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陪你 | 珍重珍重再珍重
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就我和你。
这几天,右眼角泛着明显而骇人的血丝,看到的人都以为我是因为毕业而感伤,流泪太多的缘故。
我是一个敏感的人,但我很久以来都忘却了伤感是何滋味,也许岁月让我变得较之从前达观且开朗,谁知道呢?
眼泪不应用来为这样的时光加冕,相见俨然的笑容却足够。
Y说,去校医院看看吧,三番四次地劝,我自己却拖着不在意,最后只好陪着我一起去。
虽然结果不过是因为毕业聚会那一夜酒醉导致的眼球充血,滴几滴眼药水也许慢慢就会好,但是我的心里感动莫名。
关心也许三言两语造就,但是温润可抵苍凉芜生稀疏一片光阴。
离开学校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Z,一个温暖而善良的男孩子。
吃饭的时候,他忽然幽幽道出一句“此去——”
我截住了他的话头,自作主张地吟出了一句: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柳耆卿任有多风流,也与我无关,但是他的那一句词,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地落在心上,牢牢实实,密密匝匝地拢住了一个人在某些时刻该有的所思所想。
他笑了,夹了一筷子小黄鱼,然后温温絮絮地说,以后到了那里,别再自个儿一个人,学着给自己找些伴儿。
也许江南的男子就是这般,小豆腐般的细腻,却是浇了一层香油的难忘。
也许在舍得关心你的人眼里,你就是不太成熟,就是不太聪明,就是不会做人,就是叫人挂念着你的前程,真是没办法。
你的聪明全落在了不了解你的人心里,在乎你的人眼里全是你的脆弱和笨拙,所以才需要他们关心体贴。
一起在学校附近熟悉的咖啡厅喝了一杯咖啡,是我情有独钟的玫瑰拿铁,那种香甜是你渴望深深一头陷入不肯割舍的滋味。
借着这个机会,在微信上发了一条朋友圈:
想我的话,就来这里喝喝咖啡,听听莫文蔚。那一首《盛夏的果实》,我从小喜欢到大。
如果你也懂得喜欢过一个人的滋味,那么你应该明白我为何将这首歌揉进血肉里煨。
回去的路上,和Z说——
如果有一天我忘了,那么至少还有文字替我记着。
也许你们不知道吧,我曾将你们写进我的文字里,小心翼翼地藏着。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那些斑驳迷离的岁月,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那些酸甜苦辣的心情,却都拥有各自的体系,在我另一种记忆的容器里各自安生,即使默默无闻。
如果打开,我会记得起那些年月,那些天气,那些开落的花,那些走过的路,那些等在路口,或者被我遗忘在身后的人。
离开的时候,Z站在门口,对着我说,珍重珍重再珍重,我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只知道点点头,然后淡淡地笑着。
下楼在宿管阿姨那里登记,言笑晏晏地说,祝阿姨以后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很简单的话,但是她听得很开心。
能够让别人获得片刻的开心,也未尝不是自己的福气。
天阴下来,似乎有一场雨要落下来,只是再多的风景也不与我共冷热了,再多的缱绻也与我没有瓜葛了,溪里的莲花不曾开放,想来我是无福消受那浪漫清淡美丽了。
许多人,来不及告别,那么就算了。
许多人,已经告别过,那么就心安了。
那个在夜里浅浅一拥抱,如蝴蝶飞过烂漫夏天,如蜻蜓诗意掠过湖水,如小鹿啜饮清泉的小男孩儿;
那个给我送了一朵玫瑰花,说记得初见我时候的样子的姑娘;
那个在夜色的长街上哼唱着粤语歌,表达着对广州的钟爱,在留言本上写了我望尘莫及的古文片段的历史迷;
那个替我搬行李,给我送了一本一本书的男孩子;
那个内心强大,像战地记者、像余华一般冷静地描述一种残酷的刑罚或者惨烈的车祸现场的平头男生;
甚至经常光顾的理发店的理发师,咖啡店的店主……
你们应该会原谅我,一时说不出太多太多。
还是古人最简单,还是古人最深刻,一句话囊括全部——
“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还有什么比平平安安更珍贵,却又更难得的呢?
出租车广播念着:
“欢迎来到全国文明城市宜昌……”
四年前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怀着万分期待,憧憬,还有紧张,胆怯。
那时候下着雨,车站里那样多的人,我知道我得一个人去站稳脚跟,有一点忧郁和悲怆,但更多是惊喜。
过了这么多岁月,再次听到这句话,却已时过境迁,我没有太过矛盾,或者激烈的情绪波动。
这四年,算是首尾呼应,善始善终吗?不一定吧,但是我也并不曾留有太多遗憾。
就怕心不诚,则万事不灵,如若情比金坚,则关山可越。
那个对我说“我知道我们还会再见的,我不担心”的男孩子,我也是这样想的呢。
我忽然开始明白“既来之,则安之”的美不胜收。
我在远方,惜君如常。
祝他
(与文中的“他”无关)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