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朋友圈 | 通吃并且长盛不衰的低调红和高级黑

四八八

张咏的脑回路还真不是正常人的尺度，大热天吃个饭，能吃到跟自己翻脸。成都的暑天上蒸下煮，对应了一个词叫煎熬。成都人在三伏天吃馄饨，滚热的馄饨连汤带水吃到肚子里，与外边的天气里应外合天人合一。我就喜欢三九天吃冰激凌，冻成胡萝卜的手握着一个甜筒，哆哆嗦嗦吃到肚子里，与外面的冰天雪地里浑然一体。

张咏在街边的小店要了一碗馄饨，低头正要下箸的时候，来了一阵风，把他帽子上的带子吹到冒着热气的碗里，张咏很不爽，把带子整理好放在身后。低头再次下箸的时候，又来了一阵风，把帽子的带子再次吹到冒着热气的碗里。张咏有些恼怒，再次把带子整理好打了一个中国结放在身后，又又来了一阵风，把帽子上的带子又又又吹到碗里。张咏气急，摘下帽子按到碗里怒目圆睁：你吃、你吃，我不吃了。

张咏拍案而起，周围的食客面面相觑，有个小朋友被他的壮举吓到了，躲在父亲的身后小声说：爹地，这个人是个疯子。孩子他爹连忙捂住他的嘴说：祸从口出病从口入，爹地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别说小朋友，就是张咏的好朋友都对他喜怒无常的性格不以为然，深以为然，简直就是个火药桶高压锅，一言不合，不是杀人就是爆炸。大家对他的共识是：张咏幸亏是个识文断字学过法律知道自律的读书人，不然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奇葩一些。

四八九

吃个小吃就能吃一肚子的气，惹自己半天不高兴。好不容易与自己和解了，同事又成了他眼中的“违章建筑”。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大宋朋友圈晒的最多是寺庙礼佛的图。行香早在汉代就是一个上至天子，下到草民的一项日常性、常态化的议事日程。心诚则灵，可是如果是一个长效机制，在坚持的过程中大约总有懈怠的时候，也因此有那么多虔诚的心愿随着一股青烟，到了九霄云外，没有任何回应。

张咏当御史，尽职尽责，有错必究。宰相张齐贤和副宰相温仲舒率领部下行香，祈祷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家庭幸福股市只涨不跌。张齐贤摸着装满肥甘厚味的大肚子，隔着袅袅的香雾呼唤温仲舒：小弟弟，小弟弟，你的家，在哪里？温仲舒回应：我的家，在山西，过河还有三百里。两个人一来一回，沉寂的行香所氛围活泼泼像窗外树叶上跳舞的阳光。

可是，第二天大宋官邸督查通报直接送到张齐贤的办公室，通报措辞严厉，说张齐贤身为大国宰相，却不敬天法祖，言语轻佻粗鄙，不成体统。督查通报签名为张咏。张齐贤气得跳了一下，没有跳起来，只有那个硕大的肚子随着惯性弹跳几下，连累得心脏也多蹦几下。他文不加点按照要求写了情况说明。内容是张咏的造型属于极简蛋白质，展开就是笨蛋、白痴、神经质，耍小聪明。他整天就会装神弄鬼，装逼装酷，不懂也要装懂，不会还偏偏占着茅坑冒充公共厕所。陛下不知道，我们是心知肚明，他那些公文看起来行文格式、风格内容还能说得过去，却都是他的亲家王禹偁给他捉刀。

张齐贤的情况说明一石三鸟，打击张咏，连带政敌王禹偁，营造张咏粗鲁不文的舆论氛围。砖家学者型皇帝宋太宗手不释卷，最讨厌读假书，假读书的人。那年高考，因为人家倚马可待考卷交得早了，就说人家浮浪，不适合政府工作。

这次要是他相信张齐贤的话，张咏不管怎么豪横，他的人生从此后与众不同，如同车祸现场。张咏马不停蹄求见宋太宗，把自己的幼儿园学历学位证书、三好学生奖状、奥数奖杯、陕西省诗歌学会欠欠杯下半身诗歌大奖赛特等奖金回执，罗列在宋太宗眼前。张咏眼泪汪汪对宋太宗说：爱恨消失前，为我证明，我曾那么刻苦读书。

宋太宗让他把幼儿园等证书全都收起来，赐坐，心平气和说坐下来聊聊天。朕知道你是苦孩子，脑洞能一键还原你倚着树读书时的画面。走自己的路之后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让他们说吧，继续走自己的路，一个是把别人的嘴和路都堵住。第二个选择，别说是你，就是我也做不到。

张咏的心里还有许多的委屈，索性一股脑倒出来了：和我工资待遇一样的人早就换了几轮宝牛、笨死，我还是只有一头驴，还经常被驴踢。节省下来的钱，全都买成了书。宋太宗被张咏低调红加高级黑逗乐了，笑着说爱卿除了读书买书真的没有别的爱好了？椰丝。翻译成现代汉语是千真万确。

君臣对话遭遇世界的读书日，坐拥江山和美人的宋太宗早就听说，张咏除了爱书对于其它生活需要都很少，包括色。张咏在成都时，无论是从中央到成都还是从别的省市调到这里的同事，无论是职位大小都不带女眷家属，生活的烦恼，生理的需要，都被打成压缩包。换了别的上司，下属们还可以白天修修栈道，晚上到游船上吹吹风，浪一浪，可是上司是一言不合就让怀里的剑代言的张咏。他们不约而同把思想和行动统一起来：只修栈道，不度陈仓。每当他们心里长草，凡心偶炽，欲望熊熊燃烧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想起刚到成都时张咏给他们上的那一堂血淋淋，生动无比的警示教育课。

有一个参加过运动的人，把政府明令禁止重点保护的耕牛杀了，然后逃跑了。张咏责成属下把杀牛者缉拿归案，办案人员搜查案犯所有能藏身的地方，未果。索性把案犯的老娘带回来羁押，羁押了十天，案犯依然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办案人员怎样把人家老娘请进来，又怎样原路把人家老娘送回去，貌似现代的查不此人原路退回，继续到付。张咏示意办案人员顺路再把案犯的娘子羁押过来，不押不知道世界真奇妙。第二天一大早，案犯现身投案自首。

肃静庄严的法庭上，张咏的灵感来了，他写了一首诗：拘母十日，留妻一宵，倚门之望何疏，结发之情何厚。还是翻译一下吧：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娘押了十天，你都不声不响不着急。老婆才押了一个晚上，你就奋不顾身现原形。拉出去，斩立决。北宋刑律，杀耕牛可以判死刑，也可以自由裁量。媳妇可以有很多，但老娘只有一个，这厮却肉眼可见心疼媳妇。张咏因为痛恨鄙夷案犯不孝行径，问都不问案由，直接按上限，秒杀。

同事们不约而同过着苦行僧的日子，张咏动了恻隐之心，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啊，除非我的取向有严重的偏差。或许有，莫须有，让历史裁决吧。他率先垂范，请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家政服务员，同事们上行下效，效得那个迅速，简直是一夜间桃李春风。早上一上班单位弥漫着荷尔蒙味道，大家心情愉快，工作认真。

四年之后，张咏结束了在成都的工作，临行前他把和四年前一样年轻貌美的家政服务员送回她的父母身边，责成他们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嫁了。新婚之夜，郎情妾意，新郎本来做好了十分坚定的心理建设当接盘侠，让他无比惊喜万分意外的是，在张咏身边工作生活四年的新娘竟然是完璧。

风吹着杨柳刷啦啦啦啦啦，小河的水流哗啦啦啦，谁家的媳妇走呀走得忙呀，她跟新郎一起，不是回娘家，而是去看望马上就要离开成都的张大人。这个故事上了旧日头条，自然也就入了宋太宗的龙眼，大宋政府最需要这样的道德典范。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把自己弄得一身才华，然后再当个苦行僧？宋太宗心里那个感动，一挥手让小黄门取来一把红绫金龙扇。拿去。谁在说你不读书，没才华，用御赐的扇子，扇他。

参考资料：《宋人轶事汇编》丁传靖 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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