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建波║迷蒙夏日（短篇小说）
花还在瓶子里面开着，送花的人却已经没了。枯萎的不只是泪腺，还是那一段回忆，在往事的黄昏里，悠然飘远，缓缓褪色……
耳机里面一个女人悲伤的唱着，那沙哑的嗓音，让我一度幻听，我听见心底的嘶喊，疼痛无边无际。
我喜欢在这样的黄昏里静静坐着，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没有其他的事情能做，甚至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愿意做。我的心似死灰，铺平了心灵的每一个缝隙。长不出草来，更开不出花，因为没有春天，因为我的青春已经枯萎，因为，因为陈池已经没了，因为我的天空塌下来了。
没有更多的因为，只有苍白的现实，赤裸裸的呈现。或许我们的故事真的源于悲伤，它的结局只能是更加悲伤。
花还在开着，花还在开着，影子沿着阳光曲折的方向折叠下来。屋里一片沉寂，死亡的味道就围绕在我的身边，我甚至看见了死神的微笑。带我走吧！我这样祈求着！但是它不搭理，还在自己的微笑之上绽放更加诡异的微笑。
现在的我已经枯萎，没有泪腺，没有身体，没有声音，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我是一片被世界遗忘了的荒原，没有人愿意留下一点点的眷顾。因为我的世界没了，因为我的世界遗失在水下，因为他是我的世界，因为他已经死了。
回忆还得回到一年之前，那一个梧桐影深的仲夏。岁月还得在那一个时段定格，因为我的人生在那一年，才能算作是真正的开始。因为之前的岁月，只能算作泡影。
那是一个很浓很浓的夏天，季节浓得化不开。记忆里倒是都是粘稠的声音，黏糊糊的，让我的追忆陷入那么深那么深的泥沼，让我转不过身来。
那时候的我，也就是十七岁的年纪吧！也就是人们所说的花季雨季之中的白衣飘飘的年代吧！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幸福的年代。但对于我来说，这一年也是我流泪最多的季节！流年似水，我一直怀疑发明这一个词的那一个人肯定有何我一样的心情，不然她怎么知道时间会流呢，怎么知道年会像水一样止不住呢？因为泪水的滑落，注定山呼海啸，能够淹没一切，销毁一切！似水，似水！因为我的泪水似河，因为悲伤，来得从来没有预兆！
高三的课程是很紧的，所以那时的我们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了。儿女情长，感情的问题，每一次我们想到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摇一摇头，就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人谈起自己曾经的感情。是的，那个时候我们强迫自己压下心来，静下心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的成绩是全班数一数二的，也就是说，在当年，我可是学校里面成绩优秀学生当中的佼佼者。所以，我有足够的傲气来拒绝一切，其中就包括了陈池的示爱。
是的，绝对的自信和绝对的骄傲，但是对于陈池，我的拒绝有点含糊不清。因为我不太忍心伤害他，因为他是那么好的一个男孩。他是我们的朋友。这一个我们仅仅只是我和小童。很简单的生活，很封闭的生活，是的，除了小童，我再没有第二个朋友。我是万众瞩目的佼佼者，以老一辈人的观念说来，我是要上北大和清华的。所以我的努力是必须的，因为我背负了那么多人的理想，因为我们学校，已经好多年没有出过一个清华北大生了。
陈池是我们的朋友，从高一以来就是。尽管我一直不肯承认，但是我的内心还是默默接受了他。是的，一个坐在自己身边将近三年的同学，再不济的夜将成为一个朋友吧！最普通的，或者是稍微好一点的。当时的我真的傲得可以。本身的内向和自信让我眼高。我看不起任何一个比我差的人，当然，小童除外。小童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她还是亲戚。所以就亲上加亲，成为闺蜜了。
我还记得陈池的微笑，高一的第一次见面，他笑得露出了小虎牙。很精致的虎牙，很可爱。忘了说了，陈池是我们班上最帅的一个男生，听班上其他同学说，他父母都在政府里上班，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还是一个官宦子女，也就是纨绔子女。基于这一层考虑，最初的好感都渐渐烟消云散。因为我不喜欢和有钱的人相处，特别是当官的，他们的架子，我已经受够了。因为我的爸爸，是小镇的镇长。
陈池是一个相当诚实的男孩。高一第一次见面他就忙着介绍自己，介绍完之后向我们问好。我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就转身走了，留下他长大嘴巴，站在风中，傻极了！小童和我形影不离。我们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小院子里面。我要摆脱我爸爸的阴影，我要安心的读书。因为我的爸爸，在几个月之前和妈妈离婚了。主要的原因，是妈妈的出身。这不是原因的原因成为了家庭破裂的原因，妈妈心脏病突发就去了。爸爸重新结了婚，在新夫人的帮助下平步青云，现在已经升到了副市长的位置上。这就是我的家史，很悲剧的家史。
那是高一的时候，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孤儿。爸爸给我了二十万作为抚养金就自己逍遥去了。我觉得我也没有必要去打扰他就自己生活下来。妈妈留给我的一切我都留给了我我的外祖父母。他们晚景凄凉。16岁，我已经成为孤儿，除了小童，我再没有其他朋友，我也不想要任何的朋友。
陈池对我微笑的时候，我只感觉到腻味和反感。人心已经不可测，人心已经不可相信。至少亲情，至少爱，对于我来说，都是腐烂发臭的词语。甚至对于生活我都已经失去了信心。还有那一些尚未开始的柔情，我是不打算遇到了，更何况，我想通过读书让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我必须努力，必须极度努力，必须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放进去。
直到后来我听到一首歌，《亲爱的那不是爱情》我才恍然觉察，那个时候的我，是不是对自己太刻薄了，以至于连爱情到来的脚步，都辨别不清楚。
那时的陈池是一个善良的小伙子，虽然我的内心对他不太感冒，但是也不太发烧。整体说来，他是班里面男生当中给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个。因为他的笑容，他的小虎牙，总让我想起一个词语，哥哥。是的，哥哥，温暖、可靠。
这样静静悄悄的在我的身边坐了两年多。很多的事情因此发生变化，但是我一直不肯承认，这些事情已经发生或者正在发生。很简单的，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从一个同学变成了我的一个朋友，好朋友。铁三角的关系，就是我和小童以及他。很多的人会迷糊，是不是三角恋啊，还挺精致的。其实不是那样的，纯洁的友情，比一切都纯洁的友情，像极了水晶，像极了钻石，像极了那价值连城的珠宝玉石。
这样的日子是可以静止下来的，是可以停顿下来的，是可以因此绵延开来的。这样的日子其实可以叫做记忆，可以叫做回忆，当然，更多的，可以叫做温暖和港湾。让我在回首的时候还能够一眼就看出来，一眼就认出我们曾经有过的灿烂夺目的青春。
第一次相遇之后并没有太多的话说，倒是小童，和他的关系近了一层。小童不止一次和我说起过她对他的好感。当然只是好感而已。我和小童真实心灵相通的好姐妹，我想什么，她一定能够猜到。正如我的想法，她一定能够感受到一样。我喜欢他的虎牙和笑容，小童一次次说道。其实我也喜欢，只是我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我是外表冷漠内心如火的人，只是现在我的火焰还没有燃烧起来。
对于小童，我有很深的感情。姐妹情谊倒在其次，深深的依恋，亲人，我觉得，小童就是另一个我，我就是另一个小童。所以，小童喜欢他的话，也就是我喜欢他。情况突然很复杂，但是我从来不说。在我座位的边上，我时常可以感受他俩叽叽喳喳的谈论，充满了欢笑和快乐。我的心中充满了艳羡。我完全可以说出来，完全可以加入他们。但是我不愿，至少我的心灵不愿意。我想独霸，我想独享。很霸权的想法，但是我不敢说出来。
日子很平静，掉落一片叶子都可以看见潮汐。那些晃悠悠的潮汐晃荡过来，于是我就看见自己的心底开始冒泡了。那个年代迷恋爱情，但不知道什么事爱情。一句话是很真实的，那些男孩教会我成长，那些女孩教会我爱。在我的生命里恰好反过来。小童教会了我成长，陈池教会了我爱。至少看见陈池我会感觉到爱。这样朦胧青涩的情感，我相信，陈池也一定感应得到。
成绩还是一流的，每一次考试下来，我们基本能够三足鼎立，很少有失手的时候。铁三角就是这样形成的。由于考试临近，陈池也搬出来外面住了，就在我们居住的那一个院子里面。于是我们就成为了真正的一家人。什么时候都是三位一体的。那个时候才感觉感情的珍贵和坚固。是的，固若金汤，没有什么能够破坏。
每一天早上我我们做好了早点之后大家吃完就上课去了。那样的日子是幸福的，心底的祝福和目标都是一样。志同道合，我们的路途越来越宽阔。平静的日子里没有太多的事情发生。无非就是三个人当中的某一个过生日了，另外两个就会想尽办法来为他庆生。还有就是经常会带给一些意外的惊喜。比方说，某一次在我再次考试卫冕之后，他俩煮了团圆蛋给我。他是哥哥，我是姐姐，她是妹妹。一直以来，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们的关系就是血脉相连的。
我们一直没有打破这一片寂静。安静的是我们的内心。我们的友谊纯洁如冰，晶莹剔透。没有泪水也没有眼泪，眼睛里面装满的都是幸福。如果还有什么来不及说出，那也许是喜悦的力量，抵住了岁月的沧桑。
日子还在一天天过着，很简单的日子一天天过着。除了考试和学习，其他的都是安静的日子。我们时常一起出发，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闲逛。剩下的只有记忆，只有欢乐。公园里面，超市之中。西山顶上，灵秀湖边上处处留下快乐依稀的身影。我们谁也没有觉得这样的关系多么奇怪。已经习惯了的生活，怎么改变都没有必要。
那一天晚上，小童哭着投进了我的怀抱。因为她向陈池表白失败了。我没有想到陈池会拒绝我，小童说道，他是那样直接的，不容怀疑的，直接拒绝了。他说他心里面装着一个人，只是不敢轻易表白。小童说，但是生活还得继续啊，所以明天我要如常的对待陈池。那一夜我真的失眠了。身旁的小童睡得很熟，熟睡的间隙还有短促的哭泣声音传来。我没有想到是小童率先打破了这样的沉静。我也没有想到，陈池竟然会拒绝小童。因为在我的想象里，这两件事情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也就是说，我相信，我和小童中的任何一个，只要和陈池表白的话，他一定不会拒绝。但是事实证明，我的猜测不是正确的。
失眠之后就习惯胡思乱想。我还自作多情的想到，如果是我，如果是我去表白的话，陈池会不会答应呢，一定会的。我还美美的想到，陈池所说的他心中装着的那一个人，会不会是我啊？答案也是然。所以，失眠到半夜，我还是甜甜的睡过去了。就在小童的哭声里，就在她悲伤的睡眠里。
第二天的日子是难堪的日子。虽然小童和陈池表现的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是我们的心底就好像经历了某一个季节，都已经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尴尬是必然的，小童就像认错一样地时刻讨好我们，她这样的殷勤，相反让我们都不好意思起来。我记得那一天，我们去肯德基吃了炸鸡翅，去公园里面划了船。然后在西山的顶上，对着广袤天宇举起盛满雪碧的杯子。就让我们友谊常青吧！就让我们前程似锦吧！就让我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温暖和幸福吧！在高高的山顶上，我们的杯子，碰得就像要碎裂了一样。
那是五月，距离高考还有整整一个月。我们仨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待着上考场答卷了。日子相当轻松，心底却也还带着对于未知岁月来临之前的惶惶然。不是自卑，而是不知道那些注定要来临的未来，我们究竟应该怎么面对。我担心到时我泪水全无，不能诠释自己心底的幸福和感动。
那一天中午，我解开头发要在阳光之下洗头。陈池出现了，他一如既往的微笑着。就像故事之中的白马王子，他的那一个笑容清澈如风。我在其中看出了一些不可靠的恍惚和未知的美感。反正就是在那一个笑容里，我深深沉醉了。我呆呆的看着。他也看着我。后来我借口看镜子就回过头去。心底的律动，正在演绎新的故事。
小童在边上说，陈池，没事的话你就来帮我洗洗头发吧！听他们说你以前还专门学过洗头发的。陈池说道，当然，在上高中之前我曾经去外面打工闯荡了两个月，洗头发就是那个时候学会的，你好好坐好，我就来。后来漫长的半个小时，我在边上一个人洗着，心中装满了烦恼。陈池为小童洗着头发。欢声笑语在边上升腾着。我的心底装满了酸涩。
晚上，陈池邀请我们吃了一顿烧烤。寂静的夜色之中，那热气升腾的摊子之上，我们的快乐再次浮现。我们就是快乐的精灵，在那一瞬间，我幼稚的相信时光是可以停下来的，至少是可以停留在那一瞬间的。我们甚至还举起了杯子，就像在山顶之上一样，我们喝了好多的碳酸饮料。全身酸软，我们都相信，那是碳酸饮料喝多了的缘故。
那天晚上，陈池趁着小童上厕所的那一段时间悄悄对我说了一些我所不明白的话语。也许那就叫做表白，每当我想起那些话语，我的心底就充满了痛苦。他说，明月，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他很紧张的问道。我被震惊了。我说不出话语来。这有可能是小童表白的翻版，但是现在，陈池，我心底的王子，他这样深情的对我说出了我一直以来想要听到的话语。但是，这样的深情，却让我茫然失措。我……我……我说不出话来。也许……也许……我继续踟蹰着。陈池说，明月，我知道这个问题是在太突兀了。但是这是我心底最为真实的想法。与小童相比，我更喜欢的是你。我们有伤害小童，我对她说的也全部是真的。那个装在我心底的人，就是你。我心潮起伏，这全部的全部我已经期待了那么久，但是为什么真的出现的时候我的心底却无法接受。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巨大的幸福，沉甸甸的掉下来，砸在我们的头上，把我砸昏了。这个时候小童从远处走了过来。陈池继续说道，明月，我知道这一个决定真的很突兀，但是我会等，我会等着的。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管期间要历经多少的时间和苦难我都会选择等待。我看着他诚挚的双眼，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那夜我辗转难眠。小童在边上问我，明月，这几天你和陈池怎么怪怪的，你们俩的眼神都挺奇怪的……是吗？我不承认，故意把话题岔开去。小童，我们大学还会在一起吗？我们仨，依然三位一体的。是啊，我是这样期望的，就希望命运，能够垂青我们。那夜我一直顾左右而说他，很多的话题都被我岔开去。不是我回避，只是心底的激动无法平息，已经无法平复那所有的波澜了。
第二天中午，陈池把很大的一束花摆在了我的窗台上。于是小童也就明白了，她的泪水扑簌掉了下来。她强颜欢笑，对我说出祝福。她说，愿你们幸福！说完就倒在床上哭泣起来。
那一天阳光很大，陈池和小林去水库游泳去了。火热的太阳直直照射着，就像要翻晒出所有幸福的迹象一样。太阳代替我，太阳为我作证。那天，我坐在太阳底下，心乱如麻。小童的悲伤我不能抚慰，至于陈池，现在的每一句话我都充满忐忑。那一天我心乱如麻，在那和蔼的太阳之下，不知道具体要说出什么来。
太阳下山了，光线暗了下来，小童在屋里沉沉睡去。睡吧睡吧！睡醒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陈池，我想了整整一天，我终于想清楚了，虽然我对你充满了一脸和眷恋，虽然我心底一千个一万个的希望你成为我的男朋友。但是现在我不得不做出这一个决定，我不能接受你，我要拒绝你，因为我们三个，只能是友谊的关系，因为超越了友情，我们就可能丢失了其他的友谊。至少现在我隐约的觉得，我们就快失去小童了。所以我不能接受你。
但是，但是，我的这一句话永远说不出来了，因为小林赶了回来，带回了一个天大的噩耗，然后我就昏昏然倒地了，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我置身病房中。身边都是冰凉的雪白，我想起了住院之前的点点滴滴。想起了那一个天大的噩耗——陈池溺水身亡。这就是那一个夏天，我真的说不出任何的话语，眼泪已经在昏迷的时段里流干了。再没有泪水可供惦念和祭奠。
小童在旁边陪伴着我。看见我醒过来，妈妈就紧紧抱住了我。今天是什么日子，我问妈妈。妈妈犹豫了半天，脸上的悲伤一再侵袭我。今天……今天是陈池的葬礼，你……已经昏迷了两天……
我跳下病床，扯掉手上的管子就跑了出去。小童也不拉我，跟着我就跑了出去。来到殡仪馆的时候葬礼已经进行了一半。看见的陈池，只是一个冰冷的黑色盒子，里面装满了骨灰。我看着照片中那熟悉的陈池，我的眼泪又再度落下来。陈池，陈池，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这一个玩笑是不是开得太大了些。你回来啊，你回来我就答应你，你回来我就答应你。那一天下午的考虑都可以作废，现在只希望你回来……我委顿在地上。小童也在旁边泣不成声。陈池的妈妈拉起了我们。那是一个相当和蔼的妇女，优雅大方，浑身闪烁神性的光辉。现在她脸上的美丽和光辉全被阴沉沉的悲伤笼罩。她说不出话来，但是我相信，小童和我，都已经读懂了她眼睛里面的哀愁。陈池的爸爸在远远的地方呆着。那一个沉默的官员，脸颊之上的伤悲被地上的烟头和空气之中的烟雾笼罩。悲伤比痛苦寂静，现在我由衷的感受到，这巨大的痛苦和悲伤已经压塌了信仰和爱情。
最后的归宿，陈池呆在一个小盒子里，被浩荡的队伍送到了西山陵园里。那是一个幽静的所在，松柏成行，墓诀沉默。陈池骨灰下葬的时候他的爸爸直直地倒下去了，就像一截枯柴在雨水之中倒塌。我眼睛里面装满了灰尘，世界空空荡荡，如今的角落，悲伤已经无边无际。我在陵园里面呆了很长的时间，小童坐在地上，对着夕阳低下了头。
花还在瓶子里面开着，送花的人却已经没了。枯萎的不只是泪腺，还是那一段回忆，在往事的黄昏里，悠然飘远，缓缓褪色……回到房子里面的时候我狠狠摔碎了瓶子。我看见那些花朵在玻璃的碎片之中茫然失措，最终又恢复宁静。那些花朵也开始碎裂，那泣血的玫瑰真的在晚风之中流血了。陈池，这是不是爱情的血啊，那样触目惊心，如此真实。水流了一地，沿着地板的缝隙渗透了下去渐渐消失不见。面对一地的碎片我颓然倒了下去。这一个世界我持续失去，现在空洞的现实之中，我再次丢失了自己简单的信仰，就连回忆，都已经不敢随便触碰了。
花还在瓶子里面开着，送花的人却已经没了。枯萎的不只是泪腺，还是那一段回忆，在往事的黄昏里，悠然飘远，缓缓褪色……那一天，我和小童相拥着睡着了。我们的泪水互相混合，互相重叠在一起，相同的悲伤，不同的情绪，那一夜，我真的绝望，我甚至想用刀子，划破自己的血管，让自己的生命随着现实流失。但是回忆，回忆，如何才能温热起来？我在回忆的底部，被自己深深伤害。
不只是天意还是巧合，那天晚上，流干泪水的小童也在床上悄悄离世了。巨大的悲伤击碎了她的心脏，她全部的信仰都在悲伤里蒸发。看不清楚的伤悲，是我们把你扩大了，还是你本身就这样巨大。小童先天的心脏病最终没有抵住这一巨大的灾难，随着陈池的消陨，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从那以后我就成为一个丢失了笑容的孩子，在泪水和伤悲里存活。在那一个夏天，我知道，一个世界已经崩塌了，那接二连三的连锁反应，导致了整个世界的崩塌。信仰到在其次，问题是情感，已经遭受重创，如今的我，锈迹斑斑，连笑容也抖落得出伤悲来。
我多次梦见小童和陈池，他们在梦中一遍遍的对我说道，明月，你要和明月一样坚强，你要比明月坚强！欢笑注定还会回来的，幸福注定还会重逢的，只要还有记忆，我们的生命就还会温暖如歌……我多少次在回忆里回忆起那些黄昏，那些尘埃，那些笑容和浅显的幼稚，还有那些自以为是的年轻，一次次让我感动！
后来我结束了高考，来到北方的一所学校里面读大学。时光就像流水一样。那些生命之中的石头再也落不下来，再也不能在我的心底激起一层层的涟漪。静如死水，发臭，发青，长出青苔，丢失了任何的希望。
只是我还常常回忆起那些鲜花，那些碎片，那些尘埃，那些笑容。记起小童的泪水和陈池的微笑。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只是我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几个世界均已经破碎，在没有温暖能够平复我心底的阳光。
是的，阳光已经碎裂了，阳光已经缓缓渗透下来，我已经看不清来时的路途了。甚至那些晚风之中缓缓飘起的花香，我失灵的鼻子，已经跟不上风声的变迁——记忆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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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琚建波，汉族，1988年10月出生，云南安宁人，现为安宁实验学校教师，中国诗歌学会、中国散文学会、中国电影评论学会、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云南省作协、云南省评协、云南省报告文学学会、云南省纪实文学学会会员、云南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安宁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至今已在《光明日报》《诗歌月刊》《散文诗》《雨花》等报刊发表各类作品千余件。
编辑：陈芳；校对：夏鸥
策划：饶云；责编：夏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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