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土坯房的情缘

〓第 1552 期 〓

作者|王万荣  编辑|王成海

我一生中参与盖土坯房子好多次,至今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第一次盖土坯房子,是翻修我家的老房子。当年翻修老房子时,我还是个少年儿童,只能搬运土坯,干些杂活儿。

第二次盖土坯房子,是给大哥盖房子。这时候,我已经是十五六岁的青年小伙子啦。既能挑水,又能铲泥巴,还能搬运土坯啦。

当年人们盖土坯房子,难度最高的是垒墙、封山(封山就是把墙中间垒砌成最高的屋脊),每一间房子就有两个脊子,两间房子就有三个脊子,三间房子就有四个脊子,四间房子,就有五个脊子……

脊子是房子的最高处。如果盖得是前七(尺),后八(尺),脊一丈的房子,封山垒砌脊子,往墙脊上扔射泥巴和土坯还比较省一点儿力气。后来人们就开始盖前一丈后丈一,脊丈三的土皮房子啦。墙脊的高度很高,往上扔射泥巴和土坯的难度就更大了。

先说扔射土坯,不会扔射的人,没有足够力气的人,就完成不了这个任务。只有有力气的人,并且会用巧劲儿的人,才能完成这样的艰巨任务。扔射飞土坯,要把土坯立放在左手和右手上,左手向上倾斜,右手向下倾斜,右手用力,左手往上一送,要将土坯的一个角直指到垒砌墙体师傅的鼻子。接土坯的师傅也要顺势而抓取,这也需要有一定的技巧与功力。

undefined往一丈以上的墙脊上扔射泥巴,一般情况,如果用锹往上扔射泥巴,一锹泥巴整体飞不上去,就容易四溅或者掉下去。后来人们就发明创新了一种方法:用铁锹铲上泥巴,左手托起靠锹头的锹把子,右手用力按下锹把子的末尾。把泥巴端起来以后,再用左手往起端夺锹头,再用右手向下按压锹把子的尾部。然后使锹把子中间面向垒砌墙脊的师傅的鼻子,最后用力往上射,并且把锹把子尾部用力往垒砌墙脊的师傅的脸部甩摆,使锹把子末端飞向垒砌墙脊的师傅的脸部。师傅必须顺势双手抓取住,巧妙接住即可。双手接飞锹的师傅既要有力气,又要有好眼力。双手既要巧,有要有功力,才能抓住接住飞上墙脊的铁锹来。

这种技术活儿,可不容易掌握。只有经过多次盖土皮房子历炼的人,才能接住。

我已经掌握了扔射飞土坯,飞铁锹带泥的技巧。再加上我二十岁以后,在村里干动泥工的活儿,已经是一个能干重活儿巧活儿的棒小伙子啦。

第三次是帮我姑姑家盖土坯房子。当时,我已经是盖土坯房子队伍中的主力队员了。动泥工的各项工种,技术活儿,我都能干了干好。因此,成了香饽饽了,谁家垒砌墙脊,只要是我有空,就要请我去扔射飞土坯或飞射铁锹带泥巴。

后来给我自己盖房子,我已经是一位大青年壮劳力了。脱土坯子,垒砌房子的石头根基墙基,垒砌墙体,封山飞射土坯,飞射铁锹带泥巴,都是我的拿手好戏。

上椽子,上檩子,写对联,写斗方子,对我来说,更是信手拈来。所有内容,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如:“上梁大吉,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等内容。

接着就是先钉铺硬栈子,再铺胡麻柴。压栈往房子上抹一过儿泥巴,再抹二过儿泥巴。然后,再去抹墙壁。这几项活儿,我都是主力队员之一。房子盖好后,就可以再找盘炕洞子的师傅盘炕了。在盘好炕洞子之前,要先在房顶上把烟囱垒砌好。垒砌烟囱要高出屋脊,既可以防止遮堵烟囱正常冒烟,又可以不受风向的吹拍。因此,烟囱切忌垒砌在房子最东边的墙体上。如果烟囱垒砌在房屋最东边的墙体上,家里的灶堂常会出烟不顺畅,一刮东风或东北风,烟气就会从灶堂里倒吹出来,满屋子都是辣臭呛人的浓烟。既不能做饭,又不好住人。

垒砌烟囱有两种留法,一种是在垒墙体时就要留下烟囱的下部分烟筒子。在垒砌墙体的同时,又要垒砌烟筒子。并且还得用泥巴将烟筒内壁抹光滑,今后出烟好顺畅。另一种方法是垒砌好墙体后,再用小抓子刨墙体,留成一个烟筒状,再将烟筒内抿抹光滑为好。然后再将一丈多高一尺多宽烟洞口子,用土坯立砌起来为好。这种烟筒子比前一种结实多了,而且墙体又不易洇出黑黄色的油烟。房内的烟筒子刨弄砌好以后,再在土坯房子顶上垒砌烟囱即可。烟囱一定要超过屋脊(前面也讲过),才好让烟气直上九天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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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工作完成以后,就可以开始盘炕,垒砌锅头了。盘炕洞子垒砌炕沿墙体,垒砌锅头都是用得土坯子。如果谁家有条件,就可以用砖块垒砌炕沿墙体,用砖块盘制锅头。

盘炕垒砌锅头,可是个技术活。

盘炕,首先是盘炕洞(囤)子。炕洞子,一般是回头洞子,或者是爬指洞子。即一洞子吹三洞子,或者是三洞子吹一洞子。每一洞(囤)炕洞子洞腔内:要多铺土,要浅一些,约摸一拃深度。炕洞子内的墙体都要角抹光滑,既好出烟,炕又快往热烧。炕沿墙体要垒砌二尺高。垒砌好炕洞子和炕沿墙体,就用炕板子来扽炕,然后把炕板子用头一天和好的带黏性的黄土泥巴,抹好抹光滑炕板上面的泥巴。抹泥巴不能太厚,约摸半寸多厚即可。太厚了,就烧不热炕。……

每年都得打一次炕,不然炕洞子内烟灰满了,堵塞炕厢子。烟气就会往灶堂里倒吹,满家都是烟气。如果炕洞子深了,也烧不热炕。

再就是烟筒子下边,与炕洞子的衔接处,要挖个小坑。这个坑,既不能大,又不可深,也不能过浅。它的名字就叫狗卧,意思是正好能卧下一条普通的狗即可。

狗卧留得大小深浅,很关键。

盘好了炕,再盘锅头。有句老话说得好:尺八的锅头二尺的炕,灶堂烧火烟顺畅。

意思就是炕沿要比锅头高二寸,最适宜。盘锅头,下边要用土坯扽起来,留一个漏灰窑窑,留一个存放生火柴和牛马粪或煤炭的窑窑。锅腔内要在中间留一个安炉底的圆孔,圆孔要在中间留有一个小孔,以便漏灰和沙土所用。把锅腔底部抹平,在中间安上漏灰窝子,放上漏灰蛋子。再把炉底安上。锅腔内要砌成圆形的,并且要用手糊抹泥巴,把锅腔内角抹抿抹光滑,这样从灶堂往火嗓子好送出烟去。准备用多大的锅,就用多大的锅做璇子,锅沿子离锅台留有三寸左右即可。除此之外,还得留有一个吹风孔,这个吹风孔子,一般情况是在孔内套一个里面口径小,外面口径大的铁皮筒子。里面直通漏灰窝内旁边的一个小孔。外面要穿过锅墙底部平面下方,一直向锅头墙外延伸出去。以备安装旧式风箱,或称作韛的。还能安后来的吹风机,或者叫做鼓风机的。

盘好了锅头以后,就可以拾掇房子,打扫房子粉刷新家了。

最初,村里的人们,就地取材,从碱滩里铲掉草皮,挖个坑,挖出白黏土,带回家中,用温水泡开后,人们就开始用刷子蘸上白土水来粉刷墙壁粉刷家了。后来人们富裕了,有了钱了,就去供销社购买石粉子,粉刷墙壁粉刷家了。

石粉子刷的墙壁,又白又光滑。刷完后,墙体干了,屋内就特别的亮堂了。

盖土坯房子的整个过程,就这样唠唠叨叨地叙述完了。

如今的土坯房子已成为记忆中的乡愁,成为曾经乡村的记忆,快要走入历史的烟尘。

盖土坯房子,就地取材,虽然费力,却也省钱。她冬暖而夏凉,又接地气。她帮我们一代又一代的农民兄弟度过了多少个寒冷的冬天,避过了多少个炎热的夜晚。

她是农村人的最忠实的朋友,她是大地母亲的儿女。当有人需要她时,她就会挺身而出。即使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当人们将她抛弃不用不要的时候,她却二话不说,自愿离开人们,情愿离开原来朝夕相处的朋友们,回归原籍本土,回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家乡的土坯房子哟,她对人们无所求,却给人们带来多少好处呀,已经无法记数了。

她是多么的善良而淳朴,多么的忠实而憨厚,又是多么的温馨而温柔啊!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对我的情义和恩赐,她与我的情缘已了,我将永远把她铭记在心里头:她既平凡而又伟大。她的朴实无华,又有那位游子不会想念她,不会怀念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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