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星星
臭臭是只小鹿狗，2004年夏天到我家时刚满两个月。
它抖抖地缩在沙发上，支立着两只大耳朵，警惕地注视着陌生的环境，我一靠近沙发，它马上紧张得不行，抖得更厉害了！挑着两个眉头儿，水汪汪的大眼睛恐惧地望着我，那眉眼，极像表盘上的八点二十！
我再往前一步，它马上张开小嘴......我吓一跳，以为它想咬我！谁知，它张着嘴发出：“嗷——”的长鸣，像火车拉笛一样.....足足十多秒才闭上嘴。说真的，我当时挺服它的！因为我从没听过狗还有这样叫的......不过这十多秒，也让我看清楚，就凭它嘴里那几颗小白点儿根本咬不疼我！我实在受不了它惹人怜爱的模样，忍不住一把抄起它，抱在怀里：“不怕、不怕、妈妈爱你哟……”
忽然，胸口一股暖流，它吓尿了……
第一印象最重要，确实是这样。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就敢尿湿我衣服！我打算给它起名叫“骚骚”以示惩罚！我妈坚决不同意，说：赶明儿遛它，你一大姑娘就满街扯着嗓子喊这俩字？”
我一想，此话有理！那就叫它臭臭吧！正好它还是只小公狗！这个名字接地气，好养活！
臭臭长得实在惹人喜爱，光滑的细毛像黄缎一样，四条小腿儿像金手杖！明亮的大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
那时，我还在一家通信公司上班，我所在的营业厅紧邻西二环，而我家住西五环外，每天光上、下班用在路上的时间加一块儿就得三个小时。五个工作日都是早出晚归，没时间照顾臭臭。平时都是我妈负责喂它、遛它。
早晨它和我妈一起把我送出小区，晚上和我妈一起等在小区门口迎接我回家。有一次冬天，小区的路灯坏了，我妈告诉我说：“臭臭刚才认错人了！有一个女孩跟你身材差不多，天黑，臭臭看不清，就听见高跟鞋响，它特兴奋冲过去，叫都叫不回来！到人家跟前一看，不是你！就大声冲人家叫唤......把人家女孩给吓一跳！我这给人家姑娘陪不是.......”
它一天天长大，和我们感情越来越深，也越来越聪明！赶上周末我休息，一大早它就趴在床头盯着我，吓得我醒了也不敢动，因为我一动，它就知道我醒了！马上欢蹦乱跳地撒娇，要我带它出去玩！折腾得我再没法睡懒觉了！有时候，我忍不住偷偷眯眼瞧它，发现它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特别期盼地望着我，好像在说：你怎么还不醒呀？我不理它，它也不吵，盯着我看一会儿就卧到了。然后，隔一会儿再起来看看我......好几次，我看它那聚精会神凝视着我的傻样实在可爱，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忽然一笑，吓它一跳！但它马上反应过来我这是醒了，于是，兴奋地扑过来把它毛绒绒的脖子一伸，搁在我脖子上来回蹭着撒娇。
我们把它当成孩子一样养着，它胖了好多！因为它特别馋，这点随我。对它来说，除了肉，黄瓜、西红柿它也吃，蛋糕饼干、糖果巧克力它都喜欢。其中，巧克力是它的最爱！不给，它就用小爪子扒着你撒娇。后来了解到狗不能吃巧克力，我就把巧克力放到桌子上，让它够不着，不再给它吃了。
结果，有一次它趁家里没人，通过沙发跳到桌子上偷吃了小半盒！我发现以后骂它，它胖嘟嘟地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像个溜溜球似的！我看着好玩，就想故意再吓吓它！于是，气势汹汹走过去装作要打它，它居然绝望地望着我又发出了第一天到我家时那声“嗷——”把我逗的，马上笑喷了！真的，我从没见哪只狗这样叫过！它一见我笑，也不拉笛了，马上欢蹦乱跳冲我奔过来......所以，我一直觉得它每次都是假装害怕，装可怜博取同情，其实内心强大着呢。不拍戏都可惜了！
它还非常好色，特别喜欢年轻漂亮女人抱它。每次我妹一来，我喊声：“你莎莎小姨来了！”它无论在哪个角落玩着，都会立马奔向门口，跳着让莎莎抱它！光抱着不行，还得磨叽着让人家抚摸它。
我一个好朋友美子，经常和她老公大国一起来我家玩，臭臭每次都钻到美子怀里，从来不理会人家老公！有时候大国故意逗它，指着它说：“经我同意了吗？不许在我媳妇怀里待着！”这时候，如果我不在旁边，它就吓得蜷在美子怀里，像个溜溜球似的浑身发抖，眉眼挑起呈现出它经典的“八点二十”表情，可怜兮兮地望着大国。如果我在旁边，它就会气势汹汹冲大国叫唤个没完没了，还呲牙咧嘴假装要咬大国......看它那傻样儿，我们笑得直不起腰，说它狗仗人势！
日子平淡而悠长，有了臭臭的陪伴，让我的生活多一份充实、快乐，也多了一份牵挂和想念。
它就像我的儿子，伙伴。
有一年，我们全家出去旅行，准备暂时把臭臭寄养到宠物店。走前几天我们就开始收拾行李，臭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那几晚它都没有以往睡得那么香，也听不到它打呼噜的声音。
临走前一天，我骗它到宠物店玩，在它玩得起劲儿时偷偷溜走了，心里却酸的要命：臭臭发现我走了，会是什么反应呢？它一定特别难过吧！
我拜托经常一起遛狗的邻居小慧姐，让她有空尽量带着她家的金毛“笨笨”一起去看看臭臭。
小慧姐基本上每天和我通信息：“臭臭特别蔫，几乎不吃东西，每天就喝点水！准是以为你不要它了。”
我难受得要命，根本没有心思玩了，第七天晚上一到京就马不停蹄去宠物店接臭臭，几天未见，它居然骨瘦嶙峋！我冲进去喊它名字时，它愣了一下，然后：“嗷—”地叫着挠笼子，大眼睛一滴一滴掉出眼泪……我第一次见到动物会哭！我也哭了，它一定是以为我不要它了！
臭臭扑在我怀里，用头使劲儿蹭我的脸，好像在说：“你终于回来找我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抱着它，说：“臭臭，妈妈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那以后，我只自驾游，带着臭臭一起。
那以后，我意识到，我根本没把臭臭当成动物，我一直是把它当家人的。亲戚、朋友也说，臭臭就像我“儿子”一样。
而臭臭，也把我当成它的妈妈，它的亲人。
后来，老房拆迁，几次搬家。臭臭作为家里的一份子始终跟随我们辗转......它渐渐老了，也胖了。
有一次遛完它，我把它放到二楼家门口说：“臭臭，你在这等着！不许动！妈妈中午吃多啦！去爬楼梯，一会儿就回来！”我从小上体校练散打，体格还是不错的，2楼爬到18层再噌噌下来，根本用不了几分钟！结果，我从18层下到10层的时候，听见“呼呼”地喘气声，楼梯一拐，是臭臭！它居然跟着我爬楼上来了！而且，速度没比我慢多少。那么热的天气，每一级台阶，对臭臭这只身长只有32cm、体重却达12斤的小鹿狗来说，都是挑战啊！它一路追上来，是有多怕我不要它、多怕和我分开啊！
等我把它抱回家，它累得躺在卫生间地上一动不动，两只大耳朵红红的。我赶紧给它喂水、擦洗……
我常常感慨，动物给予你的感情是人类永远无法给予你的。纯粹到，从不要求，从不挑剔，从不责怪，从不怀疑。却永远相信，永远追随。
臭臭越来越老，也越来越胖。我决定每天晚上带它一起散步，减肥。它小的时候活泼又好动，一出门就喜欢地像小孩似的满处跑、到处看。现在，它走一会就累了，坐在地上喘，怎么叫都不走。我有时会没耐心：拽它耳朵、用脚踢它屁股，骂它太懒、缺乏运动......它仰着一张委屈得像八点二十的脸望着我，我又后悔不该骂它。我抱起它，坐在草坪的长凳上，它脸上夹杂着很多新长出的白毛，胡子也白了。只有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像这夜空里的星星......
今年秋天，臭臭哮喘病和关节炎更加厉害，走路都费劲。一天晚上我急着出门和朋友约饭，门没撞上落锁，就走了。回来时发现门虚掩着，臭臭不见了。屋里很整齐，什么都没丢。
是臭臭自己走了。
是不是我骂它，它以为我嫌弃它了？还是它知道自己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怕我难受，所以偷偷走了？外面车水马龙，它会不会有意外？会不会有好心人收留它？会不会善待它？它会不会想我......我从没想到，失去它，我会这么痛。痛得像是从心上剜去了一块肉。
和臭臭共同生活的这十多年里，我不是没想过终有一天它会离我而去，我设想过很多结局.......但绝不是这种方式。
我们全家一直找它、贴启事、发动朋友圈，可再也没有找到它......我不知道，还有什么途径能让我找到它。
我时常回想起和臭臭生活在一起的这些年，一家人，一只狗，或惹你生气、或逗你开心，或让你感动。想起它对我的依赖、想起它的“狗仗人势”......各种点点滴滴，都让我无比感怀和痛心。
一天晚上，我梦见一阵小旋风吹开了卧室的门，臭臭慢慢走进来，蹲坐在床头前。我一骨碌爬起来！蹲在地上用手托起它两只小前爪说：“臭臭！臭臭！你去哪儿了？妈妈好想你啊……”它没动，也没叫唤，委屈的挑起眉眼，八点二十的表情，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它明亮的眼睛里落下来……它就那样望着我，一直在流泪。
我猛然哭醒，凌晨4点20分。我知道，臭臭一定是死了。它这是来和我告别了。
没有了臭臭的日子，一天天过着，平淡索然。
只是，我再不敢看遛狗的人，不敢看别人家主人和狗狗亲昵的画面，不敢看它留下的小衣服、小被子，我甚至再不敢吃巧克力......因为这些，都会让我忍不住想起它，我会忍不住流泪。
臭臭，你好吗？今夜，繁星烁烁，我又想起你。想起你陪伴在我身旁的日子，想起你惹人喜爱的模样，想起你的眼睛......是我天空最亮的星星。
—《END》—
日有闲暇，品味 读者文摘杂志 (ID:dzwzzz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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