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内窑、续窑和哥窑
浙江省宁波市鄞州区收藏家协会 康志鹏
内窑，世人称修内司官窑，于绍兴十三年始，由修内司王晋锡负责，在距离行宫城十里地的龙山山上建造窑址烧造的用器。
内窑有两个概念，狭义和广义。前者特指绍兴十三年至绍兴十六年，由修内司建造窑址、修内司负责监烧、首批供应南郊、太庙、明堂等祭祀用器，赏赐权臣（秦桧）家庙祭祀用器，及宫内陈设用器。广义的内窑是指在龙山山上修内司建造窑址烧造（含补烧）所有供应南郊、太庙、明堂等祭祀用器，赏赐皇后家庙、一二品臣僚家庙祭祀用器，及宫内陈设用器。
内窑烧造的时限，修内司置窑于绍兴十三年左右，后因龙山需作阅武场地，在行宫东南距嘉会门四里地从候潮门经拓展的街路可以直达的郊坛附近另建新窑，世人称郊坛下官窑。“淳熙十年，大阅龙山”，内窑停烧应在淳熙十年前。淳熙十年后，由郊坛下窑供应南郊、太庙、明堂等祭祀用器，及宫内陈设用器。
内窑与郊坛下官窑相比“大不俾矣”，其实郊坛下官窑早中期与内窑在质量上，都是“澄泥为范釉色莹徹、极其精制为世所珍”、“紫口铁足”、部分“浓淡不一”，形制质量一样，大不同之处在于，内窑开的是有色纹片，郊坛下官窑开的是无色纹片。
关于续窑的研究不多，目前所见一种观点：凤凰山麓老虎洞窑址是续窑，并认为续窑烧于内窑和郊坛下窑之间，顺序为内窑—续窑—郊坛下窑。这是对续窑的概念模糊不清所致。
经笔者考证，“续窑”的“续”并非郊坛太庙明堂及宫内陈设用器的“续”，而是赏赐臣僚家庙祭祀用器的“续”。
“政和六年，始诏讨论臣僚家庙所用祭器，参定其制，遂诏礼制局制造所制造，取旨给赐。绍兴十六年，诏造秦桧家庙祭器。自此韦渊、吴益、虞允文并该上件恩数，皆非陈乞而得；惟杨存中、吴璘始行陈乞，亦蒙给赐。”在内窑供应祭祀系统中，得到赏赐的有韦渊、吴益、虞允文、杨存中、吴璘等五人，后两人还是自己恳赐所得。
但就在淳熙四、五年韩世忠、史浩家庙恳赐祭器的时候，有臣僚跳出来说：“臣闻礼莫大于名分，天子有天子之分，人臣有人臣之分。礼在郊庙，器则以天子之制；礼在私室，器则以人臣之制。今有以造人臣家庙祭器，而欲假天子郊庙之器…以至君与臣同器，至今言之，不觉寒心，今复可以为例耶？”“…以宾客之事尤得通用祭器，于祭祀之事独不可通用燕器乎？今太庙、景灵宫皆宗庙也，唯太庙用祭器，至景灵宫朝献则用瓶、盏、盘、盂之属，皆燕器也，人臣家庙何独不可？”
最后韩、史二家家庙祭器结果是“太常寺彩画祭器式样，文思院制造木爵、木勺各一，同给赐本家”，没有内窑赏赐。
嘉泰元年十月，太傅、永兴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平原郡王韩侂胄家庙得到官窑祭器赏赐。
嘉泰二年六月张俊家庙“今张俊身薨后，其孙陈乞，合从韩世忠家庙祭器制度事体”，跟韩世忠一样，没有官窑祭器。
开禧三年三月刘光世家庙“蒙恩追封鄜王，家庙未曾给赐。乞就本家赐地旧基建立修盖。诸费及四时祭祀，自有先祖遗下田产拨充使用，不敢有分毫觊觎”，没有官窑祭器。
嘉定十四年八月史弥远家庙得到官窑祭器赏赐，十五年十月十九日，史弥远奏谢家庙祭器。上批：“先太师功在社稷，况卿辅朕有年，兹遣内臣赐以祭器，少答殊勋，不必多谢”。
最后一次是：“理宗景定三年，诏丞相贾似道赐家庙，命临安守、漕营度，礼官讨论，赐祭器如仪”。
综上所述，韩侂胄、史弥远、贾似道等权臣家庙得到官窑祭器的赏赐，从何而来呢？
内窑自淳熙十年前（值韩、史祭器大讨论时）就已经停烧，淳熙十年（公元1183年）至嘉泰元年（公元1201年）持续停烧，虽然郊坛下窑自淳熙十年就已开窑烧造，但本着韩、史祭器大讨论的成果“天子有天子之分，人臣有人臣之分。礼在郊庙，器则以天子之制；礼在私室，器则以人臣之制”，郊坛下窑不可能烧造赏赐祭器，那只有在停烧的“内窑”里烧造，形制与原内窑祭器完全不一样，虽说是祭器，也只能与“景灵宫朝献用瓶、盏、盘、盂之属皆燕器”相类。从停烧到继续烧造赏赐祭器，这种形式的继续或延续，这窑就被称作“续窑”，根据《坦斋》描述“余如…续窑皆非官窑比”，虽然从质量上比不上官窑，但续窑是一座续官窑，本身是官营属性没变，内窑还是那座窑址，但已经停烧供应皇家南郊、太庙、明堂等祭祀用器及宫内陈设用器，改而烧造的是继续赏赐权臣家庙祭祀用的“续窑”器。换句话说，内窑烧造的窑器已经发生改变，但窑址还在，属性没有变，只不过质量再也无法与原内窑相媲美了。
没有文献具体描述续窑的特点，但根据上述，可以推断：续窑有类似内窑的有色纹、“澄泥为范”、紫口铁足、部分有浓淡不一，形制类燕器的概率比类祭器的概率大。续窑在元明文献中失去了踪影。
《曹格古》突然冒出了旧哥窑的概念。“旧哥窑，色青，浓淡不一，紫口铁足，色好类董窑”，先不去管董窑，“浓淡不一、紫口铁足”这两个特征与内窑、续窑特征相符合。在概念上，旧哥窑前无古人，续窑后无来者，但从形制、特征上，旧哥窑沿袭着“浓淡不一紫口铁足”的传统，质量上续窑非官窑比，《高八笺》里“官窑品格，大率与哥窑相同…哥窑…但汁料不如官料佳耳”，质量上哥窑非官窑比。通过以上分析可以推断出，《坦斋》中的续窑，就是《曹格古》里的旧哥窑。
结论：哥窑，其实是在龙山内窑窑址烧造的延续赏赐权臣家庙祭祀用瓷的“续窑”。“官哥不分”的官是修内司官窑，“官哥不分”的哥是“续窑”。续窑或哥窑，虽质量无法与内窑相媲美，但还属官办性质，还是南宋官窑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内窑是内窑（修内司官窑），哥窑是续窑，哥窑不能等同于修内司窑。哥窑汁料不如官窑，不一定说明它就是民窑，也有官办窑口技术配方衰落的可能性。《高八笺》里“官窑隐纹如蟹爪，哥窑隐纹如鱼子”的描述，表明官哥区分已经很明显了，此时的“官”有可能还是原来的“官”，但“哥”已经不是原来的“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