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有个在东北长春老少皆知的新闻——长春市一个养花大户,出手了一盆君子兰,价格是14万,创造了1985年前君子兰交易之最。14万在当时有多贵呢?这么说吧,当时长春市房价是280元左右一平米,100平米的房子也才两万八,14万至少能买上5套这样的房子。别说是1985年了,这个价格就是到了现在也是无法超越,更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但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君子兰在东北就是这么枪手。
君子兰本是生长在热带森林里大树底下的野花,它的祖辈是南非特有的物种。南非,你们懂得,这里也是多肉植物的故乡啊!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无数的欧洲探险家前往南非、加那利群岛、墨西哥等这些他们以前从未涉足的地区,去探索新的物种。从十九世纪开始,大批的稀有和不同寻常的物种被他们带离了故乡。
英国博物学家威廉J·伯切尔(William J·Burchell),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不但是个博物学家,还是探险家、艺术家、作家。在十九世纪初,伯切尔长期驻扎在南非。一个能力超强的人住在那么贫困的地方不走,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科学考察和探索。
伯切尔在南非驻扎期间,步行了7000多公里,收集了50,000多个标本,大部分都是在人类未开发的地形上采集的。当他离开开普敦前往英国时,他的行李里装满了生物标本:植物、种子和鳞茎、昆虫、动物的皮肤和骨头、他自己画的500多幅画、无数人类学文物以及他大量的野外笔记,这其中就包括君子兰的原始种。在他的笔记中,记录了他在1813年发现的君子兰第一批标本,他称它为“森林苏木(forest cyrtanthus)”。
被伯切尔带回英国的君子兰,送给了他的好朋友诺森伯兰公爵的夫人克里维亚(Clivia),并种在了公爵府上的花园里。君子兰的拉丁学名是Clivia miniata,其中的Clivia就是取自这位夫人的名字。花园主人和收藏家们对这个独特的植物赞不绝口,因为它不仅好看,还能很快的适应花园的新环境。要知道,那些不远万里采回来的植物往往在新环境中不能顺利存活。在维多利亚时代,欧洲贵族们对君子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需求。1854年,君子兰由欧洲传入日本后也只有少量栽培,仅在少数学校和皇室才有。日本人按音译过来的名字给君子兰取了个日本名,这个日本名用汉字来写就成了君子兰。看下图,原始种的君子兰高大丛生,狭长的叶片一轮一轮的生长,花大而色美,不细看真有点超大版兰花的意思,跟咱们现在常见的君子兰株型上很不一样。
到了20世纪30年代,君子兰才从两个渠道登陆我国。一条是由德国传教士带入青岛的,只在德国租界内栽培观赏。当时在青岛,君子兰被称为“德国兰”,特征是株型高大,叶片窄长,长叶弯曲下垂呈勺状,花大色艳。也被当地人称为“青岛大叶”。青岛君子兰作为在中国发展的祖先,带着原始纯正的君子兰血脉,后来经过杂交培育,原始种已经非常少见了。另一条是1932年日本协助末代皇帝溥仪,在东北建立伪满洲国时,为庆祝所谓的“开国庆典”,从日本国内带来君子兰,作为礼品赠送给溥仪。带来的品种是大花君子兰(Clivia miniata Regel Gartenfl.)。大花君子兰的特点顾名思义,是花朵大且美。当时,作为珍贵花卉的君子兰,栽培地点只在满洲国宫廷和御花园中,仅供少数日本人和傀儡政权的上层人物欣赏,普通百姓根本看不到。到了1945年日本投降,“满洲国”傀儡政权垮台后,花园荒芜,君子兰由老花匠偷偷带出了御花园,才开始走入民间,流传开来。由此可见,君子兰也并非什么神仙花卉,也就是因为交通和培育技术有限,并且被上层社会占据,稀少而珍贵。拥有者把它当成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按照咱们现在的思路,一盆花有啥好收藏的呢?万一养不好还会掉价,甚至死掉,风险也太高了。但是,当时的人认为,这是皇帝才有的物种,能摆放在自己家中不仅仅是荣誉,还是身份的象征,所以有钱有权的人都想来一盆,这就使民间私下交易的价格很高。
上世纪改革开放后,随着整体经济好转,人们生活水平提高,花卉市场发展起来,家庭栽培花卉也成为时尚。君子兰恰逢其时,被长春人广为推崇,逐渐有了许多买卖君子兰的市场。在长春,培育品种用的新温室、塑料温室不断涌现,国有、集体、个人和专业养花家庭相继启动,形成了君子兰产业发展的潮流。长春成为君子兰养植、培训、销售中心,是中国君子兰的一个名副其实的摇篮。1958年,长春胜利公园花卉市场从青岛引进了青岛大叶,经过杂交产生最早的品种“大胜利”,从此,君子兰在中国开始了新品种的发展。君子兰价格也一路走高,开始有了炒作行为。在当时一盆株形好的君子兰,价格往往是长春人月收入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君子兰价格的攀升,引起了政府的注意。当时政府肯定是想出手牵制一下,然而政府连续出台的政策,却适得其反,让君子兰的价格火箭式上升了。1982年,长春市出台君子兰“限价令”,规定一盆君子兰售价不得超过200元。按照中国人的思路,越是政府干预的,越是有商机,对吧?所以,这种限价令并没有起到真正的作用,反而更推高了君子兰的暴涨,黄牛党也应运而生,高价收购,再用更高的价格卖出。全国各地都有人来长春求购君子兰,甚至台湾、香港的大富商,所以根本不愁价格上不去。接下来的两个政令,更让君子兰的价格超过了黄金,十几天的时间里价格从几百元涨到几万元一盆。
首先,1984年,长春市政府将君子兰定为市花。市花的身份让君子兰在花市中艳压群芳,拥有“头牌”价格。紧接着,长春市提出发展“窗台经济”,号召家家都要养3-5盆君子兰。在政府政策的推动下,全民开始养殖君子兰了。那个时候,君子兰成了长春普通市民窗台上的标配,谁家要是没有几盆君子兰就相当于过年没有贴福字一样,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在红旗街马路市场上,端着一盆君子兰,不用走完整条街,价格就能涨三倍。现在听起来好夸张的说法,但是在当时,人们对君子兰就是这么癫狂。在这个背景下,就有了14万换一盆花的真人真事。其实只有少数人是真有钱,买下来彰显身份与尊贵。大部分人都是跟风炒作,以投资为目的,相当于现在的微商啥的干个副业,弄个几千块钱的交易赚个差价而已。但是市场越来越乱,有人借此找到了行贿的门路,甚至出现了人命案子,就是为了占有别人家品相好的君子兰。这下子,政府真的坐不住了。
1985年6月,天气已入夏,但对长春很多市民来说确是一夜寒冬来。君子兰价格一落千丈,垃圾堆里随处可见君子兰。这源于三篇评论和长春市政府出台的一系列政策。
1985年6月1日、7日、13日,吉林省省级报刊发表了《奇高的君子兰花价能维持多久》、《再谈奇高的君子兰花价能维持多久》、《不能靠挖国家墙脚来哄抬君子兰花价》三篇社评。
这三篇社评,矛头直指人们购买君子兰的动机,以及君子兰交易所衍生的腐败现象和治安问题。奇高的君子兰花价终于要被压下来了。
1985年6月10日,更高级别的《人民日报》,在二版显要位置刊发《“君子兰”为什么风靡长春?》,文中将“君子兰交易”称为“虚业”,提出“四化建设要我们多干实事”。
这次政府出手调控立竿见影,将攀至巅峰的君子兰送上了断头台。随后,长春市的“高压政策”如期而至,规定君子兰交易纳税额需达到交易额的60%。此政一出,君子兰市场交易立即陷入冰点。
不管价格贵与贱,君子兰还是那个君子兰,它的株形端庄优美,叶片苍翠挺拔。养的好的君子兰,每年都会开一次花,而且花期正值我国的春节前后,是极佳的年宵花卉。当然,很多人家里的君子兰是两三年才开一次花,不过这也不影响人们喜爱它。因为它四季常绿的叶子同样具有很高的观赏性。它的叶片色泽碧绿光亮,犹如着蜡,叶形沉稳挺阔、宽窄相宜。民间有一句话形容品相好的君子兰——侧看一条线,正看美如扇。讲规则,不出队,不乱长,恰如谦谦君子一般。很多人以为君子兰是兰花,君子兰虽然名中有兰,但是它跟在我国已经有2000年历史的兰花并无关系。真正的兰花花朵大多两侧对称,雌蕊和雄蕊通常会结合成一个叫“合蕊柱”的柱状结构,同时还拥有一个特别的唇瓣,认准这些特征,我们很容易分辨真假兰科植物。君子兰是石蒜科草本植物,拥有6片对称的花瓣,6个雄蕊,一个花柱,花朵下方的子房都说明了它们石蒜科植物的身份。它跟韭兰、葱兰和朱顶红才是一家人,都是石蒜科大家族里的明星花卉。
野生的君子兰生长在森林中,和其它很多具有鳞茎的石蒜科植物不同,它的叶片基部的两列叶鞘虽然包裹紧密,却并没有形成肥大的鳞茎,而是依靠粗大的纤维状的白色肉质根来存储养分。因此君子兰喜欢湿润透水的林地落叶土壤。君子兰的叶子宽且长,在直射光照不到的林下也能生根开花,这些特征都让它比较容易适应人类的室内环境。君子兰生长比较缓慢,大概2-5年才能成熟。在我国流行的观赏性君子兰都是经过选育的品种。而在它的故乡,野生君子兰的群落也已经被传统药物的收集者和植物收集者们破坏,原生种的君子兰已很难寻觅了。上图是原生种垂笑君子兰(Clivia nobilis Lindl.)在1823年,英国人鲍维(James Bowie)发现了这个品种。它的株高大约为38厘米,花多俯垂、橙黄色并带有一点点的淡绿色,叶片狭长,叶色浓绿,外形肃穆而高雅。原生种的君子兰不止有红色和橙色,还有少见的黄色。1888年,一位祖鲁厨师发现了第一株开黄色花的君子兰,是他为在南非夸祖鲁-纳塔尔省的驻地专员梅尔莫·奥斯本爵士,在埃斯莱的森林里拾柴时偶然发现的,他发现这个植物非常漂亮独特。于是他把植株挖出来送给了爵士。回国后爵士又送了一株植物和一朵花给他的母亲。这株黄色君子兰最终被收集在了英国著名植物园——邱园中。
恩特韦·阿尔法·瑟斯顿(Ndwedwe Alpha Thurston)上图这个品种是1985年8月在因德维韦的上汤加地区发现的,在莫纳河上方的岩面中生长得很高很健壮。颜色是一种丰富的奶油色,花朵紧密结合在一起,伞形花序上有多达29朵花,它们有一种淡淡的气味。上图的君子兰生长在夸祖鲁纳塔尔埃斯顿的河谷边的灌木丛中。收集的确切日期尚未准确记录,可能是在1950年代。自那时以来,没有从这一地区收集到任何颜色变化的其他植物。由于传统医药师采集植物,这一地区的君子兰种群密度也有所下降。竹桃是第一次被记录到的粉桃色突变,不同于最初的黄色突变的君子兰。竹桃在叶子上方形成了一个很好的填充球状伞形花序,花色是粉桃色,有着独特的香味。花瓣和花被片有轻微的波浪边,宽度略有差异。随着小花的老化,桃色似乎越来越浓。成熟后,种子荚会变成焦糖色。竹桃会结果实,成熟的植株每年可以结出2-3个果。在全世界,君子兰都是受欢迎的家庭盆栽花卉。但是,与我国人喜欢观叶不同,欧美人更注重对花色、花型的培育。由大花君子兰发现的黄花君子兰以及培育出来的白花君子兰都是欧美国家的主要观赏品种。育种者为每一代的特定性状选择产生显著的特征,如巨大的,宽花瓣的花;红色、黄色或杏色的花;宽叶,扇形叶排列的叶片;杂色,矮化等等特征。哈梅林·黄国王(King Hamelin Yellow)奥里比峡谷夫人(Lady of Oribi Gorge)Skwebizi双色(Skwebizi Bicolour)虽然德国传入的青岛大叶是个较为原始的品种群,只是它的特征是叶片细窄,植株高大,而我国人更喜好叶片宽大厚实的君子兰,正符合从日本引进的大花君子兰的特征。你喜欢吗?如果用形容词来形容它,我能想到的是干净、素净、文静、沉稳、大气。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类型的花卉,你家中的父母长辈一定喜欢,他们的家里应该也有这么一盆君子兰的,那是陪他们一起走过岁月的花卉。常回家看看吧,多留些时间陪父母一起喝口茶水,赏赏花。也许他们还能跟你聊聊80年代时,在他们的青葱岁月中,那些曾经做过的疯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