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念吴惺教授
记念吴惺教授
吴惺第一次进入我的脑子里,那应该是在2003年的非典期间吧。
那时候我正在做住院总,有个傍晚,小吴找到我,说魏总啊,以后你值班,假如半夜里有急诊手术,记得一定要叫我哦。我保证你一个电话,我就会像飞一样的过来,我说记住了。
有一天半夜两点,我下意识的拨了他的电话,铃声应该就响了一次,小吴就接通了电话。果然,不到15分钟,他就到了手术室。那次我和他应该是为一名自发性脑内血肿的患者做手术。我让他跟我一起开颅、缝硬膜、关颅。等手术结束,我才突然发现,小吴同志缝合的头皮,就像眼科医生缝合的眼周皮肤一样秀气。我笑了笑说,以后咱不用缝合的这么细密,毕竟头发长出来,伤疤也就看不见了。
那时候我做的是胶质瘤的课题。第一次动物模型的制作,还是小吴同学帮我一起完成的。在我的印象里,小吴话不多,但是,叫他帮忙,他总是说没问题。有一次,他请来了一个重庆娃做后援,帮我的荷瘤大鼠做核磁共振检查,我们三个一直忙到了半夜三点。后来我请他俩吃饭,就在乌鲁木齐中路上的一个湘菜馆,肚子真的是饿了,我们三个足足吃了一个小时才回到学校,第二天依然要七点半交班上班。
后来我还和小吴同学在急诊室搭班了两个月,我是白班,他上夜班。傍晚五点半的教授查房都是由他陪同完成的。等到第二天交班时,他会把查房教授对留观患者的诊治意见仔细的传达给我。患者是医生的老师,但是老教授的意见当然最能被年轻医生所领会。医学实践离不开经验,离不开传帮带,很多时候,师兄弟们的相互影响起到的效果就是最直截了当的。
我博士课题的完成,着实离不开小吴的帮助。从开始的菏瘤大鼠制作,到后期的免疫组化染色,都是小吴帮我手把手完成的。在我博士论文的致谢那一页,我自然没有忘记要重点感谢一下吴惺的帮助。
后来我毕业离开了母校。吴惺学弟因为各方面都很出色,尤其是在申请国自然方面,就留校工作了。我们一直都有联络,当然基本上都是我求他帮忙。他还像我没有毕业那会儿一样,从来没有过一个不字。有一次,我突发奇想,拿一个陌生电话打过去说,我没钱了,你快给我转点钱过来。没想到,吴惺二话没说,直接道:快把账号发过了,马上给你转。听完我哈哈哈大笑,我说没有的事,逗你玩的。吴惺对我而言,真的就是及时雨了。
2019年6月,我请吴惺来家里吃饭,一起随便喝了点红酒。他看到我红光满面,自己也很非常开心。吴惺应该是个十分内敛的人,把一切都埋藏在内心深处。
在我的记忆里,吴惺在西藏待过,这是上海市的援藏计划的一部分。祖国的医生真的是伟大,不仅要援藏援疆,还要援滇援非,竟然还有支援南极北极的。我没去过西藏,听说那里都不敢走路快,一快就会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想起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2020年的4月,听说吴惺病了,我就叫他来浦东吃陕西菜。看起来他没啥两样。我也不敢问。只聊了些如何写英文文章的事情,他给了我很多建议。后来我问他,你现在几个娃了?他说有三个儿子了,当时真的吓了我一跳。后来他补充到,有两个是猫儿子。我顺手拿出来一个红包,我说就那这买猫粮吧。后来我送他到浦西的小区门口。我看见他在门卫那里拖了一个快两米长的圆柱状快递进了小区的门。那个场景,让我突然想起了美国电影爱情的故事里一个镜头:男一号拖着一个个的圣诞树去挣钱。
去年十月,我们碰头又吃了一次饭。可以看得出,他心情不错,但是人很瘦很瘦,吃的快的时候就咳嗽。期间他接了一个很长的电话,我听到貌似有个远方的朋友在问候开导他,他脸上的笑容依然如同十多年前的样子。
2021年3月16日下午,一个保险公司的朋友告诉我,说吴惺走了。我突然想到,多年前,我买保险的时候留过吴惺的电话,为的是能获得一张SOS全球的救助服务。当时估计吴惺也买了这个公司的保险。
吴惺是武汉大学七年制毕业的,后来,在华山医院神经外科读的医学博士,拿的学位是Ph.D.。这一路披挂,着实让我非常羡慕。听很多进修医生讲起,吴惺教授的颅脑外伤手术技巧通俗易懂,他们认为跟吴惺教授学起来最得心应手。
人是灵长类动物,智慧的差异是很小的,经历本身就是文化。
谨以此文,记念复旦大学华山医院神经外科的吴惺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