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 望
——一座城的最后坚守
图文/华希良
雄伟俊秀的贺兰山被誉为宁夏的“父亲山”,它横亘宁夏北部,既阻挡着腾格里沙漠与乌兰布和沙漠的侵蚀,又成为中国西部季风与非季风、干旱与半干旱的自然地理分界线,因此也成就了沃野千里、稻花飘香的宁夏川,造就了富饶美丽的“塞上江南”。
贺兰山是一座“宝山”。这里不仅沉寂着匈奴、突厥、鲜卑、党项等游牧民族几千年来文明演变的悲壮故事,还蕴藏着以太西煤为代表的丰富的煤炭资源。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三线建设开始,贺兰山的煤炭采掘在为宁夏工业经济以及周边省份发展提供重要支撑的同时,也在贺兰山的腹地无人区,成就了一座迅速崛起的城镇——石炭井。
将时光的年轮拨回到上世纪五十年代:1958年为保证酒钢的焦煤供应,国家开始投资建设石炭井矿区;1968年石炭井设立街道办事处;1970年组建并更名为石嘴山市石炭井区;2002年10月经国务院批准,撤销石炭井区,更名为街道办事处。
40多年来,石炭井共计生产煤炭2亿余吨,原煤年生产能力超过700万吨,在为国家煤炭工业和宁夏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同时,也使石炭井所在的城市——石嘴山市,当之无愧地成为了曾经宁夏工业发展的“摇篮”和“标杆”。
四十余年的粗放式甚至是开膛破肚式的开采,在为人们不断释放资源“红利”、支撑工业经济发展的同时,也使石炭井,乃至贺兰山经历着所有资源型矿区、山脉相类似的创伤和阵痛。当煤炭采掘所引发的环境、生存矛盾日趋凸显且无法回避时,石炭井,也在经历着生态移民(异地搬迁)和环境治理与修复的艰难转型和长期之痛。
从辉煌时期(1986年)的聚集人口达11万,到2021年1月的户籍人口240人,实际居住人口仅为102人,石炭井,这条贺兰山脉的普通山沟,也经历了从寂静,到喧嚣,再到平静的历程,而对于今天仍居住在这条山沟的矿区老人而言,他们也成了这座矿城的最后见证者,并坚守着属于他们的回忆和期望。
因开采枯竭而废弃的矿山和矿沟,就像一道道难以愈合的“伤口”布满贺兰山深处的石炭井地区。
2018年8月,已经80岁的吴学谦1956年来到石炭井矿区工作,1992年退休后,一直居住在石炭井,是石炭井矿区发展、变迁的历史见证者。
谈起当年的经历,吴学谦来到自己居住的简陋屋舍,从木柜中摸索出一个布包,清点着珍藏的证件和照片。
一本本证件,一张张照片,见证着经历,也见证着曾有的时光和历史。
2016年5月,从一矿退休的马红兵和老伴盖翠萍坐在红光市场内租用的店面门前,艰难经营着粮油生意,以贴补家用。
随着红光市场的关闭,马红兵夫妇租下临街的小店,继续经营着粮油和日杂。2019年2月4日,大年三十,马红兵和其他店主一样,站在门口,望着空荡的矿区、街道,正在纠结着是关门回家过年,还是再等一等,或许会有人来买东西。
1983年底,23岁的菅士青从河南商丘来到石炭井谋生,1984年结识了20岁的常翠颖,结婚后一直以经营地毯、猪肉等小本生意为生。随着矿区外围房屋的拆除和停水、断电,他们依然蜗居在空旷而独立的小屋内。
站在房屋拆除而收集来的木料堆上,因价格太低,无人收购,菅士青有些怅然和无奈。
随着住户的搬离,曾经被家养的小狗成为了矿区的“流浪者”,成群露宿,度过难熬的冬天。
望着围在屋前打转讨吃的流浪狗,菅士青的妻子无奈收养了它们,并利用废弃的房舍圈养起来,定期喂食。
2019年4月21日,以经营矿山机械配件为营生的宁卫友夫妇见证着石炭井40多年的沧桑巨变,并依然坚守在曾经繁华的新华街旁。
曾远奇,一个打小被人贩拐卖而四处流浪的人,1994年来到石炭井,并以照看寺院被安置并定居下来。
2021年2月9日,春节前夕,尽管不再有人上寺和“进香”,可曾远奇依旧和往常一样,将人们集资而建的“赐福寺”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
曾经繁华的石炭井区新华街重要标志——新华百货大楼,已经变为现在的小卖部,三位退休老人坐在门前,悠闲聊天。
简单的小菜,桶装的散酒,退休老人们围坐在门前小桌边,兴趣依旧地谈论着“天南海北”和“家长里短”。
随着丈夫的退休、离世,这些陪伴走过风雨的家属女人们,依然乐观而坚韧地生活在已经断水、断电的居所内。
暑假,当孩子们来到山上爷爷奶奶的住处时,这里会传来阵阵欢笑声。
搬离、拆除和断水、断电,留守在这里的人们,尽管原因不同,但都有各自的无奈,更有生活的艰辛、孤独和恐惧。
废弃的房屋街边,一名智障的孩子在漫无目的地来回走动着。
位于石炭井南不远处的一条偏僻的山沟坡地,零散地分布着用石块堆砌的坟冢,这边是石炭井人心目中的公墓。
2019年2月4日,大年除夕,从石炭井一矿走出去的赵恒起兄弟俩和所有外出打拼的子女一样,只有在这个特定时候会赶回出生地——石炭井的公墓,祭扫、看望养育自己,但把一生永远留在这片山地的父母和亲人。
2017年8月,一座废弃的矸石矿山上,推土机、装载机正在忙碌着进行平整和坡面覆土。同年5月,宁夏为期三年的贺兰山生态环境治理“保卫战”全面打响。
2018年8月,黄色的覆土在扩大,黑色的矿渣在减少,位于石炭井处的贺兰山在修复“治愈”中艰难“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