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李淑珍作品 | 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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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第一次养猫,仅仅养了几个月,就以惨败告终。一只叫“喵咕”的猫的突然离世,让我再次目睹死亡带给生命的至深的伤害。
当猫挣扎着想用嘴,拔去扎在腿上的针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胃癌晚期的父亲,在离世时的前几个小时,拒绝继续打点滴的情景。父亲的离世,让原本温馨的家一下子空了。猫的离世,让家又一次空了。空了的家,依然有慈爱的父亲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在眼前,亦真亦幻。空了的家,依然有楚楚可怜的猫咪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每天,我还是习惯一回家,就冲着里屋喊一声,“爸”。习惯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等一只叫喵咕的小猫,闪电般地飞扑在眼前。当所有的希望落空的时候,我想:父亲,只是出远门了,一定会回来的。而猫咪,只是躲起来和我玩躲猫猫的游戏了,因为,它原本就是一只特别喜欢玩躲猫猫游戏的小猫。
说起躲猫猫,赢家总是它。猫绝对是精灵,它若是有意将自己藏起来,你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是它的藏身之处 ,不管你心里有多着急,藏起来的猫就是一声不响,就算你找的发疯,它也置若罔闻,最可气的是当你因为失去一只朝夕相伴的猫,而伤心绝望的时候,它却迈着猫步,一副若无其事,悠然自得的样子,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或者静静地躺在某个角落酣然入梦,都会让你抓狂,恨不得狠狠揍它一顿,这样的想法,也是瞬间即灭,千辛万苦地寻找,只为猫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面前,不管它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都不会惩罚。它那么乖巧那么楚楚可怜,怎么舍得揍它?猫似乎抓住了人的心理,这次找到了,下次又躲了起来,乐此不疲。这样的游戏,耗尽了热情,猫却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无奈之下,给猫咪买了黄灿灿的带蝴蝶结的两个小铃铛,挂在脖子上,系着铃铛的猫咪,无论躲在哪儿,只要稍稍动起来,铃铛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不管它躲在哪儿,都能找得到。然而,这一次,铃铛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玩躲猫猫游戏的喵咕,进入游戏里,永远都没能走出来。
第一次见它,就被它楚楚可怜的样子打动了,文文弱弱,小小巧巧只有三个月大,女孩子一样的羞怯。除了儿子,看到人,就会躲起来。它全身的毛,以白色为主,间有小面积的土黄与灰色,尤其是头部,头顶是灰色,一直延伸至尖尖的两只耳朵,额头以下,以鼻子为中轴,都是白色的,左眼以上是土黄色的,右眼以上是灰色的,下半部脸,包括嘴巴基本都是白色的,右半边脸上面的灰色盖住了眼圈,右眼角下面有一点深灰色,小而圆像颗泪痣。而左半边脸,尤以白色居多。一双大大的像玻璃弹珠一样圆圆的黄色的眼睛,嵌着夜明珠一样发亮的黑色的瞳仁。猫的背部,也是三色的,由土黄、白色、灰色组成,它的四条腿和肚子都是纯白色,尾巴由一小部分土黄和大部分灰色组成,非常的漂亮。初见时,小猫羞怯地不敢靠前,只围着儿子打转转。直到第二天早晨,我刚起床,它就突然扑过来,一边“喵喵喵”地叫着,一边摇着尾巴,绕着我的裙裾一圈一圈地跳8字舞,一脸讨好的表情,我忍不住把它抱在怀里,爱抚地抚摸着它的头,它亲昵地把脸紧紧地埋在我的胸口,像个天真的孩子。喵咕性情温顺,多半时候像个腼腆的小姑娘,有时候也顽皮,特别喜欢白色的玩偶,顺手扔给它一个用白色绸缎做的极小的小老鼠模样的布绒玩具, 它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把它当成真老鼠去抓 ,一扑一咬,动作异常敏捷,完全是个捉老鼠的能手。它那淘气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不由地笑出声来,而它也乐此不疲,一遍又一遍地玩着同样的游戏。除此之外,喵咕特别喜欢流苏之类的东西,沙发套子、窗帘上的流苏,都是它心仪的玩具。尤其是,当我每天拉窗帘或者整理沙发垫子的时候,它就会连蹦带跳地飞扑过来,对着窗帘或者沙发垫子下面晃动着的流苏,用爪子抓着又扑又咬,顽皮的像个淘气的孩子。
老公一回家,就喜欢躺在沙发床上休息,它就抢险一步卧在沙发床的正中间,老公无奈,冷着脸只好斜倚在沙发扶手上,它把尾巴左右摇摆着,扑在老公面前,撒着欢地讨老公欢心,等到老公脸上有了笑模样,它立刻把沙发的一大半让给他,而它自己,就躺在老公的枕边,团成一个小小的雪球。
儿子下学回来,它第一个跑过去迎接,儿子做作业,它就躺在书桌旁看他写字,一副能看懂字的认真模样。儿子看书,它少不了来捣乱,跳在书上,对着书角乱咬。说起咬文嚼字,猫咬文嚼字起来,还真是无人能比,它在翻开的书页上,用尖利的牙齿,狠狠地咬着书的一角,差点把书咬破。以至于好几次,被儿子气得抱下书桌,关在书房门外。关在书房门外的喵咕,一脸委屈,“喵喵喵”地叫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趴在书房门外的地上,一动不动。直到儿子消了气,重新把它抱进书房。据说,猫一生只认一个主人,事实上也是这样的。猫是儿子装在书包里带回家的,它的名字也是儿子起的,所以,它和儿子特别亲。不管,我和老公多么爱它,在它眼里,儿子才是它真正的主人。儿子常常把它带进卧室,喵咕也习惯了陪儿子入睡,只要儿子一进卧室的门,它就会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跑,儿子进卧室喜欢“砰”地一声关上门,有好几次,差点夹到猫尾巴,可喵咕还是喜欢黏着它的小主人。直到有一次,猫半夜找不到猫舍,把屎拉在儿子的床上,从此以后,儿子很少让猫咪睡觉的时候进他的卧室,有时候喵咕趁儿子不注意,偷偷地提前溜进去躺在床上,半夜还是会被儿子提溜出来,放在卧室门外。说来有趣,猫本来是会上厕所的,大小便都不用管,而且,猫爱干净,在猫舍的猫砂里,撒了尿拉了便便都会用爪子拨拉着猫砂把秽物埋起来。通常,猫咪撒尿拉粑粑都是在白天,只要在家,我都会及时帮它清理掉。那天,是个例外,晚上,儿子因为喜欢猫,就把喵咕带进了卧室,同时关上了卧室的门。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儿子,被猫屎臭醒,开灯一看,傻眼了,猫竟然把屎拉在了他的被套上,有洁癖的儿子,恨的真想狠狠揍它一顿。谁成想,猫咪眼里闪着泪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儿子攥紧的拳头只好松开了。被臭醒的儿子,被猫咪逼得半夜起来洗被套,儿子一边洗一边数落猫,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声不吭地低垂着头。从那以后,儿子晚上睡觉,很少带喵咕进他的卧室。很多时候,它都可怜巴巴地呆在儿子卧室门口,一圈又一圈地转悠。老公心软,觉得猫咪可怜,就把它抱进卧室抱着它入睡。
猫是个古怪的动物,你若是喜欢它,它会在你面前做出各种媚态,你若是不喜欢它,它会找个角落安静地呆着,一声不响,你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特别是晚上,如果你愿意让它在你床头睡一觉,第二天,它会对你特别亲。我是不喜欢有只猫呆在头顶打着呼噜睡觉的,常常是半夜醒来,发现猫就在头顶打呼噜,我会睡意全无,总是轻轻地打开卧室的房门,把猫放在门外边,放在门外边的猫,会无奈地转身离开,默默地呆在客厅的沙发上。第二天醒来,猫对我的态度冷淡了很多,再也不会绕着我的裙裾转圈圈,唤它的名字,它也不理不睬。老公每天出门的时候,都会对喵咕说再见,喵咕也会讨好地对他摇尾巴。老公每天进门的时候,都会记得唤喵咕的名字,喵咕都会撒着欢儿地扑过去迎接。
猫和我的关系很微妙,有时候亲近有时候疏离,猫的吃喝拉撒包括打扫猫舍,一条龙服务,几乎就是我的专利。对此,猫咪也很感激,当我为它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它会“喵喵喵”地叫着,跟前跟后地绕着我打转转,同时,用宠溺的眼神看着我,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所以,为猫咪忙碌,我从来都不会觉得累。但是,有一件事情,却让猫和我疏离,因为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有一只猫待在头顶打呼噜,更怕猫钻进被窝,有好几次猫半夜乘着我熟睡的时候,偷偷地溜进卧室,猛地跳上床,隔着被子躺在我的胸口,甚至,用舌头偷偷地舔我的脸,怕被它一不小心抓一下挠一下的我,只好打开灯,狠狠心抱着它,轻手轻脚地把它放在卧室门外,在床上睡得热乎乎的喵咕,大半夜地被我从床上抱到地上,从卧室抱到卧室门外,会一整天都不怎么搭理我。看来,猫是真的记仇。说心里话,从骨子里,我是一个不喜欢猫的人,要不是儿子死缠硬磨,我绝对不会养一只猫在家里。然而,从看到喵咕的第一眼,我就被它楚楚可怜的样子打动了,不由地心生欢喜。这辈子会养一只猫伴随左右,这是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事情。只是有一点,我和老公、儿子不同,天生怕猫,怕被猫抓挠,再怎么喜欢一只猫,都不愿意在睡觉的时候,有一只猫呆在头顶打呼噜,那样的话,我是绝对不可能睡踏实的。所以,入睡的时候,我从来不带猫进卧室,除非房门没关好,猫咪偷偷地溜进来。
记得,那年回老家,住的土窑洞里有粮囤,半夜里老鼠会在粮囤上上蹿下跳地偷食。所以,婆婆养了一只肥胖的大花猫,白天,花猫躺在热炕上呼呼大睡 ,我坐在热炕头安静地看书,有时候,花猫也会用脸蹭蹭我的手,或者跳在书上,我虽说有点怕它咬我,但还不至于太反感。夜晚,就不同,我讨厌猫钻进我的被窝,我总是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猫在我身边,走来走去,无懈可击,只好愤愤不平的“喵”地一声转身离开。一天,大半夜被猫的呼噜声吵醒,发现花猫就呆在我的头顶打呼噜,睡眼惺忪的我又怕又恨,硬着心肠把它从热炕头抱起来放在地上,它偏偏跟我作对,立刻又跳上炕,还示威似地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我再次把它从炕上抱起来放在地上,刚刚放在地上它又蹭地一下,以闪电的速度跳上炕,仍然,呆在我的头顶继续打呼噜 ,这次我忍无可忍,真的来气了,就狠狠心打开双扇门,把猫放在了门外。猫哀怨地,“喵喵喵”地叫着,不断地用爪子挠着门,我索性用被子蒙了头,装作听不见。被猫折腾了大半夜,困倦的我,迷迷糊糊一觉睡到大天亮。北方的冬天,格外寒冷,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傻眼了,昨夜,竟然半夜下起了雪,可怜的猫咪,不会在雪夜冻死了吧?如果是那样,无异于白白地害了一条命,那样的话,我将无法原谅自己,一种负罪感让我感觉万箭穿心般地难受。“喵喵喵”,我边喊边寻找猫的身影,找遍了整个院落,一无所获。婆婆的家,出门就是大山,山前山后,找一只猫该有多难。眼泪汪汪的我,山前山后转了一圈,连个猫的影子都没有看见,那天,早饭吃不下,书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被我半夜扔出门外的猫。想起猫当时看我的幽怨的眼神,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紧,猫到底上哪儿去了呢?我一遍一遍地呼唤着它的名字,就是没有回应,空空荡荡的大山被一场大雪覆盖,我的心也落了雪,难过极了。就在我伤心绝望,几欲奔溃的时候,猫竟然迈着优雅的猫步,从山上一个废弃的窑洞里跑了出来,原来,它还活着,却害我落了那么多的泪。
遇到喵咕,起初,我也像对待花猫一样,不喜欢它进我的卧室,更不喜欢它在我入睡的时候,呆在我的头顶打呼噜。当我发现喵咕像人一样地记仇,也像人一样地懂得感恩的时候,我盯着喵咕又圆又大的眼睛定定地看,想看出个究竟,喵咕也毫不示弱地定定地盯着我的眼睛看,它看我的眼神,比人的目光更犀利,更冷峻,仿佛能看穿一个人的灵魂。有时候,看着看着就把猫和人弄混淆了。当我发觉喵咕与我越来越疏离的时候,我让步了,这一次,我发觉我是真真正正地喜欢上了一只猫,一只像人一样的猫,干脆就叫它猫人吧。
此后,我曾经紧紧关着的门,为喵咕敞开,它可以自由出入我的卧室,当然,它也可以大半夜地跳上床趴在我的胸口,也可以呆在枕边偷偷地用舌头舔我的脸,或者酣畅淋漓地打呼噜。于是,我们和喵咕像家人一样地相亲相爱,整天黏在一起,难舍难分。直到有一天,喵咕突然患病,不幸离世,成为家人心上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睁眼闭眼,眼前都是一只楚楚可怜的叫喵咕的猫,它甚至化作雪团,在离世的那天晚上突然出现在梦里,与我做最后的道别。发誓永远不再豢养任何动物,因为那份至深的爱,会因为疾病、灾难而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脆弱的生命,无法承受生命之轻。
如果有来世,我宁愿不接孟婆递过来的那只碗,只为能遇到一只叫喵咕的猫,但愿它还记得,我们曾经像家人一样地爱过。
作者简介:李淑珍,笔名草叶、飞花追梦,女,甘肃庆阳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庆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眉山市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大渡河》《渤海风》《四川散文》《昭通日报》等报刊,获在场散文同题竞赛二等奖。出版散文集《简单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