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山与应城交界地——史上著名蒲骚之战的古战场

郧楚蒲骚之战

尔也

京山之山属于大洪山余脉，自西向东逶迤而来，山势渐趋平缓，到东部的罗店与应城交界的地方，已是地势开阔一马平川了。这里，稻苗青秀菰米肥，涢水悠悠流潺湲，平静祥和中透露出几分盎然生机。可是在2900余年前的春秋时期，曾经是战车奔驰，箭矢如蝗，狼奔豕突，烽烟弥漫的蒲骚古战场。公元前701年，郧楚蒲骚之战就在这里展开。

楚国经过多年的“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忍辱负重，缓慢发展，到楚武王时期已羽翼渐丰，不愿臣服于周王朝统治者，开始“不服周”闹别扭了，将目光盯上了黄河流域的北方。要想向北方发展，与晋、齐、秦等大国一争雌雄，必须首先将周围周天子分封的嫡系小国一一汉阳诸姬囊括于麾下。

征服汉阳诸姬，除领土扩张外，另一个很重要的战略目的是资源扩张

以京山为中心的郧国，姬姓。是“汉阳诸姬”的主要国家之一。纵观历史，“汉阳诸姬”的重要职责就是为周王朝把守住“青铜战略大通道”。因为“铜”自古以来是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礼器、兵器等都来自于铜。湖北大冶铜绿山是一座延续千余年的超大型铜矿。考古认为，铜绿山是从商代晚期一直延续到西汉年间开采和冶炼的古铜矿遗址，总面积约8平方公里，地表积存了约40万吨计的古代炼铜渣。是一处规模庞大，保存完好，埋藏丰富，延续时间长的古代矿冶基地。打开通道，获取铜资源，是富国强兵之道，于是首先拿汉阳诸姬开刀，以扫清夺取战略资源的障碍。

《春秋左传》是鲁国史官左丘明所著的一部史书，记录了公元前722年（鲁隐公元年）至公元前468年（鲁哀公27年）250余年的主要历史。“惜字如金”的《左传》却不吝篇幅，对郧国的相关人物、事件的记叙始终流溢其间，如“蒲骚之战”；斗氏始祖斗伯比的故事和传说；楚令尹私生子斗子文的故事和传说；郧国公钟仪的忠义不屈；斗氏后人郧国公斗辛的忠勇侠义；“柏举之战”等等，由此可见郧国在春秋初期诸国中的历史地位。其中，对“蒲骚之战”记叙的十分详细，因为这场战争是发生在郧国，决定郧国命运的郧楚对决之战。

《春秋左传》记载：

“楚屈瑕将盟贰、轸。郧人军于蒲骚，将与随、绞、州、蓼伐楚师。莫敖（屈瑕）患之。斗廉曰：'郧人军其郊，必不诚。且曰虞四邑之至也。君次于郊郢，御四邑，我以锐师宵加于郧。郧有虞心而恃其城，莫有斗志。若败郧师，四邑必离。’莫敖曰：'盍请济师于王？’对曰：'师克在和，不在众，商、周之不敌，君子之所闻也。成军以出，又何济焉？’莫敖曰：'卜之？’对曰：'卜以决疑。不疑，何卜？’遂败郧师于蒲骚，卒盟而还。”

斗廉所献之计的主要内容是，郧军在城郊摆战场，并不是靠实力与楚军对阵，而是指望引来盟国之兵包楚军的“饺子”。请主帅布兵于外围，以抵御援国之兵，我以精锐之师夜袭郧国都城。郧军凭借城防的坚固，必然麻痹，可一举击破。当屈瑕问及是否需要楚王给予增援，是否需要占卜天意时，斗廉自信地说，兵在于团结勇猛，不在于数量多寡，有把握的胜仗是不需要援兵的；只有疑惑才占卜，如今两军情况很清楚，不需要请示鬼神。斗廉真是个军事人才，对战场的情况把握的十分准确，审时度势，布署周密，后来的发展果然如他所言，楚军大败郧师。

“蒲骚之战”的起因是楚国与郧国南面的轸国和北边的贰国结盟。公元前704年，楚武王为了争雄天下，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沈鹿会盟，汉阳诸姬除隋国外，悉数参与。郧国虽然不得不参加，但心猿意马，有着自己的打算。

会盟后，郧国担心楚国日益强大，且楚国又与“贰”“轸”结为死党，郧国处于西楚国、南轸国、北贰国的三面包围之中，必须采取对付楚国的措施。于是，郧国断然采取反制举措，联合州、随、蓼、绞等国形成一个大的弧形圈应对楚联盟，就是今随枣走廊沿线诸姬姓国。

先看看这些所在国的位置。与楚结盟的“贰”，即“贰国”，在郧国北，今广水市境内；“轸”，即“轸国”，在郧国南，云梦泽边之国，今应城市境内。都是郧国的左右近邻，稍有风吹草动，结盟国之兵朝发夕至，咄咄逼人。再看看与郧国结盟的小伙伴的地理位置，“州”，即“州国”，今洪湖市东北，在古云梦泽东南，与轸国隔泽而对；“随”，即“随国”，今随州，在贰国西北；“蓼”，即“蓼国”，今河南唐河县西南；“绞”，即“绞国”，今郧阳西。与郧国结盟诸国皆在“贰”“蓼”的外围，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包围圈，显然是针对楚国所结之盟的的反制战略。

为什么在蒲骚摆战场？因为云杜“负山阻林”，不利于古时候的车战。“蒲骚”时为郧国西南边邑，位于今应城西北35里，东距郧国的中心云杜（今京山）约80里，地势平坦开阔，有利于车战，且与诸结盟之国距离相对较近，是理想的战场。

“蒲骚之战”发生在公元前701年。是年，为楚武王40年，即楚武王“沈鹿会盟”称“王”后的第4年。当时，楚国完成了在汉水流域的征伐，此时的重点就是汉水以北的“汉阳诸姬”，其中郧国、随国是楚国东进淮河流域的必由之路。同时，楚国梦寐以求的是要获取铜绿山的铜资源和先进的青铜冶炼技术。再者，楚武王称王这一异常的举动，在当时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遭到“汉阳诸姬”所属国的谩骂和反对。“汉阳诸姬”就是楚国实现战略意图的主要制约，所以将矛头首先对准了实力较弱的郧国。

在蒲骚之战中，主将屈瑕采取了斗廉“内外结合，先发制人，各个击破，对郧军突然袭击”的战略攻势，大败郧军，“卒盟而还”。

当夜幕降临后，斗廉率领精锐之师向郧军发起猛攻，郧军稍作抵抗后即退入城内，紧关城门，凭借坚固而高大的城墙严防死守，等待援军。楚军发起多次进攻，城上滚木礌石和密如暴雨的箭矢倾泻而下，楚军骁勇的敢死队顶着盾牌拼命冲杀。这时各国援军渐次赶到，却被屈瑕的威武之师如铜墙铁壁般挡住。这些匆忙组成的“杂牌军”岂是楚军的对手，几乎一触即溃。斗廉没有了后顾之忧，猛力攻城，城门终于被攻破，楚军如潮水般冲进城里。本分老实的郧国公见大势已去，为了避免百姓被屠城遭难，只得立下了屈辱的盟约，表示与同盟国断交，臣服于楚国。战略目的达到了，屈瑕搬师凯旋。

蒲骚之战是给了郧国一点教训，可能当时斗氏还比较强大，斗伯比为令尹，考虑不可将“岳丈家”搞的太难堪，放了一码，没有灭掉郧国。但从此以后，郧国元气大伤，一蹶不振，苟延残喘几年后终于被楚国并吞。

“蒲骚之战”后，楚国以胜利者自居，更不把其他小国看在眼里，连年讨伐“青铜大通道”沿线诸国。第二年（公元前700年）楚将屈瑕领兵“伐绞”，“大败之，为城下之盟而还”。第三年（公元前699年）屈瑕领兵“伐罗”。“楚屈瑕伐罗，斗伯比送之。还，谓其御曰：'莫敖（屈瑕）必败。举止高，心不固矣’。”是时为楚武王42年，屈瑕果然如斗伯比所言，“大败之，莫敖（屈瑕）缢于荒谷。”虽然由于屈瑕的骄傲，第一次伐罗失败，把自己也赔了进去。但楚国始终坚持不可动摇的“灭国计划”，公元前691年第二次伐罗，终于将罗国灭掉。随后是多次“伐随”，楚武王亲自带兵征伐，直到公元前690年逝于第三次伐随的征途中，可见决心之大，死不瞑目。“汉东之国随为大”，以楚国当时的实力不可能一口气吃掉，最后在楚威王九年至楚怀王五年，即公元前331年一324年，才啃下了这块硬骨头。可见楚国从蒲骚之战得胜后，接二连三征讨周边各国，企图争霸于天下的雄心壮志是不可动摇一以贯之的。

“蒲骚之战”是郧国走向衰败的标志性事件，拉开了楚国剪灭“汉阳诸姬”的序幕，开启了楚、吴对决淮河流域的征程。

千百年来，星移斗转，昔日的风流和战争的硝烟，早已被“雨打风吹去”。也不见如李华般的才子，赋一篇《吊古战场》文，以缅怀英烈警醒后人。然而，历史似曾相识，古今规律相似。这一沉积于地层深处的战火烽烟，依然随着土壤的毛细管，如地下水沁出地表，蒸发成氤氲的雾气，在田野上飘逸缭绕。如饶舌之妇，断断续续，似有似无，梦呓着当年强权政治恃强凌弱引发的生灵涂炭尸横遍野的地缘冲突……

2021.5.4.

附：

老酒讲故事-蒲骚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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