砌灶匠二毛师傅（散文）

作者：张洪宾

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甭管哪家哪户，开伙都要架锅砌灶的。

“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陶渊明说得多好！炊烟是人间烟火，望见烟囱冒烟，鸡犬之声相闻，垂髫白发往来似亲人。溇港乡村人家，是个充满了人情味的地方，即使不在三顿就餐时间，只要有客人登门，热气腾腾的风枵汤、熏豆茶是少不了的。

不过，当年吴溇老家要砌柴灶，也不是随便请一位泥水匠来就行了。有些泥水匠砌墙盖瓦的活儿可能在行，但是砌那座柴灶的话，门道就不精了。

我家刚搬到乡下那年，母亲请了位泥水匠来砌灶。大半天工夫，柴灶砌好了，我们都兴奋异常。可是，那座灶一试用，问题就出来了，多费柴草不说，烧起来浓烟乱窜，火苗还直往灶口冲，你看危险不？没办法，只得拆了重砌。

请谁呢？邻居大婶帮助出了个点子，去请王家弄谷家的二毛师傅吧，他真是附近一带砌灶的一把好手。

于是，那天母亲吃罢晚饭，兴冲冲去了王家弄，回来说，二毛师傅已一口允承。第二天一早，二毛师傅就来到我家。一进门，屁股还没有把凳子焐热，就埋头干起活来。只见他先用散石灰在地上画个“样”，然后开始用砖块砌起来，一头紧紧挨着墙壁，另一头向外伸展开来，有曲线，有弧度。一大一小两个锅膛，有通道，有分割。

后面靠灶扇处还安排一口小汤锅（俗称“尺四镬”），靠两个锅膛产生的热量，汤锅里的水一带就热了。灶壁上方还砌有神龛，据说是放灶君菩萨用的。烟囱耸立，伸出屋顶好几尺。我留神了一下，灶扇边上还有几个储物洞。二毛师傅对烟道的设计一丝不苟。他说，灶里的烟道很重要，曲里拐弯，烟绝不会四处乱窜，乖乖地顺着烟囱排向空中。锅灶膛的内壁，用石灰、谷秕和了泥抹上，灶台外面则抹上纸筋石灰，平整而光滑。

最后一道工序，他用带来的颜料，在灶扇壁上画了些彩色的画，我记得那条大鲤鱼画得栩栩如生，不由得心生钦佩。

溇港一带砌灶人家讨吉利。据大人们说，“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灶君菩萨砌新灶的当天是要吃新锅饭的，称作“暖锅饭”。谷师傅对这乡俗心中早已有数，不到下午申时，大功告成，灶扇上又多了五谷丰登、四季平安八个字。

近年来，我偶尔回老家，有时在广场上会碰到二毛师傅。已迈入古稀之年的这位砌灶师傅，闲谈中还是三句不离本行。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灶膛要空，人膛要松。”说着，便用手指头指指自己的胸膛。

2021-0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