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早两天学校调休，两天三城，广、深、珠三地，马不停蹄地跑，公交、高铁、地铁、大巴、的士交叠，迷迷糊糊。心里确乎排山倒海般涌起过许许多多情绪的，可惜最近太忙，没办法即时记录，晾着，可能也就淡了。只能循着记忆的藤蔓，摸索着捡起一些残存的碎片。02. 周六晚下课就直奔广州，在珠江新城灯火璀璨的高楼Salon，和L聊起这几月的变故。提到上月没有回她微信，我说，因为那时我在我妈葬礼现场。她脸上瞬间凝上一层霜，空气沉默成一团冰冷的浆糊。我条件反射般，云淡风轻地宽慰：都过去了。然后继续聊些无关痛痒的琐事。她直感叹：天呐天呐相比你经历的，我那些办公室的一地鸡毛，算个毛线。03. 耐心地等着理发师给她做头发，上卷、染色、冲洗、吹干，女人真是麻烦精。中途拿眼去瞟对面移动充电器上跳动的广告语：Happiness is in your choice.幸福在于你的选择。像被雷击般，我周身震颤起来，直说：这句写得真好，好像《华盛顿邮报》的标语也有类似的一句：We are what we choose。那好，我选择，无限放大，生命里那些微不足道的美好；同时无限缩小，那些无法避免的悲伤。 04. 拉扯了好几个钟，终于over，起身一起去吃饭。在高耸入云的IFC楼下等红绿灯，夜晚的羊城火树银花，一片绚烂，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的眼泪，突然就“叭叭叭”地淌下来，喃喃说道，其实，好多个瞬间，我都好难过，真的好难过。L靠过来，捏了捏我的手，说 ，我明白的。相顾无言。又何须多言。05. 第二天一大早，赶高铁去珠海。八点抵达唐家湾，风风火火去团契参加冬至聚会——受牧师之邀，自本科毕业后，我再也没有回来过，除了今年一月，陪母亲去香港，走珠港澳大桥，匆匆的路过。哪怕我的手机号，六年来的归属地，都是珠海。周日晚六时许，在珠海只呆了近十小时后，我不顾团契挽留，执意要当晚赶回深圳，哪怕这周一是无需上课的。没有高铁了，马上决定坐大巴走，在站台收到珠海团委发来的当晚烟火表演短信，那么热爱烟火迷恋热闹的我，仍然没有犹豫，我还是说我要回去工作了，我一定要回深圳了。06. 直到大巴慢吞吞地行进，终于在中大正对门的公交站台停定，接驳新的乘客。那短暂的一分钟，我的心里，突然翻滚起马上下车的挣扎。我知道，我可以下车的，那时才傍晚六点半，我完全可以下车，马路这边，是辽阔的大海；那边，是我度过了四年光阴的母校。可是，我没有。07. 我只是静静地坐在大巴上，透过那层薄薄的玻璃车窗，望向对面的“中大”公交站台，看着坐在夜幕下的学生，想起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员，扎着马尾辫，背着双肩包，蹦蹦跳跳地在那等车。视线再往右边挪，是学校的入口，一排排的单车，密密麻麻地堆积，想起，过往的无数个傍晚，我一辆一辆地在其中找寻自己那辆破烂的小单车。……好多的回忆，竟然都浓缩在这一两个不起眼的镜头里了。08. 巴士重新发动，我回头，看了一眼中珠的“亚洲最长教学楼”，突然觉得，本科四年，真的好苍白，一切的一切，都回不去了。回深圳的一路，头痛欲裂，好多的悲伤，从心里的好多角落，喷薄而出。因为第一次，我突然悲痛地意识到，对于广州，我好像没了以往的眷恋——这种淡漠和无所谓，是突如其来的。我发现，所谓大城市，除掉灯红酒绿，也不过如此。而回到珠海，我又痛苦地发现，不管我怎么回避，在这里有一年，也就是四分之一的回忆，是与母亲直接相关的。09. 我在珠海坐大巴的那个站台，叫“南坑”，那里有家柳州螺蛳粉店，我人生中第一次吃螺蛳粉，就是在那里，和母亲一起。而唐家湾这块地方，好多个边边角角，都有关于母亲的回忆。包括广州，更是不必细说。我突然明白，自己为何几乎是逃离般，拼了命也要即刻赶回深圳的原因，以及，为何到了曾经心心念念的广州，我也生平第一次觉得：大城市，其实也不过如此。因为，那句话是对的：对我们来说，真正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某一座城，而是城里特定的人。人不在了，地理位置也就无所谓了。 我一直信奉的一个人生哲学是：远离诱惑，远比抵抗诱惑来得容易。推而论之，我还是没有办法，直面心里的很多悲伤，我只能选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10. 我曾遗憾，广东省有三座和我人生轨迹紧密相连的城：广州、珠海、深圳，唯独深圳母亲没有来过，真的一次也没有。我曾遗憾，没能让她亲眼看到这城的繁华，以及我孤身一人 ，在这座城拼搏的艰难与从容。却未曾想，光阴的流转里，这种遗憾，恰恰因为这座城没有回忆没有念想，反倒成了我难以言说的慰藉。人们说，眼不见，为净。我想，眼不见，才能避免睹物思人吧。原谅我对情绪的操控能力，还未能超脱于记忆和实物之外。11. 巴士颠簸，珠海到深圳，竟拖拉了三个半小时。最后的一个小时，在车里看最新一季的《奇葩说》，听到詹青云讲：“放下、再放下，不停地转学，让环境重塑我，放下不是成长的代价，放下是成长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