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方 | 最美夕阳红
【往期回读】
最美夕阳红
丁志方
丁志方先生：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曾在海军部队服役，转业后在江都多个部门任职。爱好文字，常有短文散见报刊，有散文集《暮色炊烟》。
这场景留在我脑海里已经有些日子了，至今印象还很清晰。去年暑假在美国，女儿女婿自驾游，带我们出去转了一圈。返程的那一天下午，在华盛顿郊外，我们去了一家事先预定好的老四川饭店。走进餐厅，临窗而坐的一桌老人，一下子抓住了我的眼球，清一色的中国老头老太，一个个仿佛都散发着珍珠般瑰丽的光彩。老太太都很时尚，银色的大波浪、短碎发，淡妆、口红，翡翠手镯、珍珠项链，有的还穿着新潮的披肩衫，看上去就跟明星似的。而先生们又个个都是绅士模样，稀疏的头发，打理得服服帖帖，穿着也很讲究，不是花格子短袖衬衫，就是大红的短袖T恤。夕阳晚照，窗帘血红透亮，老人们个个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好像已经结束了晚宴，一桌人坐那儿就是品茗清谈。服务生把我们安排在他们边上，我的坐位紧挨着他们，能清楚地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端午节刚过去没几天，他们的话题好像离不开粽子，你一句，他一句，个个都像孩子似的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有两个操闽南口音的，坚持说花生粽子好吃，另外的几个，则有的说咸肉的香，有的说枣泥的爽口。“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忽然有位老先生摇头晃脑地从《离骚》说到了屈原，茶汤袅袅升起，雾气中的老先生显得有几分滑稽。
孩子们在点菜，我没有事，故意侧过身子，微笑着给了他们一个表情包，随即一桌人都向我颔首致意，旁边的一位老太太还主动跟我搭讪，当知道我们是扬州人时，其中的一位老先生突然来了兴趣。“淮左明都，竹西佳处”，他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夸赞扬州是个好地方。接着，又说到了扬州八怪，说到了何园、个园，说到了瘦西湖、平山堂。提到扬州，他如数家珍，我既感到自豪，又觉得惭愧，身为扬州人，对扬州的了解，有些地方还不如这位老先生。后来他还跟身边的老头老太，介绍了扬州的炒饭和狮子头。看他对扬州这么熟悉，我以为是遇见了老乡，交谈后才知道他原来是杭州人。他告诉我，早年来美国读书，他有个最要好的同学是扬州人，受他的影响，扬州在他心中早就扎下了根，前几年，扬州搞城庆，这位老同学还拉他一起又去过一次扬州，说到激动处，他向我竖了竖大拇指，一连说了几个扬州比华盛顿好。
这一桌老人是干什么的，我不便打听，但直觉告诉我，他们一定都很有身份。看着他们那聊天的神态，我自然想到了歌曲《夕阳红》，“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夕阳是晚开的花，夕阳是陈年的酒”，这不就是这一桌老人的最好写照吗！一次素昧平生的邂逅，后来我之所以经常念起，原因就在于他们的优雅与闲适。
那一天，这一桌老人先我们离开了酒店，临别之时，有一对老夫妻要我猜猜他们的年龄，我以为也就70来岁，老先生握着我的手，不无自豪地说，太太今年86，他已经90岁啦。他还告诉我，他们这一帮人来美国都60多年了。我真不敢相信，这一些耄耋老人能活得这么年轻，原先我以为优雅闲适就是一种美，那一刻才觉得，优雅闲适或许还是长寿之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