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子：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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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平 子

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我反复打电话问朋友，在这一天可要去祭拜夫君他说不用，第一次听说祭奠亲人的风俗是南北方有别，我才舒缓紧张的情绪。从早上忙到中午我不想一个人在家无事可做而胡思乱想，便想把厨房门上那一块玻璃买来装好，这个新家基本上就收拾完毕，掐指一算夫君走了不到六个礼拜，可是感觉时间很长很长，那种孤独寂寞天天缠着我暗自伤神。同学来电话，我特感激她在丧失亲人之后，还能安慰我度过难关，鼓励我重新开始生活。

出门走了不远就看见一家新开张的玻璃店，师傅按照我报的尺寸很快就划好，我把玻璃竖起来准备抱走，不小心锋利的刃角划过右手腕，只见一股鲜血哗的一下喷出来，师傅吓得拿过玻璃催我赶紧去医院，我用左手大拇指紧紧压住汩汩不停往外流的血水，就快步往建东街诊所走，大半站的路程我感到左手酸麻可又不敢松手，到了诊所那个陈大夫认识我，她粗略一看就说不敢耽误，这要到大医院才有条件做手术，她这一说我意识到伤口很严重，我求她先帮我简单止血。左手实在是没劲了，她找来注射针剂所用橡皮胶带迅速勒住我的右手臂，用消毒棉压住伤口并叫来隔壁门面房的老板，幸好碰见热心人他立刻带我回家叫儿子拿钱陪我去医院，一路上只觉得有液体顺着胳膊往下流，老板的后背和车座都沾满鲜血，这时感到心跳有些急促，好在空军医院不远总算救了我一命。

老板一路狂奔，医院保安见状破例让我们冲进去一直停在门诊楼门口，我举起流血不止的右手，那几个量体温检查扫码的护士让我赶紧到急诊室先处理伤口儿子就去排队挂号，急诊室大夫没有给我消毒，直接用绷带把我的右手裹了一层又一层纱布，才问我右手怎么受的伤，我简单叙述了买玻璃把手划破的经过，儿子挂号过来大夫说要到骨科做手术，我俩不明白外科手术为什么要在骨科做，一旦进了医院大门一切只能听从医生的安排，往骨科走的路上我回忆七年前脚骨折，是夫君送我到医院又接我回家的情景，那天他喝了点酒骂医院保安不让车进门，我是单脚跳着下楼梯，今天才发现大门左边有个斜坡当年怎么就没看到，害的我从高高的楼梯一级一级跳下来出了一身汗，儿子说真是一对笨蛋！

坐电梯到骨科诊室，没有一个人来看病，整条走廊静悄悄的几个护士正埋头看手机，一个医生走过来他已接到电话，把我手上那一卷绷带拆完他揭起伤口上血淋淋的棉纱，说我幸好没有伤到动脉，我躺在手术台上等待缝针，用左手捂住眼睛想看又不敢看医生怎样处理伤口，只是听到有人出来进去，有人在抖布单我猜是手术包裹，听到医生坐下拉椅子的声音我想手术就要开始，他说不要怕一会打麻药就不疼了，这辈子没有挨过刀不知道是不是幸运，医生问我以前打过麻药没有，我实话实说这是第一次，他说看我很清醒不晕血以为我很老练，我说看到血喷出来只是觉得突然想不起来一个怕字，针管刺进手臂一阵轻微的疼痛后，医生问我现在有什么感觉，我说没什么他说要开始缝针了，你不要紧张过几分钟你不会感到疼痛。

隐约中有一块布盖住我的手，我知道医生开始他的无数次手术，而我却是人生第一次，脑子里闪现出电视上看到的手术场景，我想看却没有勇气放下遮挡眼睛的左手臂，哪怕是一眼都不敢看。医生问我能否感觉到他在做什么，我说你好像在一块布上缝针，他说这就对了！他扯线的动作很麻利，我不禁好奇的问你是骨科大夫怎么也做外科手术？他说有活就干没活闲着，想起一路上稀少的病人看来这些医生也挺艰难的，过了一会他说好了，看看吧！我坐起来看着手腕上月牙似的伤口，被几根黑线缝合在一起，我说谢谢！医生再次把我的手用绷带缠起来，看样子这几天也干不了什么家务事，回到急诊室开药打针，我以为花不了几个银子，可恨的是医保卡里没有钱，为了十几块钱的玻璃一千块钱就这样花出去，我后悔也无奈不知道是医院宰人还是命运苛刻，出了医院大门我坚持要把玻璃拿回来，儿子拗不过我只好去拿玻璃，老板说不要钱送给你们，算是破财消灾吧。

一个人来到世上，从懂事起就遇到过许多第一次，有的记在心中是因为痛才有记忆，有的就像落叶随风飘逝没有踪影，如果我能重新开始一生，那我一定要对传统的生活作出变更，我会和夫君经常出去旅游，而不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自己留下无尽的伤痛，我会耐心听夫君唠叨他年轻时候的故事，会精心打扮自己而不是把好衣服压在箱底，只是在聚会的时候才拿出来穿，我会把儿子送进好的学校，努力给他创造一个高质量的生活环境，当夫君去世以后，我才发现很多机会就这样错过。如果早点发现生病，不会傻乎乎的认为癌细胞是仁慈的，只有当夫君卧床不起，我第一次感到绝望和痛苦。

今年庚子年也是苦难的开始，夫君对医院一直有抵触情绪，总认为大病不患小病不断最健康，让我今生第一次面对生老病死。五月份他确诊是癌症以后，我家那只老花狗也做了大手术，切除打芯片感染后的囊肿，脖颈上缝了二十多针，抱它回家的路上它呜咽着浑身发抖，我也哭着尽情流淌憋屈的眼泪。重新开始一生为时已晚，许多的第一次留下无可挽回的遗憾，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我再有一次人生，我希望还有今生的父母姐妹，他们值得我骄傲和爱戴，我要说服夫君远离小人，远离是非才有更广阔的天地，我要让这一生的每一分钟都充满诗意。

第一次也许是印象最深刻的，如果有来生，不可因为来不及等待而烦恼，不可因为受了委屈而愤恨，即使到了崩溃的边缘，也要像大树一样挺立。

作者简介

平子，实名张慧平，汉族，1956年4月生，中共党员，从1980年起，在《陕西工人报》《陕西建筑报》《华商报》多次发表通讯报道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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