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至明日月 至亲至疏夫妻
01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日子开始一天天一年年过得很快，很快，快到让人产生恐慌、惊慌、不安。
科学说：当现有的日常生活复制性很强，大脑总是重复相同的活动，需要消耗的能量便相对较少，大脑会降低对时间的敏感度，因此人们会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时间一直在，从不曾为谁改变。
唉，我这只敏感多情的巨蟹，日常难免情绪不定肝气郁结。以致长期结节于胸，增生于室。
定期的乳腺复查时间，超过好久，一直不得空。
02
直至昨日，蹋进医院大门。
我并不没有在约不到女医生的情况下，而将就的男主任面前宽衣解扣。
只请他为我开了B超单。
拿着B超预约单。
又请在医院上班的朋友为我找了一个专业的B超医生细心检查。
在我起身清理身上的耦合剂时，检查结果也打印好了。
03
拿着与去年体检结果相差无几的报告单，再次来到主任的诊室门口。
门口的长排椅上坐满了形态各异的男男女女。有的在轻声交耳，有的正出神怔目，有不安，有平静。凡人，烦人......
门开了。里面的病人刚一出来，我便闪身进入，在下一位顺呼号病人进来之前，将报告单和医保卡递给医生。
突然，一抹清瘦沧桑的白色身影在我眼前一晃，一支黝黑粗糙的大手出现在我眼前，一份报告单抢在我之前塞进医生手中，即而又听见：“医生，你先帮我看看我老婆的这个情况，要不要紧，严不严重？”语速很快、很急，夹杂着不安、担忧和急迫。
时值正午。
外头的太阳挂在不知边的天际。玻璃窗外的一切事物都是那样清晰都是那样赤裸裸暴露着，丑态毕露，毫无隐私更无一点蒙胧美。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空调房里虽避免了炎热的烤炙，但我还是心情烦燥。
我刚想怒斥来者的无礼和鲁莽。可定眼一看，眼前的一幕却令我心生感动和怜悯。
04
来者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清瘦男子。
鼻梁高挺修长，灰白的胡须必是今晨才被修理过，一头过时的灰白色头发，上穿一件廉价有许多皱褶却干净清新的白色衬衫，下穿一件发白的黑色西裤、一双风尘仆仆的皮鞋。然，虽一身布衣，却没有一丝同款乡下中年大叔常见的酸臭体味。
我猜想，今晨他从乡下坐车赶进城前，一定认真清洗过自己的身体，换上贤妻亲手洗过的干净布衣。
他略微凹陷却仍旧有神的大眼紧紧盯着与他差不多同龄的主任，脸上掩饰不住的焦急、担忧。他身后站着一老者，身材较他更为高大些，若不是满脸的褶子出卖他的年龄，他看起来会比中年男子更为精神红润。
他不像中年男子那般几乎匍匐在医生桌子上，站在那里向前探着身体，竖起耳朵，也是一脸焦急地看着医生的面部表情。
05
医生也被他们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一怔。听清来由后，便定眼回神看起他塞过去的报告单。
“医生，这个严重吗？厉害 ？”
“这个报告没有问题啊！不过是常见的女性乳腺增生而已，没什么严重不严重的啊。定期体检就好啦！”医生托了托眼镜，瞟了一眼这两个大惊小怪的老男人，一脸莫名其妙。
“啊，真的吗？她回去总是说没事，也是说不出是什么问题，吓死我了，我是偷拿她的报告来请你看的。”
“这报告上，没什么啊。”
“可她经常喊胸部痛啊！”
“增生、结节都会涨痛。”医生开始不耐烦，意下请他速速离开。
“没事就好。太好了。我们乡镇的医生说要做手术，她又不肯。我不放心，今天特意拿来请你帮忙诊断。没事就好，谢谢你，医生。”中年男子对医生感恩戴德，紧锁的眉眼舒展开，挺直了身子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点头哈腰地挽着老者一起退出去了，好像医生帮他们做了一件什么大事一样。
我目送他们离开的背影。
医生拿走我手里的报告单。笑着问我是不是在医院里有相识？怎么这么快就能做完B超报告？
我没事，只要是定期复查，日常保持心情平静愉快即可。
06
电梯门开了。
我被挤进电梯最里边角落。
抬头突然看见那两名心系同一女子的男人也在电梯的最角落，我听见了他们的交谈。
那名中年男子舒展了眉头，内心不断涌跃地轻松喜悦洋溢在脸上。
他欣喜地对年长的男子说：“我就是不放心。她回去总是不说。上次检查完，我们村里的医生说要做手术。本来我就要带她去了，可偏偏遇上某某（可能是他儿子的名字）考上了公务员，这一忙活就没有去了。这次我偷偷瞒着她来找医生，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老者不住附合点头微笑着。
“是啊，多问几家总是好的。我们农村医生总是不如大城市的。”
“是啊。今天这样一问，我就放心了。你回去可千万不要跟她说，我们进城里来的事啊！”
“我知道。我不会说，她会不好意思。”
“还好那时没有做手术。乡下的医生总是要业绩，想多做手术多赚钱。”
“做手术应该也没有坏处。只是做了不好看，一个女人这样总是不好看的。”
偷听到此，我可以确信这名老者便是那未露面女子的父亲。
我也懂了。他们都是纯朴封闭的乡下乡亲，没听过也说不清什么是乳腺增生结节，而最常听说的是：乳癌。
因此，一听说女子胸部经常涨痛，他们便疑心是这类案件，因而惶惶不安害怕这个字眼，今日医生帮他排除这个可能性，他们便宽心、放心、开心了。
07
我想那名未露面的女子，必是一位清瘦、清秀、善良的贤妻良母。她很幸福。
对她的羡慕，像气泡一样在我心里翻腾不息。
现在？有多少男人有这个心，肯在出差前写一条短信给妻子，告诉她——我爱你，你自珍重，勿牵勿挂？有时候仅仅是打个电话告诉她：我在外面，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你别等我，也做不到。
我们的恩爱，我们的浓情，如同冬日渐渐短促的天光，越走越快，直至消亡.......
我亲眼目睹了两位7尺男儿在背后为她暗自做地这一切，为她开心、欣慰。有夫如此，妻又何求？
这一生能做到留得男人赏春，也能留得他们为春停伫，是那么不易。
08
凡人，凡人 = 烦人，烦人。
中午医生的告诫还在耳旁回响。而不到半天时间，我便为一些凡事气得头疼心痛。又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怕造成他更大的烦心烦恼。
自个忍着、堵着......
夜很深了，才合上眼。
09
晨起。
莫名感觉胸口有一团东西堵住了。那种感觉像平时感冒想吃药丸时，和着温水吞咽下去，却没能咽到底，粘着胸腔壁，留在了半道。吞，不下，吐，不出，卡着特难受。
心里有些惊惊，有点凉凉，怕是有了什么东西？
在准备出门送儿子上课前，
我躺回他的身边。
他张开眼，迷着，看我一下。
我跟他这么一说，他这么一听。
抻过手掌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心，转头又沉沉睡去.......
我告诉自己，有些人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10
我在咖啡厅，坐等儿子下课。
落地玻璃窗外好热，窗内好冷。
此时：'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这一句浅显而实深刻的词，萦绕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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