【谈诗说韵】 (五)单聊诗词的“起兴”

古人云,兴者,但借物以起兴,不必与正意相关也。由此可知,先言他物以引“起咏”之词,并非“比”之可比。我们读先贤圣哲的诗词作品,经常会发现诗人总喜欢先言古、说人、说事,或登临,或探幽,或用典,总不免说说与主旨关系不大的事情,这便是“起兴”。它象音乐简谱开头的“1(哆)=?”,定调也。一首诗或词,作者要抒发什么情感,或涓涓细流,或江河奔放,或大海之巨浪汹涌,皆由起兴而定。

起兴起源于“诗经”,历来为诗人所注重,除了古诗以外,应用最多处大约是宋词了。因为很多的词牌格式是分上下片的,这就为起兴创造了极好的空间载体。所以有很多词作出现了上片说事、下片抒情,或上片先说“兴”事、再抒“兴”情,下片先说“正”事、再抒“正”情的情况。

既然是“定调”,首先必须选择好“调号”。心有情结,打算寄“兴”诗词,就要仔细斟酌“寄托物”。是“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凄迷?是“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的感慨?是“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的孤独?是“梧桐细雨”的幽怨?抑或是“大江东去”的豪情奔放?一旦起咏,任胸中情感自然释放,一咏到底,然后在“不害意”的前提下,再调平仄,写出来的作品定会以浓烈的感情色彩打动读者的。

一旦“定了调”,最怕的是“跑调”,情到中途变了味道。“跑调”与古人“取险”、“异峰突起”完全是两回事。前人有许多好作品在结尾处突然有感情的急剧升华,一句成为千古绝唱。这种变化,无论是嘎然而止还是火山迸发,都是同一情感的跳跃,绝非“调号”的变换。比如陆游的卜算子咏梅,以一株独自开放的梅花起兴,诗人反复用“断桥”、“寂寞”、“无主”、“黄昏”、“风雨”来烘托一个“孤独”,到“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还是表达的一种苦涩的孤独情怀。最后突然“异峰突起”,以一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结束,将孤独升华到“清高”、“自洁”、不与浊世同流合污的境界。这种情感升华,是对“兴”最好的诠释。

兴和比都是一种“晦涩”的以此言彼,最易混淆,一直困扰初学者,有必要做一点形象浅白的解释和比较。比是用相同或相似的事物性质特征说事,如借用“漂萍”、“风筝”言说个人的不由自主的漂泊生活,用比的句子可以出现在诗词中的任何地方;兴不需要这种相似性,“兴事”只能出现在诗词或诗章段落的开头,它和“正事”之间可以没有任何关联,是纯感情的寄托,不同情感用同一事物起兴也会得到不同效果,如用“云”起兴,既可以沉重,也可能轻快,就看诗人如何表述了。陆游起兴时对梅花的表述是“寂寞开无主”,这就为全诗定了调。在作用上,兴、比不同处主要在于是否起“定调”作用。有时兴、比物被诗人重复利用,会收到更好的效果。陆游咏梅花,既是兴,也是比。兴定调,比喻己。比强调“借”的用途,兴注重“触”的感觉。

很多“兴”物并非为人人熟知的事物。诗人往往借用历史上某人某事起兴,被称为“用典”。假如读者搞不清典故内容,必定会影响对作品的理解。因此说过度追求用典起兴,会造成诗的晦涩。如诗鬼李贺,用典起兴过多,句最难懂。最直白的还是“赋”。白居易“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纯是平铺直叙,一样有极好的艺术效果。汉乐府之《孔雀东南飞》,除开头一句“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用于起兴外,全篇平铺直叙,也是著名诗章。

俗夫说了起兴在诗词中的作用,却并不提倡兴的滥用。时下有些初学者故意玩弄高雅,把原本轻松愉悦的诗词艺术搞得艰涩不堪,令人望而却步。是否“寄兴”,关键看诗人兴之所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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