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双红：白泥日落（长篇小说连载之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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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晓枫坐在林园路交叉处的一棵枫树下。程晓枫的一只手正摆弄着一片红色的枫叶。程晓枫想起了“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这句经典诗词。虽然天气并没有完全退去夏日的炎热，但季节悄然的变化，使人感到惊慌。惊慌的是，这一年怎么稀里糊涂又过去一半了。拥有日子，而日子的稍纵即逝，无法挽回当初的错误，未免会产生伤感、痛楚。
现在，他是一个罪人。他以为可以给老婆幸福，可是，幸福如一只弹球，弹得远远的，已不见了踪影。老婆的感受，他不敢去想。另一个爱他而他什么也给不了的女子，他更是无颜面对。这是原则问题。他原本只是一个从乡村走出来的性格保守的山里娃。他恨自己。他瞧不起了自己。他走后，家里会是什么情况，他管不了了。他只有逃避。他感到自己其实很懦弱。生活抛给他的只剩下了消沉和颓废的心理与一个空躯壳。
枫叶是程晓枫从地上捡来的，就像收集的一份记忆，把他的视线拉了很远很远。自始至终，他都在努力追求，却被自己击败。他会名声狼籍，遭人唾弃？男人的性与文学有关吗？还可以好好地去爱一个人吗？还有人信任我、理解我吗……
程晓枫神经质地想着各种问题，虽然不远处就是繁华的街市，他却由衷地感到寂寞。
就在这时，林小鹿走进了程晓枫的视野。
林小鹿像一朵白莲花一样雅淡、素美，含笑的目光因存在着一丝忧郁而显得神秘。
林小鹿说：“我是路过。”她蹲在了程晓枫的身边。
程晓枫的脸上瞬间出现了异样的光彩，接着，暗淡下来。
风吹得一树枫叶沙沙作响，如细雨，如蚕吃桑叶。他和她抬起头。枫叶似正在成熟的果实，绿色之中夹着少量红色。阳光从叶间泻下来，猛剌了一下他们的眼睛。
程晓枫忍不住把自己的苦恼告诉了林小鹿。不奢求理解。
林小鹿听毕，用手堵住了程晓枫的口，闪动着泪珠，轻轻摇头。
程晓枫的内心得到了宽慰，说声：“谢谢。”
林小鹿把眼睛闭闭睁睁，走到一边说：“很多时候，我们要敢于面对难以面对的事。”
接着，林小鹿终于把自己的真实病情透露给了程晓枫，并说了她跟文尚武的关系。
林小鹿跟文尚武的关系已不重要，程晓枫所关心的只是她的病情。
他觉得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竟得了那种病，简至荒谬，即使有，也不该发生在身上。
程晓枫说：“我不相信，一定是误诊。”
林小鹿已不把病魔当成回事了。是第一次如此轻松地告诉别人。
林小鹿微笑着说：“我也不希望这样。但是事情不是自己说了算。”
程晓枫像一个孩子一样争嘴：“难道你就认命了吗？你不相信你自己是健康的吗？你看你的笑有多美，你的整个人就像初绽放的花朵，充满朝气。医生的话，不能相信。”
林小鹿把自己打量了一番：一双休闲鞋，一条白裙子，纤腰，修长嫩白的双腿和如莲藕般感性的胳臂活脱脱地把一个清清爽爽的青春美少女的形象竖立起来了。谁敢相信不久之后，她会变成一具僵尸呢，纵然人生就是生生死死，也不能如此摧残，如此剥夺一朵花生存、幸福的权力。然而谁又能摆脱人类的宿命。
林小鹿说：“对于疾病，不相信医生，相信谁。”
程晓枫沉默了。林小鹿也变为沉默。
他们开始迈开双脚在阳光下行走。
林小鹿又平静地对程晓枫说她已经想好了，她想在死后把自己的眼睛、心脏等，只要是有价值的部分全部捐献给国家，用在医学上。生命对于从小多灾多难的她已不重要了，她能死生逃生活到现在已是对她的一种恩赐，她一直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人生就是奉献爱，活着如果不能为别人奉献什么，如果死了能，也是一种安宁和幸福。她让他帮忙完成她的心愿。
这一个孤独的男人和孤独的少女，竟显得如此无助。他是荒唐。她已归于心静。他们把在别的地方不可以轻言透露的，在彼此的心灵深处找了个小小的角落倾吐了出来。他已经把自己的烦恼抛到了一边。听着她的话，他感觉犹如梦幻。他的心腔发热、膨胀，却流不出泪水。相反，她哭了，是倾吐后心里轻松得太空虚了。
林小鹿的想法虽然很好，可程晓枫并没有表示赞许，也没有反对。他就像处在真空里。一位着云装的公主飘来了，她携带来了美好的精神动力，像法术一样赐给了他。最后，她百孔疮伤地离开，天地悲凉，人心凄凉。她显得悠然自得，而他却无法保持从前。
程晓枫说：不，你会很好的活着的，一定会很好的活着的。不会离开。我相信。你更要相信。你不是答应过我要争取各自的幸福吗？我们不能失败，没有失改，只有暂时停止成功。
林小鹿说：“有些事情，我们却无法改变。”
程晓枫说：“路是走出来的。只要有信心一定会改变。”
林小鹿说：“谢谢你，晓枫。我会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不会忘记你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程晓枫说：“意志可以战胜病魔的，包括爱。你现在看起来脸蛋鲜红鲜红的，精神这么好，疾病不会轻易击垮你。要相信自己。”
林小鹿再一次流了泪。她说：“我，我……”
程晓枫说：“你得马上去医院做检查，然后治疗。”
林小鹿说：“我不要，我有心理准备接受了事实。”
程晓枫说：“傻丫头，必须。”
程晓枫终于带着林小鹿来到了市人民医院。这家医院作为全市最大的医疗机构，拥有先进的医疗设施和一流的医疗水平，收费标准也相当优惠，因此，被称为“老百姓的医院”，一般市民或从乡村来的人看病都到这里。
林小鹿先后做了B超、X线拍摄，CT及MPI、选择性肝动脉造影、放射性核索肝脏显像等检查。当林小鹿全身被各种仪器包围，躺在病床上时，她惨白的脸色似乎是一种不祥的征兆。
程晓枫在。被叫来的文尚武也在。程晓枫和文尚武心照不宣为林小鹿感到难受。
他们从病房走了出来。
在走道里，文尚武的一只手紧抠住程晓枫的肩膀，发出狼嚎般的声音：“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程晓枫说：“在我得知的时候，就告诉你了。请冷静。”
文尚武说：“你冷静，我能冷静吗？”
程晓枫说：“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一样为小鹿感到命运的不公平。她是个苦命的孩子。”
文尚武耷拉着脑袋，转而双手趴在墙上痛苦地摇着头说：“我妹妹一定不会有事。”
程晓枫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是一个毅志坚强的女孩。”
文尚武说：“你知道什么？小鹿，她是我妹妹，亲亲的堂妹，你懂吗？我原本是喜欢她，喜欢她的善良、纯真，甚至整个人的一颦一笑都记在我心上。谁知竟找了个堂妹。我非常疼她，你明白吗？”
程晓枫说：“我明白。我听小鹿说过。你爸爸和她爸爸是亲兄弟。他们的性格非常不和，造成在年轻的时候就分散了。你爸爸去了贵阳，并且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在那里结婚成家。你大学时光是来到深圳这座城市度过的，毕业之后也一直在这座城市工作。你在满园春餐厅里吃饭看上了林小鹿。你追她，你想方设法地帮助她。以至后来，你让她到你那里做事，在你那里，你让她做推销、财政、秘书等，各方面来培养她。你想让她慢慢地走进你的心中，接受你的爱。可是，你爸爸的光临，使她突然变成了你的妹妹。你疼她，她是知道的，她为了不让你担心，就把病情瞒着你……”
文尚武说：“她应该早些告诉我。我妹妹怎么突然得病，是不是又是你害的！”
文尚武重新把嗓门抬高，敌视着程晓枫。
程晓枫想起因为自己造成一场误会使林小鹿在巷子里昏厥的事，便惭愧地说：“对不住了。”
文尚武说：“你不就是会写文章嘛，为什么那么多人敬仰你，包括小鹿，包括陈林红。我爱的这两个女人，偏偏一个只能是兄妹情，一个不爱我。为了得到陈林红，我甚至使出不择手段，可是，还是得不到，她反而更讨厌我。而你就不一样了。她对你那么的痴情，而你却满不在意。实际上，我知道你只是一个混蛋。”
程晓枫说：“是的，我是一个混蛋。”
文尚武说：“我也是一个混蛋。”
程晓枫说：“你的名声和成就已覆盖了整个深圳市车城，连市长罗永洲也敬你三分，应该知足。”
文尚武说：“我说的是女人，能赢得好感的女人。对不起，我知道我妹妹的病不能怪你，只是我一时不敢接受事实而心里感到很烦躁。对不起。”
程晓枫说：“别跟我说对不起。谁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情。”
林小鹿的检查结果报告已经出来了。当医生把病历本和几张单据以及拍摄的肝脏图片递给程晓枫和文尚武时，两人变得瞠目结舌。
林小鹿确诊为肝癌。她肝侧部恶性肿瘤的肿块很大。癌细胞也已严重地向全身发出进攻。一个既不抽烟喝酒，又没有别的生活恶习的小女孩得了这样的病，令人难以置信。程晓枫和文尚武一起说是不是又是一次误诊，央求医生在仔细地诊断一下。医生说绝对不可能是误诊，据观察，可能具有遗传性。
“遗传？这么说，她爸爸或妈妈得有这种病？”
“不错，她爸爸或许得的只是炎症，从小就把病毒素携带给了她，而疏忽大意，没及时发现，得以治疗而逐步恶化，致癌。肿瘤已在她的肝上形成好几年了，她能支撑到现在已是医学上的奇迹。建议马上住院做手术。”
“还来得及吗？”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也不要让一朵花在病魔的掌下遭到摧残。”
“医生，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把我妹妹的病治好，谢谢你们！”
“我们已经给她打了针，在进行病情控制。你们商量一下做手术的事，越快越好！”
“请先不要告诉她真实病情。”
……
在一番对话中，程晓枫、文尚武和医生都感到心情特别沉重。
作者简介
程双红，又名程子君，笔名：程晓枫、程虫虫、梅映雪、梅虹影、龙飞等，生于八十年代，河南省周口市人。金牛座男子，以通透为理想，以简单为目标，人生信条为“一切看透，更要相信美好”。二十岁正式开始发表作品，青年作家.热爱音乐，武术，电影，旅行，写作十余年。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散见《河南日报》《芳草》《周口日报》《牛城晚报》《短小说》《中学生学习报》《文化周报》《精神文明报》《雪花》《现代家庭报》《扬子晚报》《青年作家》《人民日报》《长沙晚报》《吐鲁番》《青少年文学》《思维与智慧》《青年文摘》《青年博览》《报刊文摘》《37°女人》《小品文选刊》《传奇·传记文学选刊》《佛山文艺》等刊物，诗歌、散文、小说作品入选年度选本。著有长篇小说《血海浪花》《苍茫》《面包树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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