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顾跃蓉作品 | 那牵着风筝的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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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一个春意融融的午后,我到白天鹅公园散步,在偌大的公园广场,有许多人迎风放风筝,十分热闹。有一个小女孩和年轻妈妈成功地放飞一只蝴蝶风筝,蝴蝶在蓝天上翩翩飞舞。小女孩牵着风筝细线,手舞足蹈,妈妈也笑容满面。看着这温馨的画面,我不由得想起我的母亲。
母亲去世已经有二十年了,在一个春天,她离我而去。我时常在梦里,见到她的音容笑貌。每想她一次,我的心就会疼痛一次,愈想愈疼,愈疼愈想。
我的老家在吴滩的蒋顾村,那里沟河纵横,水网密集,周围村子里的很多人都弄大船,靠船运货贩货过日子。我的父亲是弄大船的好把式,头脑灵活,别人家等着船活儿,他揽的运输活常干不完。母亲是邻村的,没有什么文化,身材高挑,长得俊俏,是十里八村数得上的美人。母亲家与父亲家都在运输一社弄大船,一来二去,他们就相识,相知,相恋,结婚成就一个幸福的家。
父母成婚后,母亲随着父亲弄大船,到处跑运货。父亲谈生意,是弄大船的主力,母亲洗衣做饭,帮衬着船活儿。他们十天半个月回家一次是常事,有时生意连着做,要几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他们披星戴月,风雨无阻,十分辛苦,有时还会有几分危险。母亲曾对我说,有一年深秋,他们运货到山东,经过大运河,天突降大雨,母亲赶忙拉油布盖货,一不小心,脚下一绊,跌入河中。不谙水性的母亲拼命挣扎,呛了几口水,幸好父亲和一个船工施救,才把母亲从鬼门关拽回来,吓得她常做恶梦。后来,父亲弃船登岸,在苏州办起一家砂石场。
砂石场的生意十分红火。母亲除了安排砂石场的一些事儿,还得照应生产工人、货运司机等一大群人的日常生活,非常忙碌。我们姐弟三人,由爷爷奶奶照顾,在老家上学读书,母亲过个把月就回家来看我们,带来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新衣裳。我们穿着新衣,吃着零食,周围的小伙伴十分羡慕我们。母亲好像知道他们的心思一样,给到我家的小伙伴,每人一份糖果。大家吃着甜,笑得甜。有时候,母亲会接我们到苏州住几天,再送回老家。有一年中秋,母亲接我到苏州砂石场过节。那天下午,母亲支起大锅,我烧火,她与一位嫂子包月饼、炕月饼。晚上,加班的工人回来,大家面对一轮圆月,吃着又香又甜的月饼,直夸母亲手艺好。本来,每逢佳节倍思亲,吃着月饼,大家都不想家了。
我在家排行老大,小时候体弱多病,常会流鼻血。母亲十分疼爱我,时常带些营养品给我吃,让两个弟弟馋得偷着吃,嚷着说母亲偏心。母亲指着他们的鼻子说:“算命先生说了,你们大姐小时候吃苦,她过上好日子了,你们也跟着过着好日子呀。”弟弟们似懂非懂点点头,常让着我。为治好流鼻血,母亲四处求医问药,不仅跑了多家医院,还到处求偏方。有位工人告诉她,他家乡有位老中医专为人治流鼻血。母亲二话不说,自己乘车几百里,找到那位老中医,求得药物,让我煎服了一个多月。不知是药物的疗效,还是母亲的诚心感动上苍,我流鼻血的毛病竟然好了,这也去了母亲的一块心病。
上初二时,乡里举行大合唱比赛。比赛前一天,不知谁搞恶作剧,竟然在我的白衬衫胸前划了一道口子。我放学回家,将白衬衫往沙发上一甩,气愤地说,衬衫都破了,还参加什么比赛呀。母亲拿起衬衫看看,安慰我说:“大霞(我小名)呀,不就是一道口子吗?明天我准让你看不到。”我气呼呼的吃了晚饭就睡。第二天,我接过母亲手中的衬衫,衬衫上果然没有了口子,多了一朵小蓝花,十分漂亮,我高兴地穿着参加了比赛。后来,二弟告诉我,母亲补好衬衫口子,绣上蓝花,到了深夜两点才睡。母亲呀,真是母亲手中线,孩子身上衣,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啊!
2000年秋,母亲时常发热、咳嗽,痰中带有血丝。父亲带母亲到苏州人民医院就诊,经检查诊断为肺癌晚期。噩耗传来,就似晴天霹雳,让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母亲住院期间,我们常去照应,取药端饭。母亲不知道病情,总念叨过两天就回砂石场。一天夜里,我和二弟困倦了,在母亲隔壁的床位上睡会儿。不知何时,母亲竟起来了,撑着瘦弱的身体,使出全身气力,为我们盖好被子。“孩子呀,你们跟母亲受苦了。”“幸亏这次病的是我,若是你们,还不让妈妈哭死了。”……我的眼泪洇湿了被角,在泪光中,有多少霜花融进母亲的头发。
2001年4月11日,清明节后的那天,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永远铭记这一天。那年母亲只有47岁。
望着漫天飞舞的风筝,我想:过去我就是一只风筝,母亲将我放飞得高远,那丝线用爱牵着。现在,我还是一只风筝,母亲不再牵挂我了,而我却一直魂牵梦绕着母亲。
作者简介:顾跃蓉,幼儿教育工作者,高级教师。作品散见于报纸、杂志,多次在市县征文中获奖。现居江苏阜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