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丑不光能保命，还能活到两千岁
在日本的屋久岛上，有一棵名叫绳文杉的千年古树，是岛上最有名的树。来看绳文杉的人，有些会从位于屋久岛南部海边小镇的屋久杉自然馆出发。这座专门为屋久岛杉树而建的小博物馆座落在大山脚下，距离前往绳文杉的登山道入口大约40分钟车程。而绳文杉的一部分正在此展示。
屋久杉自然馆里展示的绳文杉部分 | 屋久杉自然馆
古树派出的使者
屋久岛在鹿儿岛县，属于日本南方，沿海地区的气候接近亚热带。但在海拔1300米处，绳文杉矗立的土地每年都会被厚厚的积雪覆盖。2005年的雪，比往年更大，绳文杉上一根树枝不堪重负，砸到了地上。说是树枝，但它的年龄和尺寸都远远超过日常生活中能见到的树。这是它生长的1000年中第一次接触大地。
从屋久岛西北部海边遥望山地地区，身边已经春意盎然，山顶依旧白雪皑皑 | 核桃苗
这根侧枝最大直径约为80厘米、长度超过4米，总重有1.2吨。第二年春天，当积雪散去，人们用直升机才将它从深林中搬运出来。屋久杉自然馆成了它的新家。为了保护绳文杉的根系，1996年起，普通登山者只能在距离绳文杉15米的观景平台上遥望它，没有机会凑到跟前观察这棵巨树。而这根意外落下的侧枝，作为它的一部分走入了博物馆，仿佛这棵千岁古树派出的使者，让大众又有了仔细观察甚至触摸它的机会。
伐木活动中修建的运输铁路 | Chris 73 / Wikimedia Commons
想亲自和绳文杉会面，则要付出多得多的体力。乘车到登山口后，你还得在山路上步行4个多小时。这条路将带你穿过布满苔藓的森林，踏过曾经为了伐木修建的小铁路，从亚热带常绿阔叶林逐渐走入针叶林。最终，当你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上陡峭狭窄的木制阶梯，站在观景台上时，出现在你眼前的可能是你所见过最年长的生物——一棵在树海中生长了至少2000年的日本柳杉（Cryptomeria japonica）。如果你选择在它附近的登山小屋住上一晚（没电没信号，需要自带食品和睡袋），你便能看到这棵古树凹凸不平的树干在朝阳中熠熠生辉。
绳文杉真身 | Chris 73 / Wikimedia Commons
两千岁的巨树
绳文杉并不是一个物种的名字。它与分布在屋久岛海拔500米以上区域中的其他杉树同属日本柳杉，是柏科柳杉属的唯一一个物种（该属过去还有原产中国的柳杉C. fortunei，但现在认为它们是日本柳杉的变种C. japonica var. sinensis)。这一物种广泛分布于日本各地，其他国家和地区则因其木材和观赏价值大量引种。屋久岛上，自然生长的日本柳杉只分布在海拔500米以上的山地；低海拔地区偶尔可见的、整整齐齐的杉木林均为人工栽种。顺带一提，日本人常说的“花粉症”正是日本柳杉在初春大量释放花粉引起的花粉过敏。
日本柳杉的雄花，工作细胞第一季第五集讲的就是杉树花粉过敏 | ふうけ - ふうけ / Wikimedia Commons
日本柳杉的球果 | Didier Descouens / Wikimedia Commons
日本柳杉与柏科的许多物种一样，拥有绵长的寿命和巨大的体型。在约500年的寿命中，这些植物可以长到50-65米高，直径超过3米。屋久岛上日本柳杉则比其他地区的同族生长缓慢，这可能是因为它们生长于营养较贫瘠的花岗岩山地，再加上每年都要受到台风侵袭。以屋久杉自然馆中的杉树横切面标本为例，拥有500道年轮的中心部分，直径不到40厘米。与之相比，在日本北方栃木县日光市杉並木公园中，360岁的日本柳杉直径就有140厘米以上。屋久岛上著名的古老日本柳杉植株，树高多在20-30米之间，只达到日本本岛上最高植株的一半。
运输木材的小火车 | Vojtech Plesak / Flickr
不知是不是因为如此缓慢沉稳的生长节奏，这些树木可以比其他地区的同族度过更漫长的岁月。根据年轮计数或碳14测定，岛上有一些植株已经生长了超过1000年。比较著名的大王杉、夫妇杉、纪元杉的推测年龄都超过2000岁。
整齐的冷杉林 | Chi King / Wikimedia Commons
绳文杉可以说是所有日本柳杉中最著名的植株，也是目前已知的日本柳杉中体型最大、最年长的。25米高的它，直径有5.2米，大概需要10个人手牵手才能环抱。至于它的年龄，虽然所有人都相信是个很大的数字，但目前没有确定的说法。许多介绍中根据1966年发现绳文杉时，九州大学研究者进行的估算，宣称绳文杉拥有7200年的历史，但实际上没有切实的证据支持这一论述。
已知体型最大的日本柳杉 | Vojtech Plesak / Flickr
之后有据可查的两次通过碳14测定年龄的尝试分别得到了“2160-2280岁”和“2840-3160岁”两种结果。不过碳14测定的结果与取样位置息息相关，绳文杉本身也有与附近较年轻的日本柳杉融合生长的痕迹，这些数字只能说是下限。而根据生长速度进行的估计表明它的年龄大约是3450岁。因此目前公认的说法是，绳文杉已经至少2000岁了，年龄达到3000-4000岁的可能性比较大，而 7000岁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伐木岁月的幸存者
不过如此年长的屋久杉，在屋久岛的整个日本柳杉种群中并非多数，它们可以说是躲过了重重危险的幸存者。现在仍矗立在岛上的古老杉树，往往外形扭曲奇特，仿佛儿童随意捏出的陶俑。而这不规则的外形也正是它们幸存至今的原因：日本柳杉的木材轻便、易于加工、且防腐性能优秀，被广泛用作建材和工艺品原料。
杉木制成的建材 | Paul venter / Wikimedia Commons
在1640年，岛上居民为了改善生活，开始大规模采伐杉树。据估计，到十九世纪中叶，岛上50-70%的原生日本柳杉都已经被砍伐了，而形状不规则的植株经济价值较低，才比较容易幸存下来。如今岛上的大多数日本柳杉都是当时伐木后种植的，因此年龄只有300岁左右。对于屋久岛木材的商业采伐直到1970年代随着屋久岛自然保护区设立和扩大才逐渐停止。
形状不规则的杉木 | ki7sun3 / Wikimedia Commons
在屋久杉自然馆的一角，陈列着针对巨木设计的伐木工具，提醒着我们屋久岛的杉树为人类生活做出的贡献。而在岛上的纪念品店，你还能买到漂亮而有宜人木香的杉木制品，不过它们都是由被称为“土埋木”的林中倒木加工而成。2016年，最后一批商业用途的土埋木被直升机从深林中吊出。从那之后，无论生死，屋久岛的日本柳杉都只属于屋久岛的广袤森林。而那些历经千年的古老树木以及它们年轻的后代仍将在山地中继续守望这座岛屿。
曾经的伐木工具 | 核桃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