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雪： 赶着鸭子上架

作者： 蔡小雪（最高人民法院行政审判庭原审判长）

1974年夏，小靳庄赛诗的事迹在全国各大报纸上报道后，中央号召学习小靳庄，各地纷纷举办赛诗会。凤阁岭领工区党支部李士军书记在支部会上说：“小靳庄农民能够办赛诗会，我们工人不能落后于农民，我们也要办赛诗会。”支部会议结束后不久，这项任务就布置给各工区。

工长陈长宝将此任务布置给我时，我赶紧说道：“我从来没有学过写诗，也未写过一首诗，甚至连打油诗也未诌过，我可干不了。”一旁的张乐夫在旁边为陈工长敲边鼓：“背会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诌。我听过你背唐诗，胡诌几首诗不成问题。”陈工长不由分说：“就是你了，你别再推了。”就这样，我就似被赶着上架的鸭子。

在赛诗会举办前，我去了一趟宝鸡办公事。办完事后，有点空余时间，我无意中发现宝鸡火车站附近有家新华书店，就进去转了转。新华书店到处摆放的都是毛主席著作和马列著作，只是在一个角落里的一个书架上，摆放着其他书籍。这些书籍上落了一层灰，似乎没有人碰过。出于好奇心，我将这个书架上的书籍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有臧克家的《学诗与断想》和贺敬之的《放歌集》。我如获至宝，买下了这两本书。
       回到工区，我就开始阅读臧克家的《学诗与断想》，该书中很多篇幅写的是写诗中的平仄声的运用。因没学过平仄声，加上我在南方长大，发音不准，更难分清平仄声。因读不太懂，就将该书扔到一边，开始读贺敬之的《放歌集》。《放歌集》中所选的贺敬之的诗歌都是现代诗歌，读起来朗朗上口，加之书中的许多诗歌都是些我们熟悉的内容，马上就吸引了我。《回延安》《西去列车的窗口》等，当时我读了几遍就能背了下来。但是这些诗与当时要求写出工人阶级革命气概的诗不太符合，因贺敬之的诗太长不好模仿，对写出赛诗会上的诗无太大帮助，只能用于自己欣赏。

那几天我苦思冥想，也憋不出一首诗。忽然想到，在插队期间，老知青将老歌歌词改几个词，变成一首诗。如《我的家在东北的松花江上》的歌词，改为：“我的家在首都北京，那里有无数的高楼大厦，还有那，年迈的父母，……。”当时有首歌颂边防战士的歌，歌词是：“手握一杆钢枪，身披万道霞光，我守卫千里在边防线上，保卫伟大的祖国无上荣光。”我将这首歌进行了改写为：“手握一把铁镐，身披万道霞光，我维护千里铁道线路，为保障来往列车的安全无上荣光。”

因工务段的工人普遍文化水平都很低，会写诗的人少之又少。那次凤阁岭领工区的赛诗会，几乎都是打油诗，有些不通顺。我将改写的这首诗在赛诗会上朗读了，大多数工人对改写的诗都无任何感觉。北京和西安知青，多少听过一些歌、读过一些诗，会后对我说：“你小子还真唬人，将歌词改成诗了，多少有点诗味。没听过这首歌的人，还认为你的诗写的不错。”我笑了笑说：“我真的不会写诗，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没办法只能改歌词唬人了。”

在那个不重视文化和教育的年代，像赛诗会这类荒唐的事出了不少。要提高全民的文化素质，就应当普及教育，提高教育水平。让不会写诗的人，赶着鸭子上架，是写不出好诗的，只能自娱自乐，不可能提高全民的文化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