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 ‖ 献给母亲

　　献　给　母　亲　　

——写在母亲周年祭日之际

　罗文才　/文

2020年3月19日，农历二月廿六，早上9:05，世界上那个最疼我的人——我的母亲永远告别了这个世界，年仅61岁。

从记事以来，我遇到过很多人，可在我心中，母亲才是我心中最漂亮的人。她的那种温善、那种忍让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教育着我。她的笑容、她的温善，足以让三尺的冰雪融化掉。

母亲生病是在2020年2月23日，农历二月初一。准确地说，是这天我才真正意识到母亲生病了。为什么说是意识到呢，因为以前就发现过，但我并没有引起我足够的重视，始终认为她是因新冠肺炎疫情防控而在家里呆得太久的缘故，加之外公农历正月十九去世，更让已经生病的母亲蒙上了是因为心情不好的假象。

23日晚上，我问医生，被告知母亲的病可能是老年痴呆，要快速和她交流沟通，于是晚上我将母亲送到四姨家。第二天，四姨却告诉我，母亲记忆力不行了。我迅速挂了大坪医院的专家号，25日将母亲送到医院检查，哪里知道，这一去母亲再也不能回来了。我甚至就没有想到母亲会住院治疗，大不了拿点药回家吃，去的时候我竟然连母亲的衣服都没有带上一件。

25日上午看门诊，排除新冠肺炎后，立即办理住院。我意识到，母亲的病可能比较严重，在疫情还比较吃紧的时候，医生安排迅速住院，更让我感到了情况不妙。的确，三周多的时间，却要年轻的妈妈的命，让我猝不及防。短短的三周时间，让我经历了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痛不欲生。

在这一年中，父亲、老婆、妹妹都不知偷偷流过了多少泪。我隐隐约约记得，当医生说无力救治母亲时，无论怎么坚强的我都无法控制住绝望的泪水。

这一年中，我不知多少次梦见我的老屋，在寒风萧瑟的夜晚，在各种阴风惨惨的呼啸声中，母亲挖完红薯回家，她一个人选苕、装苕到半夜。小时候，为了生计，父亲几乎是在外地务工，过年才能回来。其实，那个时候，不管母亲多累多苦多孤独，在我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发过一次脾气。在村里我母亲是唯一一个没有和邻居发生争吵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和我父亲打过架的妻子。村里人对她一致的评价是：生怕别人吃亏。长大后，我发现，母亲也有伤心的时候、也有生气的时候，但她始终用她微弱的力量维护着家人、亲人和邻里之间最珍贵的东西——和和气气。

母亲除了受过很多苦外，还很勤劳。去年，我整理书柜时发现母亲还有一个在北京打工时的暂住证和健康证，名字和身份证号是我四姨的名字，照片却是母亲的。

那是母亲1996年去北京打工用的。当年她37岁，因为没有文化，连扫地都不行。没有办法，因为我们两姊妹要读书，老家所在的地方又是出了名的“望天收”，辛苦一年，庄稼几乎都是颗粒无收。所以，她得想尽一切办法去打工，于是她把我四姨的身份证借来，去办了暂住证，我四姨小她11岁，这样才勉强进入一家保洁公司上班。

后来，母亲对我说，她每天早上四点起床，煮饭吃了，然后挤、站三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到公司八点多，刚好上班。下班回来也是晚上十点多了。市区中心的房子是租不起的，打工都是租在六环以外的小产权平房中，夏天热得要命，仅靠一把小电扇为40度左右的房间降温。为了每月多100元的工资，她坚持扫室外，冬天鼻涕稍不注意就结冰了。

有一次，楼上有人跳楼了，保洁人员都不敢、也不愿意去打扫血迹斑斑的地面，领班就派我母亲去打扫，母亲怕被开除，于是冒着胆子去打扫。扫完后，她突然一身冷汗，浑身无力，差点儿晕了过去——其实，并不是穷苦人的胆子要大些，而是被生活所迫的无可奈何。

母亲除了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外，还是地地道道的老实人。记忆中，我小时候一旦犯错，她只会用一种方法教育我——就是打，我是全村挨打次数最多的娃儿。

那时候家里穷，我偶尔会去偷摘几个别人家的果子来吃。但是每次别人家的果子被偷了，全都说是我偷的，母亲讲硬气，生怕自己的娃娃养成了偷东西的习惯遭人嫌弃。一旦有人来我家告状，母亲从来不问青红皂白，也不查证，就知道一个劲儿地用木棍打我。有时为了早点结束毒打，我就只好屈打成招，说以后再不去偷摘了。

后来才知道，偷摘果子的好多都是大人，因为那时物质条件都普遍不好。那时村里人都说我太讨人嫌，凡是谁家果子被偷摘了，都会把这个账算到我的头上。

我的性格让母亲受了不少气。有一次，我和母亲一起在邻居家里耍，我姑姑端着茶杯喝茶，问我喝不喝，我说不喝，然后她就开始喝；我却又以没有让我先喝为由，借机大哭大闹。母亲当时正在扎鞋底子，顺手拿着鞋底就打在我膝盖上。气头上的母亲没有抽针，针被打进了我的膝盖里面，当时我反正在哭，大家都没在意。直到母亲发现针不见了时，才猜到可能打进了我的膝盖里，然后让我父亲一口气把我背到离家20里外的区医院治疗。由于当时的照光机器不先进，照出来的影像准确度不高。没有办法，手术医生直接把膝盖上的肉皮凭感觉划开，结果没有发现，于是又顺着划，终于找到针了。最后听说，如果当时针刺进了血管，凭当时的医疗条件，命就难保了。后来父亲说我当不了兵，因为腿受伤了。每次听到这个，我母亲都内疚得不得了。

在我记忆深处，令母亲最高兴的事情不是我提拔了，也不是我调到好地方工作了，而是帮她解决一些油盐酱醋茶之类的小事。

有一次，家里没盐了。母亲说，要是你明天能够帮我在零销店赊一包盐回来，那就好了。母亲实际上是在自言自语，试探性地说一说。

第二天，我很争气，真给她把盐赊回来了。她就问我你怎么赊回来的？我说我自己给他们说的，母亲很高兴，可能是帮她解决了煮饭没盐的问题。那个肯给我赊盐的人鼓励了我，让一个小孩子找到了自信，让我的自尊心从小虽然经受众多打击却在这里受到了保护。

我母亲念书不多，所学的东西几乎全忘了，在学习上从来没有给我们辅导过。她一般只会说：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要我多说！现在想来，她用这种温暖的语言和实际行动，教会了我们要努力读书、要诚实为人。

长大以后，母亲从不骂我，更没有打过我，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都是默默地付出。就连我们偶尔在外面喝酒过度、打牌过晚时，她也只会轻轻说上一句：自己心里要有数。

很多次，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母亲过好晚年，于是拼命工作。在村校教书时，天天免费给学生补课，为的就是把学生们教好。他们的成绩考好了，我就可以调到离家近的小学任教，就能顺便照顾一下多病的母亲。

三年后，通过考试，我调到了离家稍近的一所小学任教。考试我还是比较擅长，记得1998年那年，成绩很好的我准备报考高中，然后憧憬着努力考取一所好大学好好学习。后来，母亲告诉我，家里穷供不起你读那么多年的书，考个师范早点参加工作吧。虽然我不情愿，但母亲的话是必须听的。那一年填报志愿时，自己毫不犹豫地将志愿填上了中等师范学校。

殊不知，那一年是报考中师最为艰难的一年。因为刚好是中专并轨第一年，成绩好的娃儿为了早日谋求职业，都是报考中师。那年我们学校只考上了3个中师生，可以想像竞争是何等的残酷。因为我深知如果考取不上就要回家种地，异常的勤奋终于没有白费，幸运地考上了，总算没有让母亲失望。

三年后，本来要包分配的我们，因为政策调整，又只给了百分之三十的比例就业，于是又要考试。我考到了离家稍近的学校后，本来要照顾好母亲，但我又结了婚、生了娃，母亲又开始帮我们带娃娃，做家务，辛苦程度丝毫未减。

母亲一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会永远地离开我们。她曾说等自己病好之后，不想住在主城帮我们带娃娃了，她要回去和我父亲在老家开家麻将馆，和我父亲生活在一起。

感恩我敬爱的母亲，含辛茹苦地把我们拉扯大。年老了，又为了我们，还要到陌生的城市适应新的生活。她把最伟大无私的爱全给了我们。

今天，是母亲的祭日。在去年这个不平凡的一年里，自己经历了太多：失去了最敬爱的母亲，但同时又拥有了一个新的宝贝。我们就在失去中得到，又在得到中失去。

由于水平有限，我的叙事可能无力抵达我想到的彼岸，只好以记流水账的方式，让心灵深处的感恩、感怀、感想一一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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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　刘庆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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