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桕红了
作者︱程 庚
摄影︱红壁弄 模特︱燕 子
乌桕红了，一树树，一丛丛，红于霜降过后的晚秋，红于寒风乍起的初冬，红在山丘岭埂，红在小区村头，红得艳丽夺目，红得激情喷张。更有山沿处黄绿掩映下的乌桕林，一株株披绸挂缎，连接成片，多像身着红衣，相约盛会的妙龄少女，挤挤攘攘，高低错落，秋风中，娉婷婀娜，妩媚多姿，开怀嬉笑，翩翩轻舞，一派热闹非凡，盈满喜庆的景象。单看临水岸身姿高挑的那棵，恰似一身红妆，深闺待嫁的新娘，红靥娇嫩，含羞带怯，丽水照影，对镜贴花，那一低头的温柔足以温暖碧湖晶莹澄澈的心。
行于秋深处，心偎白云间，放眼旷野，习惯了一种期待，生发着一种感动，那就是家乡随处可见的乌桕红，垂涎着眼，蛊惑着心，总让人为之侧目，遐思汹涌，逸兴遄飞。乌桕是淮畔老家极为普通的落叶乔木，树冠球形，树皮暗灰布裂，小枝纤细，叶菱状，带尾尖。枝端黄绿色穗状小花能结出爆米花一样的蒴果，待树叶落尽，便裂露出三粒白色滚圆的小果，星星点点，犹如枯枝上的白梅凌寒傲放。乌鸦似乎特别钟情这种树，有“门前乌桕花，颇怪乌来频”为证。《本草纲目》亦记载，乌桕“以乌喜食而得名”。想必，这也是因红著称的乔木缘何冠以“乌桕”的名号最好的解释了。
乌桕是著名的红叶树，也是绝佳的景观树，观赏乌桕就是要赏它的叶红和籽白。
提及饱览红叶，自然会让人想起唐代诗人杜牧“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句来，据考，此处的红叶应多为江南的乌桕。即便如此，枫叶的红似乎要借助寒霜的力量才能达到极佳的观赏效果，加之其生长环境要求较高，分布局限，见之则不易。而乌桕适应性强，有着野性的自然美，红得适时，红得质朴，给人以熟悉的亲近感。从“巾子峰头乌桕树，微霜未落已先红”的悉心观察中即可想象，霜降前后，乌桕的叶子就会由浓绿渐渐变成姜黄、橙黄、橘红、桃红、紫红、绯红、绛红、血红、火红等颜色，可谓是红得丰富，红得醉人，它把大自然各样的红展现得淋漓尽致，即便最杰出的画师恐也难以调和出这复杂的色调。白云轻浮的朗日，一簇簇红透的乌桕倒映在清可见底的湖水，粼粼微波荡漾着多彩的红，和着山丘的绿与黄，绘就了一幅斑斓的画卷，似彩虹悬空，似锦缎飘摆，像极了浴水而出，衣袂飘飘的下凡女子。观之，冰清玉洁，明眸善睐，醉了水中的生灵，更醉了有幸睹之的赏客。
当寒风带走最后一片红叶，洁白的乌桕籽就会挂满枝头。蓝天白云的映衬下，高大的乌桕丫枝舒展，遒劲气派。仰望它恣意的姿态，恰似一位历经岁月磨砺的巨匠，泰然伫立，意象万千，彰显着爽朗旷达之美，给人以洁净洒脱的感觉。那摇曳在枝头的桕籽似傲寒的点点白梅，以假乱真，经久不凋，唯美了岁月，却瘦了雪梅。观此，古人亦有假想之美，于是“偶看桕树梢头白，疑是江梅小着花”和“前村乌桕熟，疑是早梅花”的诗句便脱颖而出。
乌桕以其激情的红，以及寒冬里所营造的那份清癯旷远的意境大抵应是古人诗词的座上客。可残存的记忆里只有郁达夫在《江南的冬景》里曾提及过乌桕，查阅知是“像钱塘江两岸的乌桕树，则红叶落后，还有雪白的桕子着在枝头，一点一丛，用照相机照将出来，可以乱梅花之真”的描述。想必达夫先生也是亲眼目睹了乌桕由绿变黄，红落籽白后心起涟漪，应景生情而作吧。
查阅得知，写及乌桕的古诗果真不少，尤以宋代诗人居多，且多在江南水乡，杨万里，辛弃疾，梅妻鹤子等皆有诗作，最为典型的非陆游莫属了。“塘路东头乌桕林，偶携藤杖得幽寻”，看得出放翁先生江南居所的乌桕众多，且葱茏繁茂。“寒鸦先雁到，乌桕後枫丹”，他对乌桕的关注度是高的，观察也是细致的。“今岁霜迟殊未寒，篱东乌桕叶才丹”，他赏桕叶红的心情是迫切的。“最奇乌桕下，侧帽听秋莺”，他的闲情逸致中亦藏有对桕红的好奇和思索。“乌桕阴中把酒杯，山园处处熟杨梅。醉行踸踔人争看，蹋尽斜阳蹋月来”，乌桕叶未红，杨梅已先熟，举杯浓荫下，独饮到酩酊，日暮蹒跚归，路人笑何妨！诗人看的是风景，喝的是心情，其修得自我，不为世俗羁绊，而其内心深处的家国情怀又岂是我等所能完全理解的！
晚秋，团团乌桕树，叶叶垂殷红。乌桕以火红的姿态予世间以温暖，萧瑟里生机勃发，给人以激情，以希望。面对它，才真正体会到“我言秋日胜春朝”的感觉。遥望鲜红的乌桕火又像极了暖暖的夕阳，经受了炽烈和灼热，一路走来只剩下动人魂魄的红。看见它，自有“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的豪迈之情；看见它，自会“老牛亦解韶光贵，不等扬鞭自奋蹄”。凝视那一眼眼醉人的红叶，我想人生亦应如此。一个人只有经过岁月的洗礼，历经风霜雪雨的拷打和几多挫折的磨炼，才能走过青葱岁月，才会变得更加成熟，坚韧和睿智，以更从容的心态面对生活的起起落落，如红叶一样由青涩到成熟，迎来人生最红，最美的姿态。
作者简介
程庚，信阳市平桥区乡村教师，散文爱好者。一颗感恩的心，一怀浓烈的情，热爱家乡，赞美家乡，感恩家乡，奉献家乡，心系故土，情满校园。
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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