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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众多四合院不同的是东北角和西北角各有一栋四层高的楼。据说是明末清初同一年老祖宗中了“父子双进士,”当时父亲只留功名,儿子出任湖广总督。于是在院子里建起了这两栋显赫一时的大楼,因两栋高楼好似官帽上的帽翅,当年得名“官帽院”,村里人称为“高楼院”。这高楼绝不同于现代钢筋水泥所构筑的大厦,而是里外三层厚实的老砖和木料所建。这在偏远而贫瘠的乡下、在众多低矮的房舍群中,无疑是鹤立鸡群,是主人身份与地位的象征。“高楼院”也因此而得名,在方圆数十里声名鹊起。院里的四个角各有一个角门,两间耳房相互连接。站在院中间看起来,四四方方的院子,各屋门窗略不相同,曾象征着主人的地位尊卑。从西南角小门拐出,走过一条过道,便是这院子唯一的出口——街门。街门是两扇高宽各两米多、厚十几公分的厚重木门。门面上钉着许多像纽扣一样的门钉,其气派绝不亚于电影电视剧中大户人家的朱漆大门。只是门上没有朱漆、门旁没有石狮。而是经历了久远的年代,显露着木质久经磨砺的本色。不知因这两扇厚重的大门还是院中四层高的“进士楼”的缘故,这座院子总给村里的孩子们神秘莫测的感觉。没有本院的孩子或是大人的带领,他们是不敢独自进院的。就连不常来高楼院的成年人,有时进去也会迷惑地寻找出口。我亲眼看见有一次本村的一个妇女来借东西,临走时直奔西北角的角门而去,见没出口才又返回。我还偷着乐了半天。至于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贩,进了院门找不到出口便更不见怪了。
我的童年就是在这度过的,那时虽不是高楼院最鼎盛的时期,却是我记忆里最可亲、最充满人情味的地方。我家住的是东屋,西屋是一个本家叔叔,堂屋和南屋分别住着两个本家爷爷,我叫他们“堂屋老爹、客屋老爹”。院里虽有四户人家,但相处得像一家人。谁家有事另几家都会鼎力相助。若没出远门,各家的门户是绝不用上锁的,即使谁家去走亲戚小住几日,家里的鸡啊猪啊也不用担心无人照管,院里人总会为你代劳。祖祖辈辈一个院住着,总也割不断日久生出的亲情。东北角的高楼是我家的,至于祖上如何分家产我不知道。冬天母亲会把一些菜、杂物存放在一楼,夏天我们在一楼做饭,二楼堆放一些杂物。西北角的高楼是堂屋老爹家的,有一年堂屋拆了那座高楼,用那些老砖在村口修起了一排砖瓦房,比那威严的高楼敞亮了许多。于是院里只剩下了我家的高楼。从记事起是极少有人上过三、四楼的,只有秋天收了庄稼,又逢上连阴雨天,院里无处堆放,母亲便一筐筐吊到二楼或是三楼晾开。楼上通风良好,豆荚风干后裂开,拿木棍儿捶过,搂开豆秸就可以收豆粒了。有一年秋天阴雨连绵,村里人的豆棵都沤烂了,没打下种子就出了芽。第二年开春连豆种都没有,村人纷纷来找母亲换豆种。这也是看似无用的高楼的功劳吧。四楼就更少有人上了,不知是谁在上面养了鸽子还是鸽子自己找到了栖所,总之四楼有一大群鸽子,每天早出晚归。时常落在院儿里,一点也不怕人的样子,散步、低飞、觅食。每年春天父亲回家忙栽种,总会拿箩筐到四楼去扫鸽粪做肥料。偶尔也会抓一两只鸽子或捡四五个鸽蛋给我们玩儿,玩腻了之后就成了我们口中的美味。当然这种朵颐之快是极少有的,因为母亲总是说我们“杀生”,而父亲对这些鸽子也颇有感情。据父亲说他小时候家里困难,爷爷一人养一大家。除了种地、赶车,还要磨粉(用高粱或玉米泡涨后磨成浆,过滤后烘干成淀粉)来养家糊口。
当时每到秋天,爷爷每天总要提桶淡石灰水放到楼上,鸽子觅食回来后渴了总要去喝水,喝过后胃里烧得难受,就会把刚吃的玉米高粱之类的东西吐出来。吐完后又饿了,又会飞走觅食,回来后又会喝水、吐食。这样反反复复,一群鸽子每天从外面“运回”的粮食被爷爷收起之后用水淘净,竟也有一升。爷爷便又用来磨粉。这种做法看来似乎有些没有人道,但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谁还能顾得那么多呢?村里村外的人在别处看见有鸽子飞过时,总会说:“高楼院的鸽子。”那些纯朴善良的村民总会阻止孩子们用弹弓或鸟枪打鸽子。也许正是如此,这些鸽子才得以繁衍生息,直到我们举家迁走几年后,仍有鸽群在四楼栖息。堂屋老爹(爷爷)在离家十余里的镇里教书,每到周末就会回来。他有四个儿子,老三老四分别和我两个姐姐年龄相仿。老爹对他们极为严厉,对我却格外和蔼可亲。每次回家总把我抱在膝上,听我一遍遍背儿歌、唱童谣。之后用胡子扎我的脸,哈哈笑着把我举到半空,总会对母亲说:“这闺女,以后是个有出息的……”院里的孩子们每天下午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搬个圆桌到院里写作业。大大小小几个人各行其事。那时,学习对于我们这群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种乐趣。农村那时没有通电,自然无电视电影可看,我们趁早写完作业,会帮家里喂猪、赶鸡上架。然后摸黑坐在院里的廊阶上吃晚饭。确切地说是“喝”晚饭,每家都是一样稀溜溜的米汤或菜饭(就是熬点苞米碴子放点菜、盐,调和)。饭后是孩子们轻松娱乐的好时候,说是娱乐,无非就是捉迷藏之类的游戏、或是听老人们访古(讲故事)、或是一遍遍背诵学过的课文、吟唱古老的民谣。堂屋老爹家的炕头上有一个壁柜,里面全是一摞摞的小人书,什么《三国演义》《水浒》《刘三姐》《西游记》《小兵张嘎》……我从小就半懂不懂地翻了个遍。而对外人,我的叔叔们是绝不会借书给他们看的。这对于农村孩子的精神生活,无疑是一种奢侈的享受。我对文学的热爱,大概在那时已奠定了基础。
夏日的午后,精力旺盛的我们不睡午觉,趁大人“歇晌午”的功夫,堂屋的小叔叔会带我和二姐到村里的果园去“偷”尚未熟的苹果、桃、杏。下午上课打瞌睡,我们会不约而同地掏出来咬一口酸溜溜的青果,既解渴又解乏。(那时一个教室有两三个年级的学生)也许缘于堂屋老爹对叔叔们的严格教导,堂屋的叔叔们都很争气,后来分别在省里、长治等地参加了工作,且很有成就。对于高楼院的生活,我想他们也同样铭刻在了记忆里。农村人的生计,无非是寄托在一亩三分地里,谁家的劳力多、能干,自然不愁吃喝。我家则是村里出名的困难户,父亲常年在外工作,我们姐仨又小,奶奶瘫痪在床八年,母亲一人拖老带小、里里外外。每年粮食总是不够,东挪西借。那时左邻右舍总是东家一棵菜西家一个瓜的支援。堂屋和客屋做了好吃的总会给我们送一碗,有时也会单独塞给我一块烤红薯、半块干窝头之类的充饥。改革开放的好政策,结束了高楼院那段有苦有乐的生活。堂屋和客屋分别盖了新房搬走了,我九岁那年,全家随父亲迁到了工厂。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堂屋老爹和客屋老爹也相继去世,姑姑叔叔们各自成了家,大都在外工作。我的女儿也已上了大学,生来便住单元楼的她自然不懂什么四合院,也自然不可能有夏日中午偷青果、下午上课打瞌睡。夏夜里廊阶上听访古、唱童谣的童年。更体会不到农人们邻里间相扶相帮的质朴。现代孩子的童年,再也不可能与我们的童年相比了。前年高平炎帝陵清明祭祖、祈福活动期间,陪父母回乡祭祖,我特意回村去看望久别的“高楼院”。当年高大的院门已经裂开,门环和门钉也已全部锈蚀,杂草丛生的院落显得荒凉而萧条,当年高楼上雕花的窗格已不知去向,老屋砂石窗台的雕花竟然也被人凿下偷走了!站在面目全非的院角,儿时高楼院的温馨亲情恍若隔世。阔别家园的我禁不住潸然泪下……昔日风光、热闹、充满温馨快乐的高楼院,早已成为一座废弃院落,无人居住了。
作者简介:梦婷,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华文化促进会语言艺术委员会专业委员。梦之路联盟执行主席,《天涯诗刊》副主编。晋城市作协会员、朗诵家协会会员。曾获得首届国际藏龙卧虎杯诗歌大赛优秀奖、首届山西省名胜古迹作品大赛一等奖。
朗诵简介:快乐虎,原名赵彩霞,梦之路联盟签约主播。主任播音员,原山西省阳城县电视台台长,阳城县播音主持朗诵艺术家协会名誉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