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见果:书仆日记

在一个夜里,星期四,我正准备躺下休息,一辆消防车停在了书店对面的街旁,车顶的灯像是一个静音的手机在不断振动。我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受灯光的干扰,但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失败了。

只好起身,打开书店的灯,回到临窗的桌前,想找一本书来读,还是静不下心来。我在书店里总是读不进书,常常是这样,刚打开一本书,读了两页,便有人进来了。这种阅读时的提心吊胆,总让我怀疑自己开书店的意义,这家书店到底是谁的,是自己的,还是属于那些到店里来的人呢?

答案是没有的。有时环视着满坑满谷的书,会觉得幸运和蹊跷,自己居然在上海市区的一个角落里,开了这样一家旧书店。而这一切,源于2007年的夏天。

那时候,我刚到上海,未满18岁,正在犹豫是继续读书,还是就此放弃学业。直到在豆瓣网上看到了住处附近的犀牛书店在招店员,就尝试着发去了简历,面试后居然顺利应聘。多年之后,我询问了当时的面试官,她说其实来应聘的人有很多,可莫名其妙就选中了我。

那时的犀牛书店还颇时尚,有上万种图书,也有一片近百平方米的咖啡区,可到了2008年的夏天,因为种种原因,还是关闭了。一年后的秋天,我和犀牛书店的两位同事及其他两位朋友,在犀牛书店主人朱瑜先生的支持下,合伙在上海大光明电影院的历史长廊里开了一家书店:开闭开诗歌书店。

这是一家二手书店,也是一家主题书店,举办过诗人王家新、蔡天新、孙文波,翻译家黄杲炘、刘皓明、顾正祥等老师的专题讲座。可是很不幸,这家书店也存活了一年不到。

2011年,我开始在孔夫子旧书网上开店,因为生存的压力,家人目光的压力,我奔波于上海的各个旧书市场,以前没去过鬼市,后来成了鬼市的常客,闲时也去大学附近摆摊。

2014年秋天,上海新文化服务社福建南路店的武卫东老师邀请我到他店里,帮其负责网店业务,我又一次进入了实体书店。等到2015年的夏天,经武老师帮助,我在山东南路44号又一次开了家实体书店,但仅经营了三个月,同年11月我和两位朋友便借下了丽园路的门店,恢复了犀牛书店的名号。而一个月后,当年的合伙人黄圣也在绍兴路重启了开闭开诗歌书店。

这一切像环形废墟一样不真实,八九年的光阴,我像是书的仆人(几乎只有在淘书时,我们才会乐意、诚心地蹲下身来),为了它奔赴不同的地方,带着它和不同的人相会,又分别。而这种状态在可预知的未来,还将持续下去。唯一会长久陪伴我的,只有书,和那些为了书,远道而来的人们。

2013年9月24日

早上九点多被闹钟叫醒,迷迷糊糊又睡到十点多,赶紧起来洗漱。想去买个香蕉箱子,都说没有。回来,腾了俩空箱子,选了一批书,再把要邮寄的书包好,就骑上电瓶车出门了。骑车在路上,漫游病又发作了,走了条从没走过的田园路,几无行人和车辆,舒服。

还是来晚了。到了华师大旁边的小路,只有两个摊子,一个卖水果,一个卖冰糖葫芦。在两摊之间的空地铺上布放上书,发了支烟给水果摊主,他说应该提前一个小时来。打听城管会不会来,说是不管。当时是十二点多了,有学生,但停下来观望的很少,待了十分钟,葫芦走了,一会儿水果也走了。我想,再等会儿吧,人随时都会有的。结果,没等到开张,倒是引来了城管,说赶紧收,今天有检查。就又把书装到箱子里,运到朋友处暂存,去邮局把书给寄了。

想吃饭但也不饿,就骑车去北桥朋友那儿,喝茶,还吃了好多花生,最爱吃的坚果。一坐又忘记时间,四点半时,骑车回去拿书摆摊。这下子,小道上人可真多。正摆着,就有人在旁边观望,有人问小册子《春醪集》的价格,心想第一单生意,两块钱吧,结果他和同学都没带钱,又放下了。但总觉开了个头,等书摆好,有人买了本牟宗三的《四因说演讲录》……

大概摆了两个小时,这期间天暗,我也没带灯,用手机照了会儿,心想,也不是办法,还是先撤吧,结果六点半整,居然亮起了路灯!特别明亮!于是又摆了一个小时,多卖了几本。有本罗岗的《记忆的声音》(火凤凰新批评丛书),两位女生想要,先问的人又没带钱包,被后来者买去了,她说罗岗是她导师!还有人留电话给我,说以后再来摆摊,通知下!有人建议,正版的文史书,多拿些来,专业书肯定能卖掉的。(他问了两次书是不是正版的,当然是了!)大概得去了解下华师大研究生有哪些专业了。

七点到七点半,人少了,观望的人更少,没卖出一本书,就收拾下,寄存了书,骑车回家,本来电量是够的,因为下午去了趟北桥,颤颤巍巍骑到颛桥,车速开始比不上自行车,这也就算了,居然还下起了雨。真庆幸收摊及时,否则书就遭殃了。想到这,雨也就不算什么了,披上雨衣,继续回家的路。

2013年12月21日

周末的生意又恢复到冷清了。天气也很冷清,上海下过雨后的天色我很喜欢,有种大病初愈后的神气。

上午家里来了客人,说她家附近一条街上新开了家书店,建议我去看看。下午骑电驴去,结果是卖盗版书的临时店,上海常有这样的“书店”,全是盗版,租借十天半个月的门店,号称书店倒闭,借地清仓,论斤处理,门口贴着红纸黑字,还有个大喇叭在叫嚷。

近年来盗版比例骤增,前些年倒是有不少文史哲库存书。由此可见,大多数人还是愿意购买生活类鸡汤类励志类猎奇类图书,且对价格比较敏感,正版与否倒不见得有多关心。

没有收获,就顺道去了废品站,在拐角处看到一群人站在那儿,全都认得,是在文庙摆摊的书贩,我掉头出去抽了根烟,有点尴尬,不知道等下打照面,他们会是什么表情(废品站里不能抽烟,否则发根烟,也就好办了)。找了个屋檐下停车,正要上锁,一位上个礼拜我还从他手上买了本版画版《百年孤独》的书贩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了我,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这下都被撞上了,我就大方走进去。有几位对我有印象,问我,乖乖你怎么跑废品站来了?也没聊什么,他们每人都在一边备了个纸箱,从报纸堆里翻书,拣到要的,就往箱子里扔。箱子里已经有一些书了,毛选什么的,想必他们很早就来。站了大概一刻钟,空气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在一个大棚里,三面通风,收破烂的运来东西,过完秤,书就扔到他们脚下的报纸堆上,他们开始翻拣。这期间没见到什么好书,我就撤了。

一会儿准备出门去鬼市,又要见到他们了,哈哈哈。往拍卖迁移了五本书,是台湾远景出版社的世界文学全集系列:杰克·伦敦《海狼》、惠特曼《草叶集》《尼金斯基日记》、陀思妥耶夫斯基《赌徒》、乔伊斯《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自画像》。

2013年12月24日

早上醒来,看了下手机,发现一个小时前,有一位大学老师加我QQ,说家里有几百本书要处理,本来是要做个课题研究的,后来没成,书就用不到了。赶紧起来,通过了他的好友添加,聊天。

他说在孔网找了下上海闵行区的书店,觉得我会和他比较近(其实网上我的地址也只具体到闵行区)。都是新书,外国文学和理论类,还有一些日版文学书。亮了地址,我们离得还真近。老师说,我是他找的第一家,如果确定来,他就去收拾书,我当然说好,约定下午三点,我上门取书。

中午时候,他在网上给我消息,说已经整理好了,问现在可以来吗,还发了几张照片给我看,分了好几堆。我还没吃饭,本想这就过去,但考虑到要干体力活,而且午饭家人已经做好了,就吃完才去。

书到家后,我数了下有四百余本。当时是没有概念的。去之前我还在微博和QQ上向胡同老师请教了下上门收书的事儿,他给了一些建议。等到现场,我先是把书搬到门外,大致了解了下是些什么书(其实也很朦胧),至于本数,我和他都没有概念。随后报了个数,对方同意了。问我怎么运走,我是骑电瓶车过去的,显然运不完。老师说,可以帮忙叫个车,或者分几趟运,我怕麻烦他,就出小区叫了大众的货车。

准备装车时,老师又让他爱人返了我些钱,说是打车费,弄得我好尴尬,最后还是收了。这时货车司机让我去居委会开通行证,于是去了,顺便到水果店买了六个红苹果,今天正好是平安夜嘛,给老师送去。

回家后就整理书,一部分上网店,一部分摆摊。这是我第一次上门收书,很兴奋也很好玩!

2014年5月11日

白天依旧下雨,到傍晚消停了。看天气预报,夜里没有雨,周日早上会接着下。在做决定的时候,看到外面地是干的,就收拾东西,去坐末班车了。

从陆家浜路大兴街下车,沿着大兴街往北走去文庙,很热闹的一条街,好多烧烤摊、龙虾店。地上还有一摊碎酒瓶渣。大概是先前有人醉后砸的吧。

另一个朋友也正好到了,就在文庙路上和一位安亭来的书友,三人坐着聊天。从一点坐到两点多,都没有人来(买书和卖书的都没有)。难道他们提前约好,取消这次鬼市?又觉得不大可能。继续等。安亭书友说,你看前面路边有警察在查岗,是不是他们看到了就不敢来?我们认为是扯淡。不过一会儿,终于来了个摊子,说确实是看到警车,绕了个道。

在第一个摊那里买了几本书后,第二个摊子也来了,书品较差,选了几本书,都是可要可不要的,这时第三个摊子也来了,我就放下手上的书,跟着过去。书很多,有三四个麻袋,都是品相很好的文学书,古典文学居多。我挑了二十几本,相熟的两位同行也各挑了几十本,其中一位还跟我嘀咕,书都被摊主提前挑过了,这些都是剩下的,好的都挂网上了。这句话对我产生了心理影响,现在坐在这里,有点可惜当时没有多挑一些,虽然没有能卖高价的,但那些书本身都是不错的。

陆续又来了几个摊子,还没买几本书,天就开始下雨了。把书装进箱子,抱到屋檐下,就聚在一起聊天。真是气愤,连续五六个礼拜专挑星期天下雨。在屋檐下避雨到七点二十,文庙这次破例提前开门,用保鲜膜把箱子缠个遍,就冒雨冲进去。

也来了几个摊子,有坚持在自己摊位的,撑把伞开卖,也有跑到屋檐下别人摊位开摆的。这种场景,看到了,让人振奋,很开心。因为没有雨具,就蹦跳着去各个摊子。买到书了,就装在衣服里,赶紧运回屋檐下。

这期间雨停了好一阵子,就又来了几个摊子。又逛了遍,临走前在一个摊子买到了两本网格本《卡尔德隆戏剧选》,看外观都崭新,可惜内页有一些页面浸水了,但也够开心了,毕竟印数才2800。这本书的精装本好像只有两百册,年初在一个旧书商手上也见到过,品相极好。收官之作比较满意,于是等雨停了,拉着小推车回家去。

2015年3月12日

今天还是坐地铁去上班,因为是从首发站坐车,有座位,正好可以比较从容地读书。出了地铁后感觉神清气爽,天气太好了,春光!明媚!

上午有一位日本书友来店,想收集民国时期的儿童文学书刊以及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出版的三毛、葫芦娃、黑猫警长等读物,大概是因为他1988年第一次来上海留下的印象吧。其实他昨天也来过店里,但我没和他聊太多。W说,后来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因为之前打过交道,就约好今天来店里,W也从家里带来了些民国时期儿童文学书籍。最后日本书友选了几种,又买了近年的新版书《三毛从军记》《三毛流浪记》以及叶浅予的《我的漫画生活》。

2015年3月28-29日

到店里开始往书店的网店上书,到下午也上了一百二十本。这期间城市的候鸟老师来,他走后,走街串巷的小贩送东西来,一些书一些画,我挺好奇他们的作业方式,有机会跟他们兜兜去。

近五点W和胖子出去,我在店里给书拍照、修图、上传。近八点接到他们的电话,去文庙路吃饭,就过去。饭间听他们聊了些旧书界的事情,也挺让人唏嘘的。

回店里后,W去朋友那儿,我网上闲逛,关了门准备趴在桌上睡一会儿,小四眼来,没法睡了,和他闲聊。近一点去文庙,已经有摊有人了。依旧是在两点后才开始热闹起来的,四处奔波,收获很少。想去找个地方歇会儿,却一直有摊子出来,可收获又都渺渺。

闲时和一位摊主聊天,他住在朱行,主要在孔网做拍卖,快进快出,我跟他抱怨莘庄书少,有时候路过废品站,进去看啥都没。他却说多,应该是我没找到门路吧。

七点半进场,买了一些当代诗人的签名本,摊主是想全部给我,可是有一大半都没什么用,就挑了十几本,单价也翻倍了。也没买到什么特别让人开心的书,就去刁老师那儿喝茶,近十点和大飞回了店里。

在店里睡了近一个小时,W来,吃了饭,就回家。继续包书,把新淘来的书上架一部分,出门寄书。回家后准备睡觉,接到上周那位小贩的电话,说有些书,骑车过去。有二十几本经营管理、孕育类书,无从下手,但是又不能再次空手,挑了几本经营管理类的书,他还一个劲儿地给我推荐那几本孕育类图书,只能跟他说这些书真没用,下次不要留了。

出门把书放在车上,一位从轿车下来的中年男子看到了,问我,收书吗?我这里有一车。

将信将疑跟他走到后备箱,打开,还真是放了近十捆书,粗看都是近十年的新书,有一些文学丛书,翻到一本老版的《哈扎尔词典》,提了兴趣。他让我给个价钱,就卖给我。我想了下,这样做,坏了规矩,就让他直接卖给小贩。他说,书是我的,我就想卖给你。

这时小贩夫妇提着秤出来了,帮着把书从车里拎下来,小贩还故意踩了我一脚,叫我别出声。我说我知道。他们开始交易。中年男子上车前,还盯着我,摇了几下头,大概是在骂我傻?

开始挑书,有一些教育类书,还是签赠本,凭感觉选了一些,谈好价格,装袋子走人。回家后,大致分了类,吃饭。给下午上架的书拍照,上传,睡觉。

2015年4月10日

好天气,继续骑车上班。修书的周老师送来修好的书和画。

下午和W在店里闲聊上海旧书店的故事,博古斋的鸽子棚时期,他的入行故事,等等。

接到书友的电话,去他那儿拿书,从店里走去地铁站,想着要是能在路上看到空车就打车过去吧。

一路上没有,隔个路口就是地铁站了,才来了一辆空车,就上了。

有很多摄影方面的老杂志和书,也有些民国时期的书,他建议我多去市场跑跑,慢慢转型,平价书很难做。

谈好价格,装好书,打包回店里。出租车司机居然知道我所工作的书店,他说很早以前也卖过书,在自家的老房子,旁边是个杂货市场,妻子下岗了就在那儿摆摊,卖卖旧书和过期杂志。后来房子拆掉了,也就不干了,现在家里还留了些《红楼梦》等名著。

他建议我转型做字画,利润比较高,也容易变现,说自己二十年前去周慧君家里买字,两平尺才一百三十元!现在家里陆续也收藏了四十几幅字画。我说字画水太深了,他就建议我找关系直接向书画家买,会便宜很多,还保真。很好玩。

到店里后,有两位书友在,看了我收来的书,一位老师还挑了四本,给我开了张,蛮开心的。整理好后,就装箱子带回家。晚上选了些普通书低价拍卖,慢慢处理掉一些库存吧。

2015年4月25-26日

早上七点起床,先骑车去店里,再坐公交车去一位老师家里收书,到时九点半,比约好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他还没到家,我就在小区里坐着。手机QQ收到消息,一位去年卖过书给我的朋友从北京回上海,收拾了些书,约好下午过去。

老师回来后,进屋看书,已经整理好了,谈好价格,装袋子离开。

中午吃过饭,坐地铁去第二家,到小区门口后,给朋友电话,他出来接我。书也整理好了,谈了个价格,装袋子,因为我没带拖车,他用自行车帮我驮到公交车站。路上闲聊,去了北京一年,说话也带有北京口音了。

本来想坐公交回家的,可是下车后还有一段距离,一个人抬不动,就坐了另一辆车去店附近,再转公交到店里。快到店里时,喉咙突然不舒服,连续咳了有几十下,可把旁边的乘客吓坏了,好尴尬。下车后发现现实不容乐观,离店里还有两个路口。附近的店没有一个认识的,在路口站了会儿,幻想碰到认识的人可以帮我看会儿,我好去店里骑车过来驮,结果自然没有。抽了支烟,自己拎回去。

晚上和W去小光明吃饭,回店里后趴着睡觉,两点时被W叫醒,就出发去鬼市。人已经很多了,连卖袜子的都出摊了,说是怕明天没位子,提前过来占位,真辛苦。天好了,人也特别多,兜兜转转买了些书。白天场内相熟的摊主给我留了几本外文版的中国艺术相关图书,开价不低,因为不想后悔,还是买下。

2015年5月9-10日

出门时天是阴的,时而有小雨,披上雨衣,骑车上班。到店里后,雨停了。一会儿接到位老师的电话,整理了一批书,约定下午过去。

吃过午饭,去老朱店里拿了躺椅,晚上可以躺下睡觉了。一点多坐公交去老师家,因为修路,很堵,比约定时间迟到了会儿。书也整理好了,二十种上海书店版的《民国丛书》精装本,还有一套《现代》文学杂志影印本,品相很好,见过的书大都没有书衣,因为纸质缘故,很难保存好,这套倒是保存很好,除个别地方有摩擦的小伤口。

价格谈好后,老师给了个箱子,放精装书,用我带的袋子很容易磨损坏。下楼用手机叫车,本想用优步,但没叫成功,还是用了滴滴。

晚上一个人在店里,就把书都整理上架了。近十一点困,就在躺椅上睡了会儿。两点出发去文庙,已经见缝插针摆满了摊,听一摊主说十二点来的,已经没有好位置了。看来以后也要早点来了。虽然已经被N多人扫荡过了,还是耐下心看看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书。先是买了三十几本台版书,推理小说什么的,又在一个相熟的摊主那儿买了套上海古籍影印的线装《楝亭集》,可惜馆藏,品相一般,不过书真是好看。

近天亮,在一个摊子买了几本摄影方面的书后,没有逛的兴头了,就和阿黄去吃饭,闲聊。七点多回文庙,在门口问了市场管理员,打算下个礼拜租个摊位,整理些书来卖。在场内,一位朋友买了本人民美术出版社1962年版连环画《刘三姐》,品相太好了,封面封底的黄斑又显得不自然,看印刷,也觉得不对劲,去找摊主,啰嗦了会儿,少退了一百元,算是交学费。回来后上网查了下,倒也没发现相同的情况,如果是仿制的,市场的流通量是不是会多一些?

逛完文庙,一行人去刁老师店里喝茶,临走前,发现很好玩的一种童书《长长的小百科》,有孩子还没有孩子的,都买了本。

和大飞回店里,把文庙买来的书整理上架,有一册俄文原版画册《Painted Pottery From Gzhel》,买的时候没细看,是当中国瓷器买的,后来一查,发现是俄罗斯格热利(Gzhel)出品的青花瓷器图录,格热利在俄罗斯大概相当于中国的景德镇吧。

2015年5月21日

早上刚要出门去店里,接到一个收书电话,约好下午过去,从角落里找出了小推车,方便带书。到店里后没多久,一位高三在读的豆友过来,闲聊。后,旧货店的小胖子来。

这其间顺丰快递员来送件,要我签收时,发觉件丢了。回去找,没找到。一会儿一位男青年来,问是不是有份快递掉了,说是同事A捡到了,拿回去拆开一看,是本破书。想扔掉,被他看到了,让A送回来,A又怕被骂,就让他代为送来。包装已被拆开,拿出来一看,是胖子前几天在孔网花一千多拍到的卞之琳《十年诗草》。

过一会儿,快递员忧心忡忡地跑来,告诉他已经有人送来了,他才终于松了口气,否则要赔钱了。

中午蒋老师来,龚老师来,W在宝山收书,近三点才回来,但是空手,说书一般,没要。整理了下东西,带上小推车坐车去收书,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还目睹了一场车祸。

到老师家里后,他给我介绍了书的情况,闲聊了会儿,谈好价格,装箱子。还是用滴滴打车,司机很客气。可是车坐得不舒服,车内空气不好,阳光又透过车窗晒着我,很难受,想吐。到店里后,吐出了点苦水,才轻松了些。

2015年6月3日

早上坐地铁上班,候车时有两对老年夫妇大概因为排队问题,吵架了!很凶,两个老头为了帮自己女人争气,差点打起来!上车后,刷了下微博,看到东方之星沉船事件,船上有很多老年人。想想自己的老年会是什么样子?一片空白。再想想,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年纪,害怕深夜的家乡来电。就像萧开愚的诗:

家人从四川拍来一张电报

两个字:即回。

生活就像电报这么简单,准确,严重。

交通和风景就是为着这个意义而准备的。

(《一张电报》)

到店里后打包了今天要发的订单,这期间收到一个消息,有书友订购了昨晚新上的《马克斯阶级斗争理论》,对方还付了点钱,给他确认了。中午又接到一位朋友的站内信,问《各省童谣集:第一集》的最低价,给他优惠了,周末文庙带给他。

下午继续往书店网店上书,有一阵子W出去,我一个人在店里,哗啦啦来了好几个人要买书,正好快递来取件,有几本书还没打包,可把我忙坏了。

2015年7月23日

到达对方楼下后,他下来接我,在六楼,还好有电梯。

这是一套不住人的毛坯房,靠墙堆满了书,有两三千本。

第一眼印象很失望,花花绿绿的,都是近些年出版的新书。

既然来了,就挑些吧。中间出去吃了顿饭,回来继续挑。

在一堆安妮宝贝的书中间不出所料的有一本《古书之美》,全新塑封,正好是我想看的。

挑到下午三点多,他把每本书的码洋总加了一遍,有两万多,他说了个价,我说了个价。

差了两千块钱。其实有一刹那,我都想放弃不要了。全是新书,不知道要卖到猴年马月。

后来各自让了一步,还是成交了。

装袋子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这期间又来了一位同行,报了店名,相互久仰了一下。

他对这些书没有什么兴趣,包括我在打包的,就选了五本自己喜欢的,走了。

四点半全部打包好,书主帮我抬进电梯,八个麻袋。雨还在下,已经电话叫好车了。

闲着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小罗回复说,风雨兼程,满载而归。

真希望等雨停了,车才来。倒真遂了我的愿,车来的时候,雨不下了。

一个人吭哧吭哧搬上车,这其间有五位少女下班归来,在旁边围观,还翻了下袋子看书。

我向她们发出恳请,帮我抬一下吧。她们只贡献了自己的笑声,但笑声也减轻了负担。

全部弄好,坐在车上就轻松了,路途比较长,在车上读《古书之美》。

2016年3月1日

去书店的路上是愉快的,阳光把风压住了。就是没吃早饭,肚子空落落的,在全家买了份面包。老远就看到小侃坐在他的摩托车上,在大铁门外等我。为了掩饰迟到的惭愧,我只能大呼,太惭愧了,太惭愧了。好像说出口,就能消解掉尴尬。

进屋,烧水,泡了红茶。他把上周在孔网上拍到的一册线装书拿给我看,卖家说是明末刻本,我也没能力断代,但是书真的很漂亮。闲聊,他问我店里可有什么清刻本。想起有一套,前年在上海工美拍的《确山骈体文》四卷,当时也没看预展,只是觉得便宜,随手一举,就到手了。去年年底上海图书公司的陈克希老师到店里时,说到这套书,初刻初印,字口清晰,建议我定价可以再高一点。小侃想要,报了个价,成交了,三月份的第一单生意。

一会儿来了位女读者,说是Mephisto书店介绍来的,想找美术方面的书。逛了一圈,选了一套《马骀画宝:自习书谱大全》,介绍她去绍兴路诗集书店,答说从南京来,现在虽然不是急着要回去,但行程已经安排好了,下次吧。

下午偶尔有人进来,更少的人买了很少的几本书,我闲着,收拾了下柜子,又往书店网店上传了几本新收来的书。快递小哥送了一罐碧螺春,打开,泡了一壶,和他闲聊一阵。他又去忙了。傍晚,胖子和大飞来,晚上一起吃饭。

近八点,一个人回到书店里发呆。

2016年3月4日

以前书店开在山东南路时,午休时间,附近商务楼里的少数白领会在饭后踱步来书店。今天中午一位在书店楼上上班的女士来了,想找摄影方面的书,给她指明了所在书架,选了本顾铮编译的《我将是你的镜子:世界当代摄影家告白》,又挑了本《现代美术家画论·作品·生平:丰子恺》。每次有顾客能在店里找到想要的书,总会让我很开心,倒也不是因为做成了生意,更多的是一种小小的认同感吧。

有一阵子店里没人,而我的烟又断了,正准备锁门去便利店,来了位小伙子,说是花老师介绍来的,让我推荐一些散文书。店里正好有一些上海书店据民国版本影印的新文学,便向他推荐了梁遇春、周作人等人的集子,他自己逛书架又选了一些,还挑了几本民国版本的书。说是从小在国外,回来没多久,家里最近新装了书架,打算这阵子去逛书店,买些书好好读读。于是推荐了诗集和Mephisto书店。

《黄浦报》的沈先生来,特地过来买上次他看中的两本台版电影书《悲情城市》和《牯岭街杀人事件》,说自己之前的工作是在《看电影》杂志做编辑。闲聊时,正好贺老师来,也是电影痴迷者,家里藏有很多碟片,便向他们作了介绍,两人聊开了。

傍晚,一位老犀牛时的朋友姚先生来访,一进门便认出了。他说很感谢老犀牛,那时候他小孩每次去书店都要点一杯热巧克力喝,如此倒也培养了读书的好习惯。而他和大飞正好也是朋友,年前在《上海书评》上看到书店的消息,就寻思着要过来看看。选了一些鲁迅相关的书,说最近正好在研究。后,胖子和大飞来,一起去大富贵吃晚饭。

2016年3月5-6日

周六总是很冷清,可能是因为书店所在地恰是市区一隅,工作日很多人会在周边活动,顺便过来逛逛。周六难得休息,天气又晴朗,大家都到野外和公园去了吧。

第一位来的书友是去年圣诞节在诗集认识的,复旦学生,家住附近,对经营旧书店很有兴趣,会询问如何收书等问题,选了几本学术书,结好了账,又看中一本书,临走前顺势兜了一圈,又挑了本《作家们的作家》。

中午,前几天来过的一位附近居民,带着他的父亲来店里,询问上次委托配套的书可有眉目。和他说明了情况,两父子便绕着书架交流他们看到的书。末了,老先生买了《文房四谱》、《陈寅恪史事索隐》等书。

下午岳飞和大庆来玩,傍晚高先生来了,一会儿贺老师来。高先生走得比较匆忙,和贺老师聊到十点多。他回家,我也简单收拾一番,就骑车去绍兴路。到时,罗奇和谢旺也在,他们刚刚结束了《红楼梦》研读会,正在讨论《论语》。

没多久,他俩就告辞了,和黄圣决定十一点睡,沙发床很快就铺好了,我们躺下,却聊起了天,大概聊到十二点半,又起身抽了根烟。阿黄说,要不现在就去鬼市?可这样明天会太累。就定了两点的闹钟,缓缓睡去。

闹钟肯定如约响过,但我们都假装没有听到,也不排除我们一直没睡,在等闹钟响,然后立马将它关掉,这样就可以不被打扰睡到天亮。

醒来时,已经是六点半。迷迷糊糊聊着天,做了忏悔,想象着红水河和文庙胖此刻在街边,打包整理他们夜里的收获。简单洗漱一番,我喝水,阿黄窸窸窣窣在吃饼干。七点钟,我们出门了。

还有十分钟,场内的书市就要开始了。外面马路旁的摊头还是人头攒动,抱着捡漏的心,兜了一圈,没有收获,全部被他们收割殆尽了。为了给自己打气,便买了一本周作人的《谈龙集》。

进内场兜了一圈,在一个摊子看到一堆品相完美的古典文学书,兴冲冲问价,五百元,傻眼了。试着还价,不被认同,就放下了,去别的摊子看。过后,看到其中大多数被黄圣买走了,价格是我出价的一半,哎,先下手遭殃啊。

可能是出师不利之故,随后便没有遇到喜欢的书,仅仅买了一些可以放在书店出售的书。在屋檐底下,和朋友们聊天,被告知,昨晚鬼市从十二点就开始了,人很多。看来下周就不必去绍兴路睡觉了,在书店简单休息会儿,直接过去就好。

2016年3月9日

今天第一位进门的是住在附近的老先生,对自己家旁边开了一间书店,表示很意外,鼓励了我一番,买了一本书。大多数来店里的人,都会对开书店表示惊讶,其中绝大部分人会觉得不容易。也有过一次,一位年轻人,问我每天是不是驾驶私家车来上下班的,附近停车费多少。可能在他想来,现在还愿意开书店的人,应该是生活无忧的吧。

午间,有一位中年男子进来,也对这里存在一家书店表示诧异,但他还有急事,不能停下细看,便把手里提的东西暂存书店,说办完事再来。半个小时后,来了,说喜欢东坡,给他看了店里的东坡集子,选了一本,又买了几本画册,说和篆刻家陆康是多年的朋友。

其时,店里还有一位青年,也选了三本书,说除了在机场书店买杂志外,好多年没有进书店买过书了。今天路过,觉得好奇,进来看看,发现书价居然还这么便宜,真不知道是如何维持下来的。我也只好告诉他,开了这家书店,自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因为自己业务水平有限,所以目前书店是这个样子,等慢慢学习,业务范围也会试着去作调整。

晚上管老师来,带来三种他的著作,之前进的货已经售空一阵子了,这下可以接续上了。他又买了十二本书,没有临帖,就回家了。岳飞带来两台民国时期的电风扇,一台是华生制造的,一台是通用产的。说都还可以用,虽然有点锈迹。一位每次来书店都是箭步冲进来拎起一本书结账就走人的青年又来了,买了《追忆似水年华》第一卷,又快步走了。

2016年3月11日

到灵石路是六点,直奔二楼,在一个摊位看到几本建筑方面的书,还价不成,旁边有人好像有点儿虎视眈眈的样子,就让给他了。在另一个摊子买了两册五十年代的文学书,临走前发现一本《誊写技术铁笔使用法》,1951年出版的,教人如何在钢板上刻字,很有意思,色彩也很丰富,就买了。又在一个熟悉的摊主那儿买了几本书,总共才花了不到两百块钱,心里着急呢。

去三楼地摊逛,买了四本阿黄没买成的《八大山人画集》,江西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可惜是1996年第三次印刷。又去二楼乱串,买了台湾茶学文学出版社出版的茶学大典三种:《茶叶全书》《宜兴陶艺丛刊》《宜兴砂壶经典》。

收获到此为止,但阿黄没买到满意的书,决定去聚奇城三楼的书店看看。在门口晒太阳等他们开门,茱萸在微信上说要过来找我们。九点一起到楼上,仅海燕书店开门了,那么多书,也够我们转转了。本来不打算买书的,后来还是买了几本小诗集,茱萸和阿黄也有收获。我太困了,想回去睡觉。已经走出门外了,茱萸和瞿永发又站着聊了有一刻钟,阿黄说,好像一个人要走,发现毛衣被勾住了。

2016年3月12-13日

很久没有在周六的上午开过张了,往日常常是门可罗雀,今早来了一对母女,小女孩坐在凳子上看365夜故事,年轻的母亲在古典文学书架前徘徊,也许这是她第一次进到一家旧书店,询问书的定价法,和她简略解释了一番,她买了《千家诗》《唐诗三百首》等三本诗集。

中午破天荒叫了外卖,送来时,店里有客人,不吃的话,会冷掉,只好快速解决掉。

Allen在约定的时间来,就之前微信上谈到的话题聊了一番,鱼和熊掌呀!要谈的事情无解,他倒是帮着做了一件我一直拖延的事情,在书店台阶前的空地上摆了个书摊,图书五元一册,十元三本,杂志一元两本。很快就有人过来围观,一下午卖了十一本书,可惜的是没有人来店里继续选书。

倒是来了两位女书友,其中一位说之前来过,倒没印象了,今天带朋友过来转转。第一次来的女孩子喜欢《红楼梦》,买走了我上个月在泉州旧书店淘的香港广智版,问可有线装版的,很遗憾没有。结账时候,她们选择了刷卡,这是店里POS机刷的第一笔账。

傍晚晓渔兄来,还带了瓶白酒,约了晚上一起吃饭。L先去等座位,我俩迟些徒步过去,在顺昌路上的一家火锅店。第一次见到晓渔是在老犀牛,真正认识则要等到开闭开诗歌书店的时候,算下来也有好些年了,这是第二次一起吃饭,第一次记得是2010年年初临近春节时,在开闭开旁边的黄河路,郁郁做东。

吃好饭出门,我觉得好像有小雨丝,他们没有感觉,等走到另一条路上,略微密集了些。他们去取车,我回书店补日记,才开了个头,大飞和钱老师来,坐着聊了会儿天。钱老师先回去了,过一会儿,大飞也走了,明天上午他有事,今晚就不回去了,要去附近开房,正好我可以过去蹭睡,方便去鬼市。

十一点多写好日记,出门,发现雨变大了,心里嘀咕着鬼市要泡汤。依大飞发来的信息去找酒店,洗了个澡,定了闹钟,睡去。

又睡过头了,醒来已经八点多,我盘算着这时起床,再去文庙,就要快九点了。正犹豫着,斌斌来电,问我几点到店里,一会儿要和RMB一起过来。他们替我做了决定,就不去文庙直接到店里。

这也成就了今年最早的开店记录,刚过九点就到。煮水泡茶,大伙儿闲聊。很长一段时间里,书店一直保持着有客人的状态。有一位女大学生,住在附近,常常路过,这是第一次到店里,买了四本书。有一家三口,去过老犀牛,在报纸上看到消息,这是第二次来,第一次在春节期间,吃了闭门羹。花老师做完礼拜后,带着女儿来书店,批评书店有点乱,应该更整洁些。但理书架常常让我头疼,越理越没方向感。

两点多,下午的值日生王阳来了,我准备开溜,张轶兄来了。为了让王阳更有存在感,我还是走了,去绍兴路。到时,诗集里也有一对母女,在和阿黄聊天。我到沙发上坐着,翻检他上午在文庙淘到的书,有一本上海古籍的《东坡乐府》,繁体铅印,读着很舒服。

过后,老A带着他朋友来,野丫头带着《上海书评》来了,上面有对她书店远方书屋的报道,马刚和罗翔前后脚来,断断续续,又有一些陌生人来。诗集一下子变得热闹,阿黄很开心。有一阵子,他们在院子里聊天,我坐在店里读东坡。“尽日行桑野,无人与目成。且将新句琢琼英,我是世间闲客此闲行。”

近六点,王阳要下班,我便先告辞,回犀牛去了。可能是好运气在上午被我用光了,一下午,王阳颗粒无收,好像这才是书店的常态啊。临走前,他自己买了八本书。我简单收拾一番,又回到绍兴路附近的晓平饭店,今天是老A生日,大伙儿在那儿给他庆生。

2016年3月15日

大家喝茶闲聊,胖胖建议我在恰当的时候,可以在店里组织一场小型拍卖会,书友们可以聚一聚,好玩,也是个新的尝试。好像香港的新亚书店每年会组织这样的小型拍卖会。不过我还是太嫩了,手上没有可以吸引人来的书籍。

朋友Z手上有一些线装古籍要出手,他在微信公众号上做了个链接,帮他转发到群里,有两位朋友各买了一种,我提供了担保,买家把钱付给我,收到书后,确认无误,再转给Z。

去年购进的民国珂罗版印制的明信片,下午在店里卖掉了。一位路过的客人,专藏明信片。问我可有实寄封或者上海题材的明信片,很遗憾没有。开店至此,来询问信札和实寄封的客人有不少,可惜我没接触过这方面,不懂行情。

2016年3月16日

有人加了我微信,发了三张民国小名头画家的画过来,问我收不收。请教了武老师,东西还可以,不过最后对方不报价,没谈拢。鸟河来,说,这东西要随缘,是你的就是你的。

下午也来了几位之前来过的书友,都买了书,终于慢慢开始有回头客了。晚上在店里补日记,常让我帮着在孔网代购各年“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区划简册”的老吕带着他的舍友来了,说,两人很有缘,住在一个宿舍里,还都喜欢看书,让我帮他舍友在网上买了几本中医书。

贺老师来,原本是要过来取昨晚放在书店的自行车,到了才发现钥匙忘记带,只能明天再来一趟。闲时翻阅博古斋拍卖图录,有两种书很喜欢,不知道能不能拍到。

2016年3月17日

有一位老先生来,问我可有《生命册》,实在是很陌生的书名,说是得了茅盾文学奖。老先生耳背,我们就在纸上沟通。向他指明了此书可能在的书架,他自己找到了。书店开了近四月,最滞销的便是当代文学,越堆越多,真该狠下心来,处理掉一批。

临中午,也来了一位老先生,语速很快,买了一本《嵩山少林拳》,说自己不练武,不够系统,会走火入魔,给我举了《天龙八部》里萧远山和慕容博的例子。感觉话还没说完,他又转身走了。

2016年3月18日

高山戴了一副眼镜,显得斯文,有点像电影《神探》里的梁家辉。这是他年后第一次来犀牛,我们抽烟喝茶聊天,他选书,我在包一个快递。去大富贵吃了饭,回店里。又聊了会儿,无非是朋友的小八卦,以及他们有趣的事情。他说起他的一位同学,赌徒,欠了一屁股债,身份证毕业证等等都被人扣住了,现在一茶一坐当领班,已无当年的文艺气。想起萧开愚有次说到某诗人,好赌,输到倾家荡产。其实也是很有趣的经历,老萧是这么评价的。

坐了一会儿,高山去上班,我也关店,坐地铁去福州路。到博古斋,黄福海、朱琺、茱萸、ALLEN、厄土、小侃都在了。重点看了《曼殊留影》、《玉琴斋词》和《沧桑艳》等,《曼殊留影》原以为是关于苏曼殊的文献,翻看了内容,发现并不是,“曼殊为毛奇龄姬人,名张阿钱,丰台卖花女”,邓云乡有写过专文《一本破书,三种乐趣》介绍此书,文章附有张元济的跋。

2016年3月19日

有一阵子我都不想待在书店里,康平来后,我得到了一点解脱。店里来了两位客人,其中一位中年男笑着说,你们旧书店都是暴利,几百几千倍的利润。他说话的神态,让我无法争辩,何况我也不擅长与人作口舌之争,只能一笑置之。随后,他又与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客人,谈起了原罪,隐约听到说,再过几年,这个小伙子发了,身上就有原罪,若有人问起他的发家史,肯定是不会坦白的。

中年男走时买了一册《解读易经》,让年长者很兴奋,问我是否相信天命。又谈起自己的算命经历。康平在挑书的时候,他随在一旁,与他谈论所选之书。口头禅是,你看我说得对不对。临走前,再三嘱咐我,一定要把中间的柜子去掉,摆上一些桌椅,让人可以坐着喝茶看书。

周六书店一直很荒凉,下午很长时间没有人来,就研究拍卖图录。傍晚,我准备出门吃饭时,来了两位女书友。想起王小龙的一句诗:出租汽车总在绝望时开来。客人也总是在我想去吃饭的时候光临。

晚上本想去绍兴路坐会儿,没去,岳飞来,喝茶闲聊。快十二点的时候,茱萸打车来,带了一行李箱书。简单整理后,三人出发去鬼市。

可能是天好的缘故,摊子出得很早,整条街很热闹,一会儿,阿黄、谢旺、老A等人也到。我们就像飞虫一样扑到每个新倒开的书袋子面前。如果现在不让我经营书店了,能从中选出的书,实在是少得可怜。考虑到有些书虽然常见,但内容是好的,放在店里,总会有人要,就又装满了一个宜家袋。与去年相比,已经很收敛了。

三点多,又困又累,考虑到天亮要在拍场鏖战一天,便找阿黄拿了绍兴路的钥匙,和茱萸一起过去睡了。我们躺下的时候,屋外有布谷鸟在叫,想起沃伦的《世事沧桑话鸣鸟》:

那只是一只鸟在晚上鸣叫,认不出是什么鸟,

当我从泉边取水回来,走过满是石头的牧场,

我站得那么静,头上的天空和水桶里的天空一样静。

多少年过去,多少地方多少脸都淡漠了,有的人已谢世,

而我站在远方,夜那么静,我终于肯定

我最怀念的,不是那些终将消逝的事物,而是鸟鸣时那种宁静。

(周伟驰 译)

2016年3月20日

简单洗漱后,出发去博古斋。小侃已经占好了位子,他说昨晚没睡好,做梦也是在拍场抢书。图录上说九点半开拍,不可避免的,又拖到九点三刻。第一号拍品《容安斋诗集》很快就落槌了,比我们以为的价格要低不少,到18000的时候,好像就没有人要出价了。小侃冲动举了一把,电话委托又加了一口,落槌了。

总是这样,不在计划内的书,好像都会很快落槌,轮到自己的目标,就变得缓慢了。帮朋友举牌,第5号《沧趣楼诗集》一直有人在争,比底价多出了1000元,也还是有人加价,只好放弃了。幸好第6号《清寂堂诗录》在预算内拍到了,否则接连出师不利,要气急败坏的。好运也是稍纵即逝的,后面几个目标,都没有拍到。感觉行情没有大家想象得那样低迷,成交价一点都不含糊。

第150号《修真不死方》,是另一位朋友想要的,孔网也有在售,标价600元。这里的起拍价是100元,原以为加个一两口,就能拿下,居然拍到2200元,瞠目结舌呢。

一个上午,斩获不多,小侃买到了《西园文钞》,我拍到了一组民国石印本,厄土买到了《唐诗品汇》,帮朋友举到两种。拍到171号时,午休一个小时。大家去三楼特价书店逛,在杰生的推荐下,六折买了一套上海古籍出版社去年出版的叶小鸾的《返生香》,虽然是影印的,但开本大,也很美观。

下午的拍场也很惨烈,287号《曼殊留影》一直有人在争,出到2500元,放弃了,被人加上一口拿走了。401号《沧桑艳》出到5000元,放弃了,但竞争才开始白热化,成交价是9000元。《玉琴斋词》去年博古斋的成交价是2600元,出到4000元,还是被淘汰了,7000元成交。真是心碎。

596号《新安二布衣诗集》在预算内拿到,《小山诗余》成交价30000元,自然被盖过了。莫名其妙拍到了《疆邨语业》,签了确认单,请朋友在网站查成交价,和单子一致。好吧,大概是无意中挥了牌,拍到的。《小游船诗》比预算多出了1000元,还是战败。厄土倒是心理价买到了《小重山房诗续录》。703号也是《沧趣楼诗集》,不过品相较5号要差一些,和朋友商量了底价,最后还是超出底价,以17000元拿到。之前的失利让人气急败坏,最后一个目标《秋蓼山房诗稿》也是超出心理价才拿到手的。

近七点,拍卖还在继续,但已经没有感兴趣的了。下楼结账,拿好书,返回书店休息了会儿。把帮朋友代拍的书整理好,送往他家。

2016年3月21日

他应该是路过,拖着个行李箱,很有礼节,问是否可以进来参观,是不是可以坐下来喝茶看书。向他解释了书店的情况,请他自便。他选了三本书,但问了我十几个问题,诸如每个月营业额多少,为什么要开书店,我以为他会掏出笔来记,倒也没有。结完账后,他离开,又折返,很客气地询问,每个月房租要多少。

中午,喜欢练武的老年人又来了,买了本《铁臂金刀周侗传》,和我唠嗑了会儿他对武术的心得,每句话都以“我是不会练的”结尾。

阿罡在微信上说要来。好几年前在大光明开闭开诗歌书店时,他就来过。这些年,也常在孔网上看到他的书店进入每周销售排行榜前十。当然是很佩服他,也很赞许他在店铺公告里说的一句话:企图被每一个人喜欢是种恶习。

阿罡还是戴着帽子,很帅气。他说想来买点好书,特意带了银行卡。很遗憾,店里并没有对他胃口的书。他问起我收藏的一些八十年代新诗资料,可惜都放在家里了。又说起曾看到一册国外出版的北岛诗集,限量签名本。当时觉得贵了,未购,之后就没见过了。

他可能有点为难,因为没有什么书好买,最后终于选了两册,《中国藏书文化》和《何公超童话》。替他联系了阿黄,他出发去绍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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