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天读康德《纯粹理性批判》之:导言3
正是在这样一些超出感官世界之外的知识里,在经验完全不能提供任何线索、更不能给予矫正的地方,就有我们的理性所从事的研究。
这这康德先划定了一个范围,就是在经验领域之外,然后又给定了一个主体,也就是在这个范围中,应该是理性的领地。康德在他的认知论里提出了感性、知性和理性三个层次。其中感性是一种对对象的直观,知性是将先天与感性进行结合来获取知识的过程,而理性则是一种纯粹的对先天领域的思考和探索能力。
我们认为这些研究在重要性方面比知性在现象领域可能学到的一切要优越得多,其目的也更崇高得多,我们在这里宁可冒着犯任何错误的风险,也不愿意由于引起疑虑的任何一种理由,或出于蔑视和漠视,而放弃这些如此另人关心的研究。
这句话实际上并不难理解,康德首先将理性在先天领域的探索提到一个至高地位,也就是在大多数哲学家眼中,这种探索要比在现象领域用知性获得知识(也就是自然科学)要优越,但也更容易犯错误。也正是如此,才吸引了更多人甘愿冒着风险去从事这样一项任务。
而这个任务中,最中心的三个问题就是上帝存有、自由意志和灵魂不朽。围绕着这些问题的方法论也就被称为“形而上学”。接下来,康德就给形而上学做了这个明确的定义:
纯粹理性本身的这些不可回避的课题就是上帝、自由和不朽。但其目的连同其一切装备本来就只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的那门科学,就叫做形而上学:它的方法在开始时是独断的,也就是不预先检验理性是否有能力从事这样一项庞大的计划,就深信不疑地承担了这项施工。
不过这里需要补充一点的是,不能就此就认定,形而上学的目的就是为了探究上帝或灵魂等,这些只是形而上学可以发挥作用的地方。在康德的形而上学中,其主要的目的是统合了人在经验范畴和非经验范畴的认识论,即在经验领域认识如何发生以及在非经验范畴认识能做什么。
在明确了要开展的工程的属性之后,康德先是描述了一下此前的一些哲学家们在开展这项工程时所犯的错误。
现在看来这很自然,只要我们离开了经验的基地,我们就不要用我们所具有的不知其来自何处的知识、基于对不知其起源的原理的信任而马上去建立一座大厦,而不对其基础预先通过仔细地调查来加以保证,实际上,如果我们把自然这个词理解为本应以正当的、合理的方式发生的事,那也就没有什么比这更自然地了;但如果我们把这个词理解为按照习惯发生的事,那么倒是没有什么比这项研究长期不得不被搁置更为自然和可理解的了。
自然科学是以经验为基础的,这毋庸置疑。那么形而上学这门脱离了经验的科学,该以什么为地基呢?康德的意思是人们很难抑制一种很随意的建设一个地基的冲动,这种冲动往往来自于一种习惯,习惯性的忽视地基而直接建造大厦。
因为这些知识的一部分即数学,是早就具有了可靠性的,由此也就对其他部分产生了一种良好的期望,而不管这些部分可能会具有完全不同的本性。此外,如果我们超出经验的范围,那么我们肯定不会遭到经验的反驳。
在建造大厦的过程中,除了那种很随意的冲动之外,人还会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良好期待——形而上学中的数学作为一个好的典范,让哲学家们对于形而上学中的其它部分产生了一种一厢情愿的幻想,即这些也可以用类似于数学的方式呈现,这也就出现了很多试图用数学、逻辑等方式去“证明”上帝存在的理论/
对自己知识加以扩展的诱惑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我们只有在自己碰到了明显矛盾的时候才会停住自己前进的步伐。但只要我们在进行自己的虚构时小心谨慎,这种矛盾是可以避免的,只是这种虚构并不因此就不再是虚构。
这些试图将经验领域的知识扩展到非经验领域的迫切冲动,往往会在遇到矛盾的时候才会停住。但康德也明确的说,只要构建的好,矛盾是可以避免的,但是这也并不能让那些虚构的东西变得不在虚构。通俗的来说康德核心要表达的就是上帝这种虚构出来的知识,即便是能够通过证明而不产生矛盾,但也无法改变其虚构的身份,使其走入经验领域。
数学给了我们一个光辉的范例,表明我们离了经验在先天知识中可以走出多远。数学固然只是在对象和只是能表现在直观中这一限度内研究它们,但这一情况很容易被忽略,因为上述直观本身可以先天地被给予,因而和一个单纯的概念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里还是要插入一个康德与传统哲学家的分歧。康德并没有像大多数哲学家那样,把数学认定为一种讨论纯粹概念之间关系的知识,而是将数学认作是一种感性的直观形式。就是刚才提到的三个层次:感性、知性、理性中的感性。
这可能有悖常识,但康德的解释同样也很有道理,就是数学并不是纯粹的概念运算,比如像几何学,我们虽然可以脱离某个对象的几何构造,但无法脱离在头脑中所形成的那个几何构造的现象,我们是针对这个现象进行运算的,而这个现象是人对时空中对象的一种直观。
所以我们可以说数学虽然是先天知识,但是它并没有完全脱离经验,它能够起作用的原因也是在于我们是在感性直观中使用它,这跟要讨论的完全脱离经验的理性思考是不同的。
对此,康德举了一个非常著名的例子:
被理性力量的这样一个证明所引诱,要求扩张的冲动就看不到任何界限了。
轻灵的鸽子在自由地飞翔时分开空气并把那都空气的阻力,它也许会想象在没有空气的空间里它还会飞得更加轻灵。同样,柏拉图也因为感官世界对知性设置了这样严格的限制而抛弃了它,并鼓起理念的两翼冒险飞向感官世界的彼岸,进入纯粹知性的真空。
康德把经验比作空气,鸽子认为空气的限制是阻力,但它不知道离开空气自己就没法飞翔。同样,以柏拉图为代表的唯理论和独断论的哲学家认为感官世界就像空气,是对人追求知识、获取真理的制约,迫切的想切断一切感官,抛弃它们之后奔向真理的彼岸。
他没有发觉,他尽其努力而一无进展,因为他没有任何支撑物可以作为基础,以便他能撑起自己,能够在上面用力,从而使知性发动起来。
而一旦抛开了经验,哲学家们就会发现寸步难行,因为没有让知性活跃起来的经验的触动,就不会有任何思考。
但人类理性在思辨中通常的命运是尽可能早地完成思辨的大厦,然后才来调查它的根基是否牢固。但接着就找来各种各样的粉饰之辞,使我们因大厦的结实而感到安慰,要么就宁可干脆拒绝这样一种迟来的危险的检验。
至此,康德就把他的一些同行们急于建设理论大厦而忽略地基犯的错误进行了一次“批判”。但实际上不仅仅在基础上,很多大厦本身也出了问题,同时这些问题有非常具有代表性,所以康德在这一小节的最后,就提出了一个重要的区分。
但在建立这座大厦时,使我们摆脱任何担忧和疑虑并以表面上的彻底性迎合着我们的是这种情况,即我们理性的工作的很大部分、也许是最大部分都在于分析我们已有的那些关于对象的概念。
这一工作给我们提供出大量的知识,这些知识尽管只不过是对在我们的概念中(虽然还是以模糊的方式)已经想到的东西加以澄清或阐明,但至少按其形式却如同新的洞见一样被欣赏,尽管按其质料或内容来说它们并未扩展我们所具有的这些概念,而只是说明了这些概念。
既然这种方法提供了某种现实的先天知识,这种知识又有一个可靠而有效的进展,所以理性就不知不觉地受这一假象的欺骗而偷换了完全另一类主张,这类主张中理性在这些给予的概念上添加了一些完全陌生的、而且是先天的概念,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甚至不让这样一个问题进到思想中来。
这里康德用描述的方式(而不是定义的方式)给出了两种建造大厦的方法,也就是获取知识的方式。一种就是他说的只是对已经想到的东西加以澄清或阐明,但会让人觉得是一种新的洞见;还有一种是给原有的概念增加完全陌生的、而且是先天的概念没产生了新的知识。
前一种的方法就类似于当我们看到一群羊之后,我们会给出一个判断,“这是一群羊”,然后继续研究,挨个输了一遍,说这是20只羊,然后再仔细观察,这其中有10只白羊10只灰羊,如此继续下去。这种方法被康德在后文称为“分析”,实际上就是在现有的知识当中不断细分分析下去,而并没有提出新的洞见。
而后一种方式,在看到一群羊之后,得到一个基本判断,同样是“这是一群羊”,但接下来的研究方向就发生了变化,可能给出的判断是“羊是哺乳动物”,这就不是在这个“群”的概念中细分,而是探索到了陌生的,新的东西。这种方法被康德称为“综合”,也就是以一种整体的方式去获得关于事物的新知。
实际上“分析”和“综合”是哲学体系中两个重要的方法,也划分着一些不同的流派,关于康德如何看到这两个方法,在下一小节就会有详细的解释:
所以我要马上来着手探讨这两方面知识类型的区别。
额外的补充一点,除去在哲学领域的意义,“分析”和“综合”之于现代生活,也是有着明确的表现和其深远的意义。有很多人会有一种疑问,为什么我一直在学习,但没什么进展呢?怎么样才能快速抓住事物的本质,不断趋近于真相呢?
实际上在如今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充斥在我们周围的知识(如果也能叫做知识的话),大多数都是分析类型的知识,这种知识的典型范式就是:“我的兄弟是男性”(当然是指在通常意义下)。
当然现实中的分析知识不会这么简单直白,有可能通过一大篇文章、一大段视频,但总结起来就是这么一句话——“我的兄弟是男性”。为什么叫分析知识,就是这个结论或者这个判断并不需要什么额外的知识,单凭分析这句话中的各个成分,就能得出。男性概念包含兄弟,我的兄弟自然就是男性。
在这样简短的判断中我们很好去看出分析类型知识的问题,但往往在现实的各种假象之下隐藏的分析类型知识,我们很难发觉,还把它们当作有价值、需要不断去学习的东西的话,那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这也就是大多数人为什么会觉得看的学的也不少,为什么没有长进的原因。
与分析知识相对的就是综合知识,也就是说在一个判断、一个命题中,是无法根据其中的词语、定义、概念来去分析出结果的。比如“酒精可以挥发”,这种就是一个对于未知的人来说的全新洞见。
按照这种划分,我们可以对应着日常所接触到的知识,如果自己想要不断提升知识水平的话,就会知道该去寻找和吸收哪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