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这件事

刚生下来时，你赤裸裸的。然后就被裹在襁褓里了。裹在襁褓里的你，像个奶油冰激凌，白白嫩嫩的，带着奶香味。你总不停地咬自己的手指，可能就是感到了自己的甜味。

睡觉，吃奶，笑，哭，咬自己的小手，乱蹬小的腿脚，拉粑粑，尿尿。就这样，你就渐渐变大了。很神奇吧。

你是一个小小的人了。你开始穿很小的衣服，很小但也很适合你。穿开裆裤。开裆裤是专为小小的你设计的，带着人类的智慧的。大人想穿开裆裤都不行的。

等你会走路了，就自己去街上。这时候的你还光着脚，像村民家里养的小牲畜，像一头小猪，一只小狗，一只小羊，一只小牛，一匹小马。什么都像的，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荡。有时候你和它们遇见了，互相对望。在猪狗牛羊这些牲畜的眼里，你可能和它们差别不大。在你的眼里，猪狗牛羊可能也和你没有两样。

要进学校上学了。就要好好穿衣了。你再光着脚在街上乱跑，被同学看到，被大人看到，会被笑话的。不但是笑话你，也笑话你的家长，你看谁家这孩子，都上学了，连鞋都不穿，怎么还跟野孩子似的。

这时候，你也有点怕被别人笑话了。别人的眼睛也好像会说话。但是你的选择不多。家里可能不富裕，你没有那么多新衣服穿。就穿别人家送的衣服，是人家的孩子长大了，不能再穿的衣服，舍不得丢掉，就送给你接着穿。

你也不很挑剔的。比如你是个女孩吧，也可能穿男孩穿过的衣服。比如你是个男孩吧，也可能穿女孩穿过的衣服。小时候男女还不分那么清楚的。还有的男孩很好奇，偏偏想穿女孩的裙子。因为裙子好看啊，又不是只有女孩爱美呀。

快过年了，你会很开心。因为可以跟着妈妈去赶集，去集市上买一身新衣。不是只买一件的，可以买一身，上衣和下衣。是套装。套装可真好看，穿在身上，你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后来你才知道，有一句俗话：人靠衣装马靠鞍。原来衣服真的很重要。

你跟着妈妈来到集市上。有些卖衣服的是地摊，就地上铺一块塑料布，许多衣服堆放着，纠缠着，任人们扒拉、挑选。这地摊的衣服，都很廉价。也可以讨价还价。

“这件多少钱啊？”

“八块。”

“五块卖吗？”

“行，给你吧。”

可是上面说了，是快过年了，你跟随妈妈到集市上来买过年时候穿的新衣的。要买套装。要去那种大的衣服摊。这样的摊子占地大，衣服是挂在架子上的。三面高高的架子，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都是在卖的新衣服啊。妈妈说：“你自己看，喜欢哪个？”这是给了你选择权。你看吧，眼花缭乱。

“我要这个！”你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就挂在架子上最高的地方。卖衣服的，就用一根杆子把那件衣服从架子上钩下来。然后这件衣服就来到你跟前了。你穿在身上试试，很合身，很喜欢，好高兴。

过年了，穿上新衣，出去拜年，出去玩。好像变了一个人，感觉自己很神气。干什么都变得很小心。走路离墙和树远点，生怕剐蹭到。要和所有牲畜保持距离，小羊可能冲你吐口水，小猪可能把你撞到，公鸡可能往你身上跳。也要小心脚底下，不能踩到东西摔倒。生怕把新衣服弄脏了，弄破了。可是，过不了多久，穿新衣服那个新鲜感过去了，你也就又变回平常的你。该爬树爬树，该打滚打滚，该摔跤摔跤，大鼻涕也继续往衣服上抹。

再后来，你去县城里上中学了。你已经不是小学生了。你又长高了一截。你的头离地面远了些，离天空更近了些。但其实你还是很小的。你有了一些财产支配权。这钱是你每个月在学校寄宿的生活费，还有一点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零花钱。你可以自己为自己买衣服了。

你去逛服装店。县城里有许多服装店。一家挨着一家，店里空间不大，但都卖一些衣服。你走进店里，常会看到一个年轻女老板在店里，不是站着，而是坐着。因为来光顾的客人实在不多，多半很冷清。她也就在店里坐着。看你走进来了，才会起身问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你不一定要买衣服，就是想进店里逛逛，看看。因为你手里有一点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你兜里揣着钱，或是在自己手里攥着，就这样进店里逛逛看看，就会有很大的幸福感。

你对衣服的喜好可能一直在变。

可能你喜欢过喇叭裤，因为那时候很流行。就是那种裤口很大、像个大喇叭的牛仔裤，裤口几乎可以盖住所有鞋面。穿这样的喇叭裤，一走路裤脚就摆来摆去的，脚一落地鞋子几乎不见了，一抬起脚来鞋子才显露出来。款款生风，又有神秘感。

可能你又喜欢上紧身裤。紧身裤，紧紧贴在你身上，紧紧包裹着你，还有一些弹性。就像是你的一层肌肤。你的身体和紧身裤之间，不空荡荡的，不空落落的。紧身裤更显出你的身材，你的线条，你自己。不管你的腿是粗是细，是直是弯，都给你显出来。

可能你又喜欢上宽大的衣服。这时候，你不是很在乎显露自己了，只是想要自己感到舒服。宽松的衣服穿在身上当然更舒服。你可能穿灯笼裤。可能穿阔腿裤。宽大的衣服，没有把你裹得紧紧的，而是给你撑开更多的空间。

将来你又会喜欢上什么衣服呢？现在可能不好说，将来你会知道的。眼下正在春暖花开，除了要找出以前的衣服，你该去店里逛逛看看，给自己添几件新衣服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