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郭增吉丨 血染当年姐妹花——记修渠工地上失去右眼和右手的郑凤先与陈秀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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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当年姐妹花

——记修渠工地上失去右眼和右手的郑凤先与陈秀琴

□ 郭增吉/ 文

写在前面的话
一条古老的淅河从西边的太行山奔涌而来,横贯整个桂林镇,逶迤东去。淅河北岸,红英南分干渠几乎和淅河平行,穿山越野,向东姚镇方向蜿蜒伸展。渠水静静地流淌着,似乎在轻轻地诉说着当年的修渠往事,在悄悄地念叨着昔日的英雄儿女,在深情地缅怀着两姐妹曾经血染的风采。
十万大军披挂出征,在那难忘的岁月里,有多少坚强而无私的林县人,默默无闻、披星戴月地战斗在绵延千里的工地上,用布满老茧的双手和压得变了形的肩膀,饱蘸着鲜血和汗水,修出了举世闻名的人工天河红旗渠,铸成了太行山上永恒的无字丰碑。
与红旗渠总干渠和三条分干渠相比,红英南分干渠只是一个细细的分支;而郑凤先和陈秀芹的故事,也不过是庞大的筑渠工程中一朵小小的花絮。
郑凤先,陈秀芹,两个平凡而普通的农村妇女。她们不会说什么豪言壮语,也不想刻意地做什么表白,但她们的心灵是美好的,她们的精神是伟大的,值得我们永远去歌颂,去传承。

失去右眼的郑凤仙

仲春时节的三月十五日,阳光和煦,春风微拂,路旁垂柳泛绿,街头玉兰盛开。我和姓郝的同事,去实现一个夙愿,采访当年修渠时不幸负伤、失去右眼的女民工——郑凤先。
进入红旗渠广场北边的平安新城西院,来到北楼最西边的单元,拾级而上,直到五楼,这是郑凤先老人三女儿郝卫红的房子。郑凤先爱人郝天才打开门,我们轻轻地走了进去。房间窗明几净,布置得整洁,朴素,大方。郑凤先老人站在门里迎接我们。我们握着老人的手,扶她坐回到沙发上。
郑凤先老人身子比较瘦削,穿着一件无领对襟紫红色棉袄和一条蓝色带暗紫色碎花的棉裤,脚蹬一双红色的棉拖鞋,通体显得干净、利落、齐整而随和。老人面容慈祥,一直带着微笑。最为明显的,是老人花白的头发从头顶自然分为两半,而右边的一缕长发遮住了没有眼珠的右眼眶部分。因为缺少了陪衬,一只左眼圆圆的,显得很大。简单地问候过后,我们切入主题,请老人讲述一下当年修渠的经过。
老人出生于1938年,今年已83岁,但声音响亮,思路清晰,侃侃而谈,绝不像八十多岁的模样。我想,这正是老人一辈子不辍耕作、久经锻炼的结果。

郑凤先和爱人、三女儿幸福照

老人娘家是桂林镇陡峪沟村的。小时候命苦,6岁时母亲就去世了,是父亲把她辛苦抚养成人。1957年腊月经人介绍,20岁的她和爱人郝天才结婚,嫁到了邻村千家岗。老人记得,当时陡峪沟还隶属于秦家坡乡,她是骑着毛驴到秦家坡领取的结婚证。
一晃几年过去了。1962年的4月份,郑风先大女儿出生后才四个月,就报名参加修渠。村干部觉得她女儿还在襁褓之中,需要喂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但是,郑风先坚决要求到修渠第一线去,理由很铿锵:“丈夫是军人,驻守边疆。我是军人家属,不能拖丈夫的后腿。我积极了,丈夫才能在外面安心服役!”村干部拗不过,才安排她到三井村后寺沟南分干渠工地。
村里离工地有十五里路,她每天凌晨四点钟起床,匆忙吃点早饭,便结伴步行赶往工地。中午在工地吃一顿饭,先是蒸红薯,后来是红薯面窝头或小米稀稠饭。整整干一天活,擦黑再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地挪回家。两头见星星,经常饿得肚子咕咕叫。
妇女也顶半边天,在工地上,除了一些特殊工种,脏活、重活、危险活儿,郑凤先都是抢着干,哪一样也没有落下过。她个子瘦小,干活很吃力,但一干就是两个月,连哼一声都没有过。
一天中午,吃的是小米配韭菜。劳动了一上午,疲惫极了,但大家看着碗里黄澄澄的小米,绿油油的韭菜,憧憬着能早日修成渠,过上好日子。吃着饭,说着话,忘记了劳累,忘记了辛苦。谁知道,在这短暂的宁静中,正面临着一场巨大的祸事。东姚的民工也在这一带修渠,趁中午的空隙,在渠畔的山上放炮崩石头。他们一时疏忽,没有发出警告,便把炮捻点燃了。郑凤先正在一株椿树下吃饭,伴随着轰隆隆连声炮响,一块石头从半空中飞来,虽然被树上的枝杈挡了一下,但还是砸在了郑凤先的右眼上。她立刻昏过去了,端着的碗甩在了一边。幸亏了那棵树,不然一条命就保不住了。大家手忙脚乱把满脸是血的郑凤先抱到路边,用小推车一路颠簸送到了合涧卫生院。该院设备简陋,医生水平也有限,简单看了一下,止了血,消消炎,右眼不幸失明。休养了一、二十天,就出院了。
郑凤先只剩下一只左眼,看东西很模糊,道路再平,也总觉得是坑坑洼洼的。她从没有以伤号自居,更没有把自己当成英雄,每天坚持在生产队里劳动,夜里看东西不行,就请求队长派她白天干活。推车,担水,锄地、送肥料,绞水车,啥活儿都干。她还积极参加了家乡陡峪沟北坡的毛渠和水库建设。她亲小叔子当了多年的村支部书记,秉性耿直,不徇私情。而郑凤先自己也顾大局,识大体,不提任何要求。身体健康时,她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受伤之后,上有老,下有小,感到力不从心,但她硬是用自己羸弱的身子,硬生生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郑凤先的丈夫郝天才,今年83岁。一张国字脸,虽显沧桑,却掩饰不住内在的精明、正直之气。他1958年到安钢当工人,1961年从厂里参军,到新疆阿尔泰服役,在部队入了党,提了干。所在的部队处于中苏、中蒙边界,形势紧张,三年不准回家探亲。当兵八年,夫妻聚少离多,期间他只回家一次,妻子去部队一次,连牛郎织女式一年一度的相逢也谈不到。妻子修渠光荣负伤,身在军营的他,也没能回家照顾妻子一天。直到女儿四岁时,因放心不下,经请示部队领导后,他才回家带着爱人到阿尔泰部队总医院复查治疗。军医挖开郑凤先的右眼,把受伤的眼球摘下来,可惜已经腐烂了,眼眶里的骨头也粉碎了。因为受伤时间过长,加之伤势严重,医生也无能为力,只得把里面的碎石去掉,配了假眼珠,结果配上后不适应,磨得生疼,没有办法只好放弃了。医生从郑凤先的右腿上取了一根骨头,造型后填平了眼洞,又从她的身上刮下皮来,移植到眼上,从此再也没有了右眼的痕迹。在阿尔泰部队医院花了六七百块钱,当时对普通人来说,这是天文数字。部队报销了一部分,郝天才自己出了一部分。
郝天才从部队转业,又回到安钢炼钢车间上班,先后担任过车间主任、党总支书记,后来还到杨家庄矿山工作了一段时间。
郑凤先是不幸的,失去了一只眼睛,毁坏了娇美的容貌;她又是幸运的,有一个坚强的军人兼国企工人的丈夫疼她,爱她,是她避风的港湾、生活的后盾。我们和老人开玩笑,问她:“你受伤失去了一只眼睛,毁了容,丈夫有没有嫌弃你?”老人还没来得及回答,郝天才便接过了话头:“哪儿能呢?娶她时,人家可是一朵花哩。”郑凤先看着老伴,柔柔地笑起来,脸上绽成了甜蜜的花朵。

笔者和郑凤先老人

郑凤先老人共生育了四个女儿,个个聪明伶俐,还很孝顺。这不,去年冬季天还未冷,三女儿早早便把父母接到市区的房子里,享受温暖如春的城里人生活。
郑凤先老人一生刚强,从不向政府伸手。还是在七八年前,林州市慈善总会召集修渠受伤人员,每人发了5000元。后来还以什么名义给过一千元。红管处年底还慰问一壶油,一袋大米。低保享受了四、五年,一月280元。老人和丈夫恩爱有加,生活过得无忧无虑。
我们顺便问了陈秀芹的事情,老人说知道,也见过面。陈秀芹比她早受伤的,在合涧卫生院治疗过。而郑凤先受伤后也在合涧卫生院治疗,就住在陈秀芹曾住过的那个病房。真是一对血染的姐妹花,这个巧合,更激起了我们急于拜访陈秀芹老人的愿望。
郑凤先老俩留我们吃午饭,我们谢绝了。郝天才老人执意送我们下楼,并一直送到小区外的大路上,看我们上了车,才依依惜别。

失去右臂的陈秀芹

驱车来到小店村时,艳阳当头,已近中午。我们在路边的小饭馆里吃了一碗面,怕中午打扰陈秀芹老人休息,便在车里闭目稍待。
两点半,我们一路打听,拐进一条胡同里,见老人家的大门紧闭着,听得院子里有狗叫声。对门女邻居听到动静,开门出来,说:“老人上年纪了,一个人在家,可能还在休息,我叫一下。”
陈秀芹打开了门,身边厮跟着一条白色的小狗。我们怀着崇敬的心情,打量面前这位颤巍巍的老人。老人身子略显佝偻,面色憔悴,细密的皱纹布满沧桑。一张口,便能看到少了不少牙齿。她上身穿一件黑底红花的棉袄,有点褪色,看来已穿了很久。一节陈旧的封了口的夹衣袖筒,松散地裹着没有了右手的半截胳膊,而棉衣袖管却绾到了胳膊肘上方。下身穿一条黑裤子,左裤管膝盖下有块儿地方已经磨破。一双布鞋半新不旧,还沾了点泥土。雪白的头发向后抿着,蒙了块近乎发白了的淡黄色方巾,这种方巾显得很老式,现在已没人用了。这就是陈秀芹老人,一个让人一见面就禁不住要酸楚掉泪的老人。叫门时,我还打咯噔,老人养狗干什么呢?这时,我忽然明白了,老人一个人在家,应该很孤单,很寂寞,有条小狗,也是个伴儿吧。
老人用一只左手分三次搬出三个小椅子。椅子是铁管焊的,曾经油漆过,可历时太久,漆已经完全磨掉了,椅靠子的铁管也瘪了回去。几把椅子,足以看出来老人的艰辛和勤俭。
这是五间堂屋,两层小楼,有东西厢房,老人说是老伴儿临去世前才盖起来的,女儿女婿又简单装修了一下。我们在院子里坐下来,围着台阶前一张木头做成的旧长条茶几,随意地聊着天。那条小白狗,偎依在老人身边酣然入睡了。
我们问老人一些往事,老人缓慢地回答着。她反复念叨说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颠三倒四的,有些事记不清了。我们仔细听着,认真记着笔记,生怕丢失了什么,努力从老人的话语中理出头绪来。

失去右手的陈秀芹老人

老人今年85周岁,属鼠。小时候娘家穷,没有上过学。他和爱人韩普吉定的娃娃亲,20岁那年的腊月十九办了婚事。爱人属狗,比她大两岁。
1958年刚开始,英雄渠建设上马了。英雄三支渠,后来称之为红英南分干渠,就从小店村后山上通过。
陈秀芹婚后不久,也毅然上了修渠工地。此后,她略显单薄的身影开始整天奔波在工地上,抡大捶,扶钢钎,推车,铲土,抬筐,搬石头,一马当先,什么都干过,一点也不逊色于男劳力。后来一段日子,秀芹和她一个堂小叔子韩启明专门负责打炮眼,他丈夫韩普吉负责往炮眼里装土制炸药,再捣瓷实,还有人则是专职点炮手。四月初五那天上午,秀芹又按时来到工地上。渠道靠着石岸,岸边有一块斜着凸出来的石头,秀芹就坐在石头上,韩启明抡捶,她扶着钎子凿炮眼。砸一锤,转一下钎子,并把炮眼里的碎石碴掏出来。整整一上午,累得腰酸胳膊疼。中午吹号下工,她们回去吃饭。趁吃饭的间隙,炮手把炮逐一点着,随后便听得一阵山摇地动的巨响。下午上工后,陈秀芹她们接着上午的炮眼继续打,谁也不知道,这个炮眼里已经装进了炸药,点燃了却没有响,成了哑炮。结果老锤一砸,引爆雷管,轰然炸响。当时有很多人在渠沟里干活,幸好地方狭窄,辐射面积较小,其他人没有大碍,除了抡捶的韩启明鼻子被炸伤之外,只有秀芹因为右手扶着钎子,胳膊紧挨着炮眼,当即被炸得血肉模糊,昏死过去。
不远处的韩普吉听到炮响,知道出事了,飞奔过来,一看妻子倒在血泊中,抱起来就跑到了小店卫生院。卫生院条件太差,止不住血,万分危急,必须就近转往合涧。不知是谁匆忙中找了个簸箩,垫上被子,几个人抬着往合涧卫生院赶。大家心急神慌,又不敢走得太快,怕加重秀芹的伤势,鲜血一滴一滴洒了一路,整条棉被都染红湿透了。到合涧卫生院时,天已经全黑了,不巧的是,前边还有一个人在做手术,直到做完,才把秀芹抬上手术台。其实,那儿的条件也有限,医生做不了大手术,匆忙中只好把右手连同胳膊肘下方的一部分都截去了。当时秀芹处在深度昏迷中,全然不知。等到许久之后苏醒过来,感到撕心裂肺地剧痛,强扭过头来,一看,右手没有了,胳膊肘下面的一部分小臂也没有了。那年,陈秀芹仅22岁。
当时合涧卫生院分两个院子,门诊手术在大街里面,住院部在村子东边。做完截肢手术,医生给秀芹安了假臂假手,木头做的,然后转入住院部。可回家后,因为假手没有什么用,还磨得伤肢疼痛难忍,秀芹一狠心就把它扔掉了。
巧合的是,她住过的病房还保持着原貌。几年后在三井修渠时被炸掉一只眼睛的郑凤先,也来到这个病房住院疗伤。风雨当年修渠事,这也是另一种缘分了。
秀芹少了一只手,一开始在生产队不能干活儿,队长让她去村边撵鸡,看护麦地。因为她左手不会扔土块,跑路身子也不平衡,没有看好,队长常骂她,她赌气不去了。不去,便没有工分。后来,老人去锄地,只能用右胳膊窝夹着锄把一端,左手握着锄把中间,使劲按着,然后一下一下往回搂,要比常人多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以至于胳肢窝磨破流血,生疮化脓,再结一层厚痂。她说:“要说不苦不累,是假的。我得种地,我得吃饭,我不能一辈子指望别人、依赖别人啊!”
他的丈夫韩普吉,是个硬汉子,干什么都没有退缩过,从弓上水库、淅南渠,到村后的英雄三支渠,再到红旗渠,两个月轮换一次,他一直在修渠第一线。秀芹做罢手术后,身体极度虚弱,站不起来,偶尔站一次,也站不稳,普吉就扶着秀芹,每天伺候她吃喝拉撒。他心地善良,但脾气不好,不苟言笑,有时还会因为琐事和秀芹拌嘴。出事后,他觉得没有看护好妻子,心存愧疚,什么活儿都抢着干,做妻子坚实的臂弯,替妻子分忧解愁。生产队按工分分配,他一个人挣工分,分的粮食要给父母一部分养老,余下才是两口子的。一天一个人平均几两粮食,生活过得紧巴巴的。改革开放后,分了责任田,自由了,韩普吉在大路边摆了个修车铺,帮人家修自行车,补胎,挣个小钱补贴家用。劳碌了一生,2014年腊月二十三去世,享年79岁。
我们很小心地问陈秀芹老人:“如果不修渠,就不会受伤,你后悔不后悔去修渠?”老人回答说:“从没有后悔过,我没上过学,没有文化,可我知道,这是大家的事,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渠水从村子后面流过,能浇地,粮食不缺了;水流到蓄水池里,挑水不用跑远路,方便多了。这就是咱得的利,沾的光。虽然现在吃上了自来水,不用担水了,可渠里还年年流水,一直通往东姚,为老百姓造福呢。”
最令人痛惜的,是陈秀芹因为失血过多,心脏受到伤害,身体虚弱不堪,经期也断了,从此丧失了生育能力。膝下没有儿女,老两口活得很单调,很冷清。秀芹40来岁时,经人说合,包养了邻村一个才两三岁的小女孩,两口子视同己出,呵护有加。他们给孩子起名叫韩拴存,这个名字用心良苦,孩子来之不易,要拴住,存住,让她好好活下去。拴存大了点,才改为平丽。为了减轻养父母的负担,平丽初中毕业后没有再升学,早早就开始干活。她今年43岁了,爱人叫郭建方,就住在陈秀芹家。平丽非常孝顺,对待养父母,胜似亲闺女。街坊邻居谁都夸奖,说秀芹晚年有福气。女婿也没有一点生分,把秀芹当成是自己的亲人。一家人和睦相处,其乐融融。老人感慨地说:“要不是抱了这个闺女,老了没人赡养,恐怕早就得去要饭了。”

笔者采访陈秀芹老人

我们又怯怯地问了一句:“您是在渠上光荣受伤的,渠修成后第一次通水,您去看了没有,有啥想法没有?”老人顿了顿,摩挲着自己光秃秃的断肢,平静地回答说:“全村人都去看了,普吉也去了,我没有去。渠通水了,大家高兴,我也高兴。可我才截肢时间不长,有时还会揪心地疼。少了半截胳膊,残废了,不能干活儿,生活困难,也没有个孩子,心里总是酸酸的。我怕那个热闹的场面,大家蹦啊,跳啊,唱啊,我真的怕受不了,真的。”老人说着说着,不觉啜泣起来,我们情不自禁,陪着淌下了无声的泪水。一个老人真实的声音,我们应该耐下心来倾听。我们不能搞道德绑架,不能苛求她如何的高大上,因为,当年的她,只是一位平凡而善良的年轻媳妇啊。
我们想看看老人失去右手的胳膊,老人解开缠了几圈的黑绳子,脱去裹着的夹衣袖管,露出光秃秃的残臂。我们看着,看着,心里很是伤感。老人一生受苦了,整整一个甲子轮回,21900个日日夜夜,用仅有的一只左手操劳着一个家庭,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天容易,一年容易,一过就是六十年,该有多难,多难。
残疾了的秀芹从不向政府提任何要求,也没有享受过任何补贴。她申报过残疾证,残联鉴定为上肢三级残疾。按照规定,二级以上才能享受低保以老人至今没有享受过最低生活保障。在交谈中,她好几次摆摆仅有的左手:“别说了,啥也别说了。以前缺吃缺穿,粗糠野菜白干土,都下过肚。现在时光比以前好多了,不缺吃,不缺穿,过得去咱就知足了。”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陈秀芹不说,她家的经更难念。因为孩子上学,平丽无奈去陪护。她每周一走时,都会把五天时间里母亲的吃食备妥,一样一样交代好。老人生活虽然不便,好在适应了,还有好心的左邻右舍帮忙。平丽周末回家,收拾家务,洗刷衣被,尽量让母亲不受委屈,过得舒适一点。
有女如斯,对陈秀芹老人来说,应该是晚年最大的安慰了。
夕阳斜照,晚霞满天。采访罢两位老人,归来,静坐,想了许多。

郑凤先和陈秀芹,为了修渠,为了民生大计,光荣负伤,失去了自己身体最宝贵的一部分。她们是坚强的女人,也是普通的女人,更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女人。她们原本都近乎完美,年轻,漂亮,健康。她们爱美,她们需要美,她们有理由追求美。从郑凤先老人用一绺白发掩盖着的没有眼睛的右眼部位,到陈秀芹老人用一条空荡荡的袖管裹着的没有右手的残肢,她们的心里,一定隐藏着难以言说的酸楚,个中滋味,谁能说得清,谁能解得开?

两位老人,是在渠上吃过苦、有过奉献的特殊的残疾人。现在社会发展了,生活富裕了,政府不能忘记她们,人民不能忘记她们。风风雨雨都过来了,我们已步入清明、和谐与安宁的小康时代。但愿两位耄耋老人、一对曾被鲜血染红的姐妹花,过上温馨的好日子,幸福长寿,安享晚年。
——  The  End——

郭增吉     林州市桂林镇人,退休教师。山野村夫,偶有闲暇,写点短文小诗,散见于各级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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