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 花】/ 周海峰
荷 花
周海峰
在湖畔柔软的草地上落座后，太阳刚刚睁开金色的眼睛，湖面上涂了层红色的晕圈，荷叶上滚动着无数颗金色的豆儿，水灵灵的荷花就在金豆儿之间笑着。
一阵轻风，荷叶颤动，金豆儿纷纷滚落水中。这真是绝纱的景色啊，我撑开画夹，捉起画笔。
忽然，一阵咚咚脚步声破坏了湖畔幽静，这干扰只不过一霎，我的神情便投入到画中了。作完画后，我发现一位小姑娘站在身边。小姑娘身穿绿色短袖衫，头上扎一对粉红色蝴蝶结，脸蛋红嫩，鼻子秀气，嘴巴小巧，一双眼睛湖水般明澄。显然，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发现有人在湖边用功，不像毛燥孩子大呼小叫，连脚步也放得轻轻，使我能在幽静的艺术氛围中一鼓作气，完成画稿。
“叔叔，你画得真好!”小姑娘声音甜甜的。
“你爱画画吗?”我问。
“爱。”小姑娘点点头。
通过交谈，我了知小姑娘名叫荷花，在附近一个村子上二年级。他们学科中设有美术课，
但缺少美术老师。荷花姑娘羡慕地望着我的画稿。望着水彩颜料：
“叔叔，颜料在哪儿买的?”
“城里买的。”
“得多少钱?”
“三元。”
“……”荷花姑娘垂下眼帘，嘴里喃喃，“一筐青草伍分，一个星期天割三筐，卖一角伍分。三元，得一个学期。”荷花姑娘盘算着，割草去了。
望着提镰挽筐的荷花姑娘，我心里翻起浪花：把颜料送她吧，自己就要停笔，不送吧，看她眼馋的。唉，说不定她想玩玩希罕。我猜测着。
傍晚，我又来到湖边。
湖水在夕阳下半绿半红，荷花喜盈盈地笑在湖面，光线的浓淡恰到好处。我急忙打开画夹，捉起画笔。“哎哟!”湖边传来一声叫喊。我循声一望，哦，是荷花姑娘，她怎么了?我奔了过去。
荷花姑娘蹲在湖边，右手捂着左手指，嘴唇紧咬，额头渗着汗珠。呀，镰刀割破了手!
荷花姑娘把手指塞进嘴里吮了吮，俯身在湖边拔了棵刺荆草，捏出水滴在伤口上。血，止住了。她又掐下剌荆草花羽，揉成团状，敷上伤口，然后望着我笑了。我的心随着笑容舒展了：家乡的孩子，有着多么顽强的意志和生活本领呀!
我再也不能犹豫了，我决定把颜料赠送给她。
“荷花，你以后不要割草了，这盒颜料送给你。”我拿出颜料。
荷花姑娘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细嫩的手刚伸出，忽然像遭蛇咬似的缩了回去：“爸爸说了，自己需要的东西，要靠劳动得到，要别人的东西，人会变成懒虫。”
啊，我被这个倔强的孩子感染了。不管怎么，我得把颜料送给她。这时，西北天上爬起黑云，疾风把黑云送上头顶，一道电鞭，一声闷雷，白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打了下来。荷花姑娘把草筐顶在头上。我把画夹往头上一盖，顺手把颜料塞进她的筐中。
第二天，我就回了单位。一年一度的探亲假到来后，我又回到家乡。 翌日，我照旧去湖边作画。夜里落了场雨，湖畔温湿，空气甜润。朝阳下，湖面景色更加美妙神奇。
这时候，湖边坐着一位小姑娘，膝盖上撑着画夹，神情那么专注，描得那么入神，我走到她身边，也未觉察。当我窥见她的画时，不由一声赞叹。小姑娘画的是荷花，几片肥嫩的叶子浮在水面，荷叶中伸出几朵荷花，其中一朵含苞待放。画面调色虽不匀称，倒却干净，富有生气。
大概是我的赞叹声惊扰了姑娘，她收笔抬头，就在目光相对处，我和姑娘都惊讶地说了声：“是你(您)?”
“叔叔，我画得不好，您指正吧!”荷花姑娘递过一沓画稿。
我郑重地接过来，一张张翻看，画儿虽幼稚、粗浅，但不失纯朴，天真。正看着，荷花姑娘 “呀”地一声，像记起什么。她从挎包里取出一个油纸包装的东西递到我面前：“叔叔，这是您的吧?那天，我回家倒草发现了它，就猜想是您赠送的。可我不能要，就在湖边等您，
没见您，又不知您住在什么地方?”
“哦，你不是需要它吗?免得割草伤了手。”
“叔叔，我的手早好了，我割草挣了一盒颜料。”荷花姑娘说着，把她挣得的颜料拿给我看。
我没有接颜料，只是攥住了她的手，那小巧的手略显毛糙，但却那么灼热。
一朵美丽的浪花在我心海里跳跃起来，扭转头，我望见湖中的荷花正笑绽开粉嫩的花瓣儿……
1979年在《延河》发表小说处女作，尔后相继在《延河》、《青年作家》、《巨人》、《青海湖》、《人民文学》、《延安文学》、《鹿鸣》、《新大陆》、《西安晚报》、《深圳晚报》、《新消息报》、《书法报》等多家文学期刊、报纸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及书画评论文章200多万字。出版有小说集《乐土》，长篇小说《菩提树》。结集有中短篇小说集《小城有梦》，散文集《追日》，报告文学集《在龙卷风劫袭过的地方》。2002——2003年度市文联授予“德艺双馨”奖。其业绩载于《二十一世纪人才库》、《世界华人文学艺术界名人录》等10多部典籍。长篇小说《菩提树》被中国现代文学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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