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稻盛和夫《京瓷哲学》(第十三篇):在相扑台的中央发力
“在相扑台的中央发力”,指的是把相扑台的中央视作边界,一开始就寸步不让。要用这样的心态对待工作。
以交货期为例,不是按照客户要求的交货期安排生产,而把完成日期设定在交货期之前的若干天,将其作为“相扑台的边界”,使出浑身解数,竭尽全力遵守交货期。这样,即使发生意外的情况,因为离“相扑台边界”还有余地,就能够从容地采取应对措施,避免给客户带来麻烦。
我们必须设置这样的“安全阀”,切切实实推进工作。
这个条目在我所著的《活法贰:成功激情》(中文简体版已由东方出版社出版)中也有详细阐述。该书的英文版由美国的麦格劳・希尔集团出版发行。关于这个条目,有一个让我非常欣喜的小故事。
在当时的摩托罗拉公司的蜂窝电话制造部门,有一位年轻的事业部部长,他曾说:“Wrestle in the Center of the Ring(在相扑台的中央发力)是我们事业部的座右铭。”我听闻后非常吃惊,同时也非常欣喜。
我是在创业后不久悟到这个道理的。中小微型企业的企业家往往面临资金周转的困难,比如赊销款回收不及时、汇票到期日临近等。一旦发生这种情况,许多人会半夜跑到朋友家里,“拜托借我50万日元周转一下。如果明天钱款不到位,汇票无法贴现,公司就会破产。”抑或跑到银行,低头请求贷款援助。结果还是迟迟借不到钱,期限又一步步逼近,于是企业家长吁短叹,一筹莫展,疲于奔命。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如果在最后关头绞尽脑汁解决了资金问题,汇票成功贴现,这种人往往会一脸满足,感觉自己完成了一项重要工作。
汇票能够贴现,对一家公司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上述企业家完成的所谓“工作”,既没有给公司带来好处,也没有给公司创造效益,可却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企业家”。对于这类人,我的看法是这样的。
“汇票的贴现日期早就定了,在到期之前,公司必须备好相应的钱款,这个道理总该懂吧。可为什么要等到火烧眉毛了才开始行动呢?”
这种人往往还会找各种借口:“本来是有人能提供周转的,可那人当时正巧出了状况” ……但在我看来,不管是资金周转,还是交货期限,这种“临时抱佛脚”的态度很有问题。
我经常以相扑比赛为例,阐述这个道理。
“被对手一步步逼到相扑台边界的力士,不得不痛苦地使出全力,侧身将对手向后摔出。既然有在边界反败为胜的力量,为什么不早早地在相扑台中央发力呢?而且,在边界将对手摔出去的话,很容易产生评判争议:'谁的脚先出界?’所以,不要等到被逼至边界才使出全力,应该在相扑台中央时就出绝招。”
“在相扑台的中央发力”其实就是指“在还有充裕地界的时候使出全力”。企业经营亦是如此,当公司业绩日益恶化,发现“光靠老本行无法维持”,于是想方设法另辟蹊径,可资金已经见底,精力也已枯竭,即便想走出困境,也只能是有心无力。如果想开拓新业务,就要在“战斗力尚存”的情况下进行。如果在公司运作顺利时安于现状、按兵不动,那等到经营状况恶化时,即便想解决问题,其内部和外部条件也已经变得非常不利了。
要在最佳状态下出绝招,这便是“在相扑台的中央发力”的含义。
通过提前复习达成考试满分的目标
我小时候是“孩子王”,并不怎么爱学习。刚上小学时,我的成绩优良,让父母非常惊喜。他们说:“咱们家的孩子真了不起。”可随着我习惯了学校生活、结交了越来越多的朋友后,就变得不怎么爱学习了。在小时候,学校是用“甲乙丙丁”来描述学生成绩的。在临近小学毕业时,我的科目成绩里一个甲都没有,全是乙。按照现在一般采用的5分制来衡量的话,等于我门门功课都只考3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升入鹿儿岛一中,那所中学是鹿儿岛县内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当时的老师对我说:“成绩表中,一个甲都没有的人,不可能考得上一中。”但我还是倔着性子说:“我无论如何都要上一中。”于是去参加了考试。不出所料,我落榜了。而且,小学老师给我写的评语是“品行非常恶劣”,所以一中当然也不可能录取我。
于是我只能升入本地的一所中学。在中学里,我依旧沉湎于玩乐,不仅如此,在初一和初二时,我还经常打架斗殴,甚至在全校学生的围观之下上演过“全武行”。当时的我,打架简直是家常便饭。在那样的状态下,根本没有心思学习。
之后,日本进行了学制改革(学制改革是指日本在1946年开始进行的教育制度改革,从之前的“多线制”改为“6·3·3·4”的“单线制”,并把义务教育时间延长为9年——译者注),而我也在初中毕业后升入了“新制高中”。在高一的某天,我和朋友一起放学回家,他边走边看着书。“到底在看什么书呢?”我凑过去一瞧,书名叫《萤雪时代》(《萤雪时代》是日本旺文社出版发行的一本面向高考生的月刊杂志——译者注),里面的内容有点晦涩难懂。
“我以为你在看漫画呢。原来在看这么高深的书啊!这是什么书?”
朋友答道:“你真是孤陋寡闻。这是高考生看的书。我打算将来进大学深造。”
当时的我本打算在高中毕业后去本地银行之类的公司就职,当个普通的上班族就足矣。可他的这番话触动了我,于是我慌忙地求他:“不好意思,把这书借给我看看吧。”
“不行,这是本月新刊,不能借你。”
我仍不放弃:“把以前的旧刊借我看也行。”
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他总算借给我几本过期的旧刊。拿回家一看,我恍然大悟。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或许正值“开始思考将来前途”的懵懂时期。那之前,在我的价值观里,只要打架厉害或者棒球打得好的人,就是了不起的人。而朋友借给我的书成了改变我的“催化剂”,打那以后,我开始觉得成绩差是一件羞耻的事。
于是,从高二下半学期起,我开始努力学习。之前我一直不怎么学习,属于差等生,为了备战高考,我得把初中物理、化学和数学等科目知识全部补回来。我并非天资过人的聪慧之人,所以只能靠努力来弥补劣势。
幸运的是,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总算考上了大学。
对大部分学生来说,12年寒窗苦读才换来大学生活,一定要玩个痛快,可当时的我则不这么想。一方面是因为没钱玩乐,另方面是因为对知识的渴求。大学四年,我一直在努力学习。白天穿着木屐去学校学习,放学后到县立图书馆学习到很晚。在高二下半学期之前,我一直没有认真学习过,面对大学同学,我感觉到自己与他们的巨大差距。在这样的意识下,我真的像“学霸”一样,每天从早学到晚。
一到期末,考试比较集中,老师往往会事先告知考试时间并给出考试范围。比如“物理在×月×号开考,出题范围是这几个章节”。只要在考试日前完成复习,对于出题范围内的知识点了如指掌,就肯定能考出好成绩。而我则会提早完成复习任务,在考试日的一到两周前就做到“能答对考试范围内的任何题目”。
大家可以回忆一下自己的学生时代,考前复习这件事,往往是“计划赶赶不上变化”——朋友邀你看电影,想想不合群也不好,于是便去了;家里的兄弟姐妹叫你一起玩耍,于是就答应了……总之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事情来妨碍复习。因此往往一边心想“再不复习就糟了”,一边却还在拖延进度。搞到最后,总是手忙脚乱、临阵磨枪。
“因为时间不够,所以只复习了三分之二的范围,早知道就努力学习了。但愿不要考我没复习到的内容啊。”抱着这种心态去考试,却往往会碰上自己不会的题目。于是在心中大叫“糟糕!”后悔莫及。这种事情,想必大家在学生时代都经历过。在高中,刚开始发奋学习时,我也有过好几次类似的失败经历。
这种经历让我十分不快,于是我暗下决心,与其事后懊恼后悔,不如事先充分准备。如果把考试日定为复习完成的最后期限,“紧巴巴”的日程计划往往会由于意外状况而无法完成,所以我的方法是“把期限提前,让计划留有余裕”。这样一来,即便中途出现问题,也能在考试日之前完成所有复习任务。
基于这样的思维方式,我在上大学时,每当临近考试,总是提前制订复习计划,做到“最晚在考试的一周前复习完毕”。
由于少年时得过肺结核病,因此我一旦感冒,就会出现与肺炎相似的症状,持续高烧。好几次,在临近考试时,我感冒发烧,只得卧床休息。有时甚至只能顶着高烧参加考试,但因为我已经提前完成了复习,所以基本都能考满分。
像这样,要事先给自己“留有余裕”,以应对意外状况。换言之,必须“在相扑台的中央发力”。在学生时代,我就把这样的理念谨记于心。每当看到一些企业家临时慌忙的窘态,我总是觉得很荒唐。汇票都快到期了,却还在为了贴现而东奔西走,这种企业家早晚会害得公司倒闭。
给“学霸”上了一堂“人生课”的朋友
有一次我的大学同学会是在京都办的。我毕业于鹿儿岛大学工学部,它由化学、电气、机械和建筑四个专业组成。工学部的学生人数不多,同届的一共也就六七十人。大家都非常要好,即便专业不同,也经常聚在一起。当时大家说:“无论如何想来京都玩一趟。”于是同学会的地点便定在了京都。
在同学之中,有这么一个人,他和我一样是化学系的,在毕业之后就职于商社,一直从事与电子工学相关的工作。和他举杯畅饮时,我想起了大学时的一件事。
他比我大一岁,但由于高考落榜而复读过一年,所以和我同届。他在大学时非常贪玩,整天不来学校,尽在外面打“柏青哥”(“柏青哥”又俗称“爬金库”,是一种具有赌博性质的“打弹珠”游戏机,在日本非常流行——译者注)。当时的我根本没玩过什么柏青哥,他大概觉得我这样的“学霸”太没人生乐趣了,所以邀请了我。
“稻盛君,你玩过柏青哥没?”
“没玩过。”
“那我带你去玩吧。”
他把我带到了位于鹿儿岛闹市区的一家柏青哥店。我记得,他还给了我一两百日元作为“游乐经费”。当时的柏青哥游戏机还是全手动的,要一枚枚地投币,然后手动发射弹珠。
说实话,我其实并不情愿去。我当时是整天泡在图书馆的“学霸”,对于整天翘课玩乐的他,我是有点看不起的——“这家伙就是因为这么吊儿郎当,所以成绩很差,也难怪会落榜复读了”。但盛情难却,我还是跟着去了。
我一边打着柏青哥,一边却想着回去学习。结果自不必说,不一会儿,我就输光了他给的“游乐经费”。而他却手气不错,盒子里的弹珠都快装满了。我看了一会儿,觉得店里嘈杂喧闹且乌烟瘴气,于是对他说“我输光了,先回去了。”然后就自己先回去了。
可过了几天,他又来邀我玩柏青哥。我依旧很不情愿,但还是跟他去了。结果又输了,看着玩得正酣的他,我敲敲他的肩膀,示意自己先走了。当他第三次邀我去玩柏青哥时,又是同样的情况,可当我和前两次那样示意要离开时,他却留住了我:“稻盛君,稍微等一下。我马上就玩完了。”
那天,除了我以外,他还邀了另一个人打柏青哥。那个人个子比我高,绰号“铁五郎”,也是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家伙。他当时也输光了游戏币,于是和我站在一起,看着那位朋友玩。“自己居然和'铁五郎’之流混在一起。”这让我感到一丝厌恶。
总算等他玩完,把把弹珠換成钱后,我们三人一起走出了柏青哥店。他大模大样地转身走进旁边的大饭店。20世纪40年代后期的所谓“大饭店”不比现在,也就是一间大点儿的棚屋而已。那家饭店的特色招牌是“惊爆鸟冬”,一碗面里有两份面,这在当时属于非常奢侈的美味了。他慷慨解囊,请我和铁五郎吃“惊爆鸟冬”。
对于自己贏得的东西,不全部占为己有,而是与他人分享。他当时的慷慨之举,对我简直是一种“当头棒喝”的教育。他不但自掏腰包,请我这个整日穿梭于校园和图书馆的“不合群之徒”去感受外面的“花花世界”,还见我兴致不高,用自己打柏青哥贏来的钱请我吃饭。我对他的看法发生了彻底转变,在我眼中,他成了颇具魄力和气度的男子汉。
反观当时的我,别人慷慨解囊,想让我玩得开心,可自己却毫不领情,输光了就自己回去。与他相比,我惊觉自己的心胸是多么狭窄,顿时自惭形秽。
到了大四,我和他一起在宫崎县日南市的一家木浆厂实习了一个月。在研究方面,我是他的老师;可在社会上与人打交道和玩乐等方面,他是我的老师。他非常老成,面对工厂里的上班族也是不卑不亢,而我却还有学生的稚气,总是战战兢兢地跟在他后面有样学样——“原来如此,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这样和人打招呼啊。”
在那次同学会上,我向他说起上述往事,他听了之后说:“啊,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回事儿呢。”我又说:“如今的我,经常在各种场合阐述'作为人,何谓正确’的理念,而我当时从你身上学到的东西,也成了我思想的血肉,融入了我的理论之中。”
听我这么说,他非常高兴。
可能有点跑题,但我想强调的是,虽然“在相扑台的中央发力”是我在大学“学霸”生涯中所领会并实践的理念,但其并不只限于科学知识的习得,人的一生,需要提前汲取各方面的知识和技能。要记住,这点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