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我在秋色中挺进(26首)
我在秋色中挺进
山上火焰喷射层林尽染
晨日。举一个火球上来
旦曦。再助一把力
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山
狼嚎的舌尖卷一座绚丽的宫殿
粒粒步履如豆播种
红叶合拳双映在击掌，
抱布贸丝而来
将绸缎莊的布剪碎就是悬崖之秋
。匪来贸丝的天路
虎衔趵突泉从大明湖畔
朝崂山一绕
又兜一圈下来
就有道士跟随拄一杖秋天
到山瀑前就坐
漾动的水有雀鸣啁啾
钻进钻出
携蒸汽一蓝入瀑底采药
漂亮的潭水瓦蓝
没有龙吞玻璃声却入渊吐珠
我在秋色中挺进在火里炼丹
衣衫褴褛的幽兰如黛若烟
蔻丹纵横捭阖颗颗锃光瓦亮
秋色红光满面
檐角挂霜。满山的石头
皆在叫。怒吼的金黄
似海浪。汹涌澎湃……
赶着石榴上山
1
把斧头赶出庭院——
驱赶石榴上山。
撂天荒地，满沟皆是牛头！
乌秧秧一片
而牛尾、肉身和四肢
——被雾气割断！
刈麦似的，收割……
2
唯见牛，四蹄锃光瓦亮在奔跑
牛角弯曲，如海螺吹奏！
晨星寥落若昙花一现
月亮如碗
盛一碗血魄之水上来。
旭日东升
如鲜血淋漓！
攀上去。
可以赴汤蹈火么？
驮着千年奋飞的石头
呼啸！
松柏苍郁，似如舟
在云上飘……
3
在车马劳顿的尼姑庵下
突降大雨
突破重重围幕的山峰徒然俯就
凸显出瘦骨嶙峋
天际浩劫的栅栏
瓢泼倾盆在河下肆虐
涵洞漆黑
也无烛。一痕罅隙
斑斓如虎！
豹纹若漱玉双目炯炯
咄咄逼人……
4
大费周章的豹子横陈云迹
错综复杂！似移动的花园
似黝黑蜗壳里的念经人
藉地围坐。而跌坐于
大千世界的石榴则碎尸万段
掩饰在滂沱的雨下
且壁垒森严！
犄角旮旯个个挂果
石榴峰下从峰及谷全是石榴
羊，咩咩在叫……
在雨中作乱！
深蓝色的鱼网
在你深蓝色的池塘中
布满了鱼网的眼睛
纲举目张，死亡的碎片！
打捞一颗熊熊的太阳上来！
熙熙攘攘的人头
粒粒头颅碰撞
似玻璃球
被人弹进窠穴里
忆及少年玩琉璃弹儿的游戏
颗颗鱼的双眸
被我们，捏在手心！
滑溜坚硬。
鱼眼柔软。
而此时
鱼的怒吼响彻四面八方
它在想，这不清不楚的
你捏住我的眼
你捏住我的眼
我想说——这一夜我陷入失明
坠入集体中！必然积贫凌弱
深黑色的鱼网
罩住我的咽喉
对自由而言
鱼说着吞下耻辱吃沙子的故事！
我在想，被捆绑的事实
兜底被网获
获救之舌，跟鱼眼一样
玻璃准确弹出去
而手，则一片虚无！
西湖之秋（十咏）
（一）苏堤春晓:
长堤一痕，泛一叶扁舟
秋波潋滟荡漾。风帜片羽
旋琴瑟拨弄一弹
胭脂雨下，夭夭若桃
……金色彤照枇杷已黄
芭蕉蜡倦，亭栏寄兴层林尽染
唤春乍现牵一缕秋芳
拖残荷几爿，扣雨留声
何处寻苏堤春晓在柳腰处画圆
归于平湖望月的妙处
巧梳，琉璃褶皱的虫啼
（二）曲院风荷:
且留几枝芙蕖染尽灯枯的卉韵
曲院廊檐，画船雕舫
风过耳且听滴漏囊萤映雪
挂月殿荷影渡鹤唳亭华
绕指柔般，烟坠流云滴露
殷鲜芦花织诗组辞剪烛
轻叹琥珀色、翡翠园下的湖与藻
水底皆是笼纱灯似的锦鲤——
随龙女红裙绽放
如牡丹谱下芍药居的眠寐
蕙芷汀芳若西施望月
西厢沐浴。更衣翩跹……
（三）平湖秋月:
暂遮掩流苏玛瑙珠粒的帘饰
秋月一湖，种下荷与风
玻璃水滑凌波浞浪纤纤微步
绕是银殿似虹俱在湖底砌筑
似沥青。铜蛙秋蟾怒吼
叮叮然，啄香的颗粒跌落满院
折桂三辄，拧篆描隶
如月高挂白纱灯样听蟋蟀长鸣
蝼蛄爬满波尖。凿凄凉
镂空若累卵，丝丝缕缕入扣
亭溪绕篱似二胡声声斜坠
让湖底织满瓢泼倾盆滂沱
（四）断桥残雪:
蟠桃会上簌簌叶凋雪脯惊
银殿琼屿，素岛煎月
蜡池俱腾白浪凝霜擎雾淞一卷
耸立似刻舟。纵使湖下
筑万层宫宇断桥残雪般环涌
冻僵的鱼，衔冰浮水求剑
镜花梦魇般沿飞翔的玻璃针
在树稍悬垂钓趣
让白娘子，携小青驾云
去赴琼江瑶台幽会
款曲。正逢雪漱玉，酥脆凉昼
花之秀，冻得抖擞的许仙
擎沆汤湖心亭一芥的小木舟
邀张宗子来游。湖上影子
惟人三两粒，晃然泠然迥然
思度猜测，饮大白
暖和周身。剪冰三千纵横捭阖
雪与霜，缭绕、缭乱、潦倒
（五）柳浪闻莺:
拄一页纸煮色，贯柳丝万条
画浪千重，闻莺争暖树，啁啾
泊烟堤浩渺，观景一色
乍澄碧，通透如浪瓦蓝锃亮
吐湖水兜底，绕蓬莱三瀛
春榭冰悬一时阁楼肥嫩
仙岛滑浪，柳醉舟瘦
梦郊扣帆，敲击灵隐寺针
闻莺虎跑泉飞上枝稍
叶叶在狮峰催茶，待清明
雨前春鹭吞茗，掬一壶
捉三盏，燕燕于飞
鱼游弋满街衔尾在杭州城一巡
滩涂芦笙吹奏，芦花苇浪
次递逡显姑苏风。曲觞宴饮
（六）花港观鱼
西施莲肘藕袖，荷风十里正举
环遭销金窟淹牵着妓月蕙风
芰芡千帆过尽，纵旗虾兵列队
蟹眼，炯炯有神，如烛虛
洞箫横吹，长夜似水湖光倒映
荏苒晨缕旭日牵雾
一曈曈花旌，在茅店上濡沫
涛声嘹亮，咄咄逼人
莺莺燕燕，争巢筑穴
各色人等，在花港观鱼
（七）雷峰夕照:
宋嫂鱼羹，掷一匙垂钓
红浪睡波，屯溪暮光
烟殿桂雾，都羡斯慕……
香鼎对酌锚定了雷峰的夕照
煮一个木鱼敲击
禅觉。钵盂。把一卷书
诵经菩提树下。老衲
跌坐凝目似两道弯月——
夕照。如咏芳啄香的珊瑚
似词语丛林故事，梵音飘飘……
小僧汲水一挑，将雷峰夕照
从木桶舀出，衬泉涌四柱
填山沥径，一晃两旋隐于暮
（八）双峰插云:
魁拔的二峰如玉簪千屻
上擎于天的云絮
高屋建瓴耸翠。曲折离奇迂回
俨如回形针，在寺与庵
观与庙中，焚香一柱！
兰会夜耕的巨峰贯穿始终
且舞之蹈之。垄上拾阶而上
插云剔霓，道人荷锄采药
衣衫褴褛似鹤裳羽衣般绞痛
人诗意地栖息于大地上
湖映双峰，向水底怒卷蔓延！
……经略尴尬的皈依者
佛系一粒珠，插入岩隙
波光泛蓝，锃光瓦亮——
蜡制的翅膀如刀向天空怒卷
似一斛珠在迸溅，奋进！
（九）南屏晚钟:
南屏山的晚钟松针在根根透明
洞悉夜的韶光，必抵达于水
和净彻及思想，隆升于岸畔
涛声和波澜不惊——
……空寂寞寞，孤独伶仃
抽出丝缕，如添云驱雾
阴霾闪炼瑰丽凤凰于飞的声息
悄然折返。而抵达则光临
在钟声中停留。似乎在将钟摆
倒拨！让表针暂驻。汩汩
回荡夜空，如鱼在湖上吹奏
把粒粒宝石搬离巢穴……
让促织，放弃织锦的织布机
给晚钟罩上一件袈裟
听缝纫机不住点头而缥缈颖灿
……抽丝剥茧，回到寺
和菩提院的钟楼里！
笃定会有一只龟驮着钟继续
喧哗，鸣奏！
嚣张跋扈的湖水兜底上升
在倒灌！风舔袈裟在迦蓝地
——沿西湖春晓
或柳浪闻莺贯彻落实！
（十）三潭印月:
不是三潭之月印出蟾宫折桂
便是梧桐惊雨
敲击映月三潭长寿殿的风
将西湖颠覆且覆水难收
让一湖变三潭褶皱纹身的浪尖
明月碎成万顷光芒
必也锋芒顿显，妍媸毕露
二泉映月和三潭印月有何不同
月在今夜明！滔滔横波
月白似水。月光普照——
攀枝的花叶在春江铺就的光里
筑潭挖池葬月千轮！
花月镜夜，美人如瀑
且展裙色沐浴使双乳若月
叶叶斜挎。蝶恋花的浪尖
有明月的寝宫，三潭拼三月
扣弦琴殿，伴美月入眠
柿
在鹰嘴崖。凿击岩石的血
金光闪闪的妹妹
从袄袖和苦难的锁呐里
拄着男人的腰
用日规倒悬头巾的冕旒
抓一把土
陷入情墒的秋季
捞出杜鹃啼血的红
绛紫的泪水
绿如珠粒的翡翠
枝桠漆黑。柿子暗红
朱砂痣般的秋果
蝙蝠翼样的落叶凋敝归于
瓦蓝高举拳头的掌心
白昼耳光响亮
喜悦将蚀骨危情绪川千世
笃定归于逝者安息
无意冒犯的圣殿
蝎虎一样的盘旋——
石头蛰伏蜗居于根的庭院
山，似累卵
植入她的胸中
挖掘一颗颗柿红的鲜艳
玻璃晶莹藕色的唇
秋天，已向柿子开战
火焰冲天的妹妹
悬出果粒的峰下阳光普照
且攀上铁骨铮铮的脊背
绽放盛开
秋彤。圆成一枚枚柿子
皮嫩。……妙不可言的妹妹！
山毛榉的子弹向你射击
——其实。是辉映你的内心
落叶亡羊补牢的妹妹
让柿子堵门的枝丫挥鞭怒喊
将羊群赶出圈
就是天上的西风和云
枝干铁骨钢筋弯曲
再一次掰直
把脖子掰直。
用清秋的拳头和锤子砸烂！
迸发出血水云蒸霞蔚
舀出柿子窗户里的蜜汁
一个个灯笼高悬
如我们西沉的头颅
从东边升起来
玛瑙珠的骷髅迎着晨㬢升起
堵塞房门的明月坠下
绿霜晶亮一滴脆响的露
沿塔顶灌木环绕
终于可以松弛坠下
蝉鸣的岩头在饥寒交迫里
掩歇。瞳孔
扣住镶嵌的双眸
继续吹奏——
将两个碗合上就是火红的柿子
玻璃透亮契入琥珀肉色的皮质
——把妹妹的胸襟撩起
撕开内衣，就是柿子？
灰烬。在刀镰上口诛笔伐
碧色柔软褪去
一点点光在鹿唇下咬断
车轮碾压最后一根草
捧出溪畔沐浴的日光
溅落雁翼翻飞鸭头着绿的青峺
出嫁的妹妹
在丈夫拳头下的妹妹
泪珠滚落的妹妹
如闪电惊叫雷霆万钧的妹妹
橙黄的柿子
变得紫红。
一柄张开嘴咬定秋天的剪刀
秋天铺垫的模样
红巾十万，树稍挂满铮泪，
一时，盼天降雪的妹妹。
岳父·出殡
哀乐如缕抽丝剥茧般回荡
纸币满天。殡车两行！
焚三柱香凿瓦盆的血亲哭号
竽笙吹奏着云雾缭绕
最后一次。目睹抚棺相随
……岳父大人瘦削的面容！
魂与魄，在肉身出窍中摆渡
成群结队。送葬者的步伐
成群结队。上百人行进的行列
且起祭与殇。招魂卜卦
预测波澜壮阔的仪杖队！
向秋色……挺进！
落叶凋零。使弥漫的纠结里
仙乐飘飘，归于静默和宁谧
招幌弥漫。似攀枝花
挑起长子次子泣不成声的祭袖
一路曲折缂丝迂回成径。
披麻戴孝的长姑娘
竿竿成荫的菊花铺就！
次女泪色婆娑汩汩汇聚一堂
升天之柱的跪拜
孝子贤孙悲悸比干般簇拥
哀莫大于心死
悼念永恒。嚎啕大哭
披麻戴孝瑰丽与茁壮跌宕起伏
恸哭泣血声声的纵横捭阖
悲伤逆流成河
今天我担负长姑娘之婿的角色
姐妹跪倒一片。扑天抢地！
子孙乌秧秧在哀乐中漆黑一片
姻亲们。弯曲佝偻着
身躯。——个个失魂落魄。
祭岳父
千里驰车奔丧之路
四五个小时温习
殇逝的岳父、我用膝跪地
行婿节大礼三叩九拜
五体投地！柱地为天的瓦
屋宇之上菊花满天……
上苍。穹隆。在下降
追随落叶飘零
秋色弥漫。
纸鸢镶嵌驾鹤西征的步伐
双膝拄地的泣哭泪号
咏诵九泉卜辞的陈丘
脊梁担负伏羲女娲造人的域名
纸人纸马，纸车纸楼
纸宫纸殿紫荆阁的天空
黄金瞳孔的崇仰波云诡谲
以首磕出血丝的额头
迎奉。前来祭谒的芳邻……
八十年的操侍儿孙满堂的父亲
家园共育。手挥目送岳父
泰山仙乡。惟愿维护
一个叫董子君的棺木镌刻瑰丽
彻底无语凝噎——
势必达至！冥界灵魂摆渡
妻子泪眸婆娑归于灵魂出窍
万千父爱如山扬悲击掌合鸣
现在。丧逝悼念永恒之塔
吊唁。触及惊谔
纸人纸马。焚烧炉前
相传祖先轮回
必将让人寰之路择定……
牺牲。
让就义的声浪安息！
陷于诗篇
永恒不朽及咏诵
殡仪馆与入土为安的岳父
1
车骋一小时。大地隆升
一行人，被困锁于
纯粹送葬的通天之路！
目光婆娑，两厢对峙——
满车。哭声一片……
眸子瞳孔皆白衣黑纱皂袍缟素
千尺万旌披麻戴孝
日光灼烧四周的景致
使屋宇变暗。
田野植物凋零……
悼念永恒错开时间悲怆泠然！
——纪元铭志的墓锥，
如灵魂之塔。在殡仪馆前……
2
尘埃落定。失魂落魄
在温柔邂逅亲情中
相遇！揪心一刻镌入骨灰
和石头。左右对视嚎啕大哭
我们一路研习，哀悼和亡魂
致以乡土中国式的丧墓礼
沐浴在悲与哭撕心裂肺的祈祷中
殡仪馆巨大的烟囱如炮台
人身。肉体。衣与冠
整个，进入火膛……
3
愿天堂之门打开——
凭波澜壮阔云涛怒卷
来安葬我实践拙朴
铮铮铁骨入土为安的岳父！
当焚尸炉冒出璀璨夺目的烟柱
化为齑粉的岳父
您是否可感知火与秋色
在铺满胭脂红的坟茔
纳入竽笙吹干穹隆云霓的
龙辇凤仪祭司执仗
鸣锣开道。大宗师咏诵卜词
雾旋晌午驶麒麟车的辞汇
淬炼一粒仙丹的荣耀
体验楚魂与秦人的对话
4
陈州烟柳芦絮苇浪
孔子玄歌台、伏羲画卦台
及太昊陵。柏树森森
松风浩荡的传承指引后人进取
将左耳的哭声，纳入右耳
稼轩垂念，苏子转朱阁的遗韵
放牧大泽乡定都于此
陈胜吴广，车马粼粼……
灿烈火焰并刀如水
跃㦸映钺的起义军。
簌簌倾落女娲补天炼五金冕旒
蔷薇秋葵紫荆花的巨石阵。
现在，俱在坟塚下祭祀——
挖掘岳父栖息的墓穴
让他安逸入眠，梦蝶回盼
以庇佑子孙，俯瞰万世飞虹
造就死者之殇的归途和家园
菊 仙
满地菊花，怒吼——
不住喊！把黄昏，唤成黄金。
秋色斩钉截铁，不住喊
把树上，簇拥的叶片扯碎。
全披在菊花枝头，直到第二年
大地在几块红砖围成的一垛墙
和花坛的庭院，不住喊！
这里有一年秋祭的土与菊。
三根斜竖不一的棍子
一条绕来绕去绿色的尼绒绳
和一些，碎砖烂瓦！
它显然不是精美的缔造——
忽略了花圃或园艺的含义
仿佛随心而筑。由闲者乃构
荒芜却不饰修剪——
让其疯长。使之，不住喊！
竞绽之辉与黄金，叶叶翠喜
瓣瓣清凉。蕊色腾达而怒吼！
在一个最不起眼的庭院一隅
簇拥怒放。几乎令人失望！
把所有喊声，皆移到上头——
花冠似嘴，咀嚼落英。
秋色·上海
把一些旧年的瓦和砖头！
抛出去，就是过去的上海。
枪战片里，青红帮
前赴后继——绑票越货
就是上海。大世界
歌舞院，玩票的人火中取栗
红男绿女。大都市激情沉沉浮浮
仕与妓，各取所需——
耿直的秋色蔻丹抹唇
口红之吻，直飞九霄外……
膏脂烟花在宵夜地摊火一把
擎着祖母绿翡翠石的烟枪
就一盏剔透玲珑珐琅彩的灯
烧几粒烟泡！偎榻一卧
陆小曼裙衫半裎随翁瑞午
借势一按，兰花指一敲
且听风吟优伶。名媛下海
那扮相，堪称丝滑绵柔
拖水袖朝天一掷茗烟一纵
嘹着唱，暂绎昆曲两厢
勾脸纳粉鬓似蝉翼濡染了去
凭一诵幽篁，饶将春怨诉秋池
戏子字正腔圆——
娇嫩脆嗓赛梨就是海上
一记耳光嘎崩脆……
将旗袍，劈胸一撕！
令衩竞渡灵魂出窍扯至腋下
就是沪上。苏州河
贩白面的主儿瘦骨嶙峋
——吊死鬼般的瞎眼算命人！
把黑枪，盒子炮打得山响
鲁莽、躁砺，加上吴侬软语
大茶壶，及女校书两人
把阔佬耍一通取乐却见书寓
弹奏一曲。搽脸抹霜
高跟鞋如飞机停靠香妃馆
茶房唱一诺，亮嗓！正逢说书人弹词开篇
电梯扶摇直上。铁艺栅栏的门屝
——幌子帘拢，吉星高照！
正映斜挎半吊吃白相的小开
斧头帮王亚樵斧尖锃光瓦亮
掐一朵玫瑰，钻入藕芳榭
秋季。我所首肯的上海
嘭恰恰，咚卡卡。夜舞盘旋
舞女们如伶仃圆规挺乳叠胸
却被玩股票逗闷举止轻挑
写子夜的作家勾引了去
在霞飞路镶嵌。压实。夯筑。
沐浴更衣，让妆奁乘叮叮的
铁轨，绕南京路娉婷袅娜
携乳房似抽屉，一路狂奔！
静睡横卧的涅槃者
宁谧。释迦。万籁俱寂无声
无息。无欲。万法归一的安睡
涅槃。静思，澄澈莹然的莲华
皈依于剃度的声浪
秃顶。抑不住的圆寂者
且放下觊觎之心
稳若一座山熟眠寝寐——
朝夕、片刻、须弥、刹那。
睡觉禅衣的还愿
惟愿维护。他一生的道义
和布施，一只钵盂
在潜藏中游弋
激励着春秋往来的香客
及供养人。时空
雕塑，翻动经卷的风
幌筹飞舞，仙乐飘飘——
梵界冥想法度加持于大千世界
困扰绝伦在舍卫国诵读
晨光熹微曦光，妙丽无比
曼殊无疆，势必合眸息事宁人
悄然塞目闭听。凌虚礼魂之曲
诡谲多变波澜壮阔
荏苒于感知抵达菩提树下的
呦呦鹿鸣，或一只猞猁！
狮子或豹子、虎皮纹章……
采摘啁啾雀声，四围星罗棋布
洞悉侧卧，态姿安祥。
无欲无求、邂逅相遇……
趺坐莲华座中，蝙蝠似雨
在他的旁榻凿击
祇祉于囊萤映雪的宽恕
罪与罚的前世今生和后代
双手合十在安睡中松开
继之，尘埃落定，无生无死
无烦无耐。钟缕鼓音
俱从其顿悟，空传佛缘之空
于岩石一柱中回到功德圆满
大觉识，如秘籍展现你的旨意
化为朵朵团光，藕断丝连般
加持你的思想与精神的象征
斫 琴
1
一块经古不朽的木头——
尘埃抚去，泥和包浆
仅为外衣所掩她可以一丝不挂
历经千世磨难……
刮骨疗伤，剥皮抽筋
剔肉剖胆，沥肺挖心
崭露头角借尸还魂还不够么？
洗心革面涤层层叠叠玷染之污
……必定终现，其峥嵘——
2
身窈窕茁然外露形容瑰丽毕现
垢病玄机，构思于，缅想里
仅留一魂，浮起薄奠之泡影
铜鼎飞升，驾帆远征——
绪川千世向后滑行！
纵然万劫不复，琴身仍在
3
远征于琴瑟和鸣，亦必如
薄荷般清凉！曲水流觞样演奏
它止于宫殿之门而退隐江湖
在一个严子陵的钓台上
被一个笠翁对韵的钓叟修复
无影之刀飘起使富春江水下降
水落石出的琴声。抚去又泛
4
斫琴一秒胜，似观世一年
三弦两筑依魂别念
偎帘荡清影见倩女幽魂
把酒三辄，递与先生——
“且饮奴残盏一杯如何？”
盈盈浅唇，挂樱痕蔻丹一豆
如篆茗烟。竿竿一篁挑灯看剑
芊芊泽花且随软榻
漂出玉镯葱手藕肘莲臂
清帐幔子结流苏正好裙纷蒸雾
递与先生可是山鬼骑虎的媚
5
“尕娃妙龄筱女可识琴精一枚”
一下子全知了，她是琴精！
斫琴声浮起，焚香沐身的鱼
在泉声蟹眼里作乱——
执虾须，在扣鸣盏……
斫琴斫琴，满目觊觎琥珀声……
该一视同仁。凿之镶嵌
琴匣中在还愿，琴声习习
箫管飒飒，胭脂滴烛泪
贝齿一扣，又是半衔——
恶之花:穿虎皮鹦鹉色旗袍的佘爱珍
无必强调，与虎谋皮
她已穿于身上的旗袍
勾画出妙丽玲珑花瓶般的身躯
就如着了虎皮的小鹦鹉
曲线舒畅如盈握
矫健似，母仪的雌豹——
却隆发蝉鬓般系绢盘簪
犹如一只鹦鹉对镜奁梳妆
钗头凤词韵翻葱白纤纤玉手
尖尖丁花攀皓指捉跳脱金镯
肘衬鹅白腕凝霜雪
蜂腰啄胸，双乳坟起
如琥珀碗倒扣——
脱去虎皮鹦鹉旗袍的女人
在镜中沐浴这少妇曲线玲珑
委身于氤氲之息弥漫的
水色迸溅的喷射
香水一般让词语啄艳停顿
她芙蓉花柔腻欲泣羊脂玉般的肌肤在层层剥落
仅剩一堆媚骨仍在沐浴中征挑
被字字珠玑所描绘——
我们堪删去一些词汇……
譬如:夭夭若桃。或者:
梨花带雨。可增添一些字眼
乳波臀浪，玻璃琼殿
背部同样花团锦簇——
双肩若悬崖虬枝筑玉挂翠
咫尺天涯般从窗隙漏下
一把指环明月刀似的项链
套在她蝤蛴裸露的脖颈
葱指上一盏钻戒
随潋滟生辉的水
钻进她浓郁的发丛
这鹦鹉虎皮般的旗袍搁在不远处
现在。被时间玷污的瓷器
像珐琅彩，一双白净的腿插进
旗袍似的花瓶怂恿着粉艳
柏桦般的诗句——
亦熠熠波澜壮阔
在娉婷皙白玻璃透明晶亮的
深宫。身态英姿勃发
袅娜可露的双乳被掩盖于
旗袍的烟花柳巷——
哎。堆霓固藻的妍媸毕露
哎。一道屏蔽的风
遮住了秦楼楚馆的琼奢昳丽
沪上春梦。了尘俗怨
躲在神仙洞的佘爱珍
在镜匣妆奁前黛眉一画
口衔胭脂的樱桃小嘴寸朵剔星圆润
一枝带刺的玫瑰花
就这样在海上盛开
穿着浅绛虎皮鹦鹉旗袍的大姐大
彪悍使枪双手趟的恶
让个个爱慕艳羨她的人寒心
跳 脱
跳脱。镯子。玲珑骰子安红豆
兜底就碗一抛，且听
“叮当”，一声。暂绕绛袖绿衣
赌瘾浸入胸绽开霓裳羽衫的
白皙。粉嫩。
斜挎寄予了坟起的春山
娇喘吁吁蒸香汗两腋处虛掩
芳芬梨花带雨的篆渍
一牵两带。挂露盈珠、稍带角
悄悄然用脚一勾
绣鞋肌袜白里裹蔻丹
趾高气扬弓靴满堂庭阑蝶涌
蜂腰，纵挑别议
扑克牌状的窗棂含秋穗万朵
西岭玄雪，玉体横陈——
摇曳石榴红的绫罗娇绡绢帕
都付与了皑皑皓腕
绕是裙张故彰觊觎着杏瞳
唇釉下彩贝齿咬断
娉婷婵娟的檐外滴雨
织出帘影的诉求
雕梁画栋在抽丝剥茧缘画屏
一袭盘丝洞的闺房
暖柔软榻将高跟凉鞋垫底
睡意便爬上足颈
闹钟袅娜摆动啁啁啾啾的鸟语
识别声嘶力竭的钢琴曲
直视无碍，且无碍。轻叹……
踅摸一头乌丝，一件亵衣
叮叮咚咚，弥漫！香沐浴露
西厢左支右拐。犄角两分
“便引诗情到碧霄”的吟哦却也
氤氲透亮，合巹况幽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但择偶居煎茶烹茗！听蟋蟀声
罗列，刀枪剑戟铿锵有力
丈八蛇矛，都羡慕嫉妒
她在思度揣摩羯鼓捣练
枝头琳琅满目
一水的瓦蓝瘦光折荆
棘刺玫瑰扎破手指迸溅射落月
层林尽染，叶叶血红
花醉三千客的琴瑟焚手
抚弦。棋声点点滴滴淙淙
庭院深深深几许？吟菊才收
透着波澜壮阔的双乳
涂脂妆奁镜匣一掬捉旗袍
更衣。衩开小了，该多一点
搽脸，剔粉。抹上腮红……
鹦哥青碧的裙与袍。
琳琅满目的玛瑙坠迎珥
隔蝤蛴粉颈，如丛林
襟飘带舞前凸后翘凹显
测绘仕女图上的芭蕉叶亭韵
犹凉。蓦然回首
向来萧瑟处处皆抛吻扣盏
涂指甲油的玉指锃亮——
翠玉环映的双溪绣口常开
莲香藕臂纤手竿竿竹风
且将晶亮的睫毛吹弯上翘
眉黛卧蚕，双鬓豐悬
一如蝉衣伴歇。乍含还吐
插翅的翼虎兽
兰蔻粉水雪泥鸿爪般躲藏
一式偎依着烟灯借烛影半吊
荷芰捋一捋胳膊上的纹青
簪中录缨子弹奏况是馨怡情愫
她出身世族。绍介楚才
却嫁于军爷。执扇搧风点火的！女人。瘦骨嶙峋的烟火
气财阀门客赊酒的茅店——
且把秋风萧瑟和落叶
都堆在心头。一叶知秋。
耻于休说……欲诉还羞！
叶落的鼓声
——叶落的鼓声在秋院
如管弦乐队吹奏。
树树皆秋色，枝枝蔓蔓
旌旗招展！山水皆莹然洞彻
干涸的禅寺似积香木
松，横贯而下
遮云剔雾的岩崖和石头
在酒后，瘦骨嶙峋
皆盘旋上升！
路，曲折迂回接纳我的脚掌
峰峦叠嶂接纳我的脚掌而转入
时序，循规蹈矩的落叶
——叛逆般，随风，呐喊！
如一斛珠，坠地……
紫烟飞动。搅拌匀趁的山景
满目清凉。也渐渐
落入我的掌心！
无屐无痕。斩钉截铁的山崖
似求仙问道，荆棘丛生
卷瀑淋溪般潜藏。在石缝
镶嵌，尽染落叶知秋的羯鼓
良莠不齐的木棍……
化为树。诡异地敲遍峰巅
刀刀见血封喉的秋色在纵横斜织
笼统而且坚硬
秋天在滚石的潮汐怒骂
如补丁摞补丁一片片挤出
红光满面纵容并不代表着酡醉
而上下捭阖
也不代表被秋天击哑
危卵四伏加持着滚滚红尘怒卷
蓄势待发。可用“奋斗”一词
但缱绻逶迤，山势折弯
撮几点民居，用茅舍虛构
如缶一样的瓦砾在惊叫
张牙舞爪的修辞有关于枝柯
林径、槐荫、沟壑、深隘
谷地。一潭下凹及渊的水
向上的拳头浪尖掷屹
若飞镜。擎一盏灯的寺与庙
各执一词，在沉缅里抽搐！
宝刹十万间啸傲，菩提树下
搜一些地方志的资料
在谷底掘金，拾阶而上
攀至如绳纠结的山道——
何时是仙乡，访虹漱泉蛰瀑
一只豹子在它经略的维度
迅疾驰骋。却归于金光闪闪的
丘壑中！牛栏，似虎
栅栏般的纹章巧于密布
我在场景外躲闪让一只鹰
如领主，返回故地
左右这秋两厢对峙的峰峦叠嶂
秋水淋湿万籁无声的俱寂
苍穹之空，在一只秋天蝇头的
眼中书写小楷。晴光万道
逼迫我采摘野果，充实词汇
瞄准镜般，聚成一点
终究还是挫败，秋天的靶心
是刀子，如匕首般锋利
元四家
1、黄公望:
他坐在溪边石头不住点头，
草尖业己泛黄
蓝色的瓦檐茅舍一阵阵发绿！
两腋挟风缓缓似生翼
五十而学画六十乃研习……
父得子，况久盼矣
至老方成。而属，子久之名
。夕阳斜坠
霞帷幔帐恰如幕布
丝绸锦缎裁作危机四伏
山峦叠翠堆霓固藻
听风执团扇虬髯枕沐
还掷清凉。洗足濯清涟芙水
残荷拨褶皱纵容潋滟
隔岸聆射涧虫声，粒粒似
玛瑙敲击。云盖如峰
皆倒竖，插笋满山惊讶
诡异筱竹麝兰。蕙耕菊崖
筠与芹，屐与蕖，秋池
眉涛抒魇草，扣禅机
枇杷衔灯握拳擦掌摩挲着
林间房舍啁啾雀声缕缕樵语
斧砍荆棘灌木，锄药问仙
字字珠玑入画意！捻须漱泉
借三分赭石，七点花青
在《富春山居图》上逗留
料青峺崎岖。笔老辣，纵横！
2、倪瓒:
娇艳欲滴！秋彤血水淋染
枝枝柯柯。丫桠似鬓
似簪中录鹅黄堆砌筑琥珀九层
枫林披头挂彩各竖酒令
杏子旗！他，有洁癖——
卖尽家产，宁长居湖中
雾气虽重。栉风沐雨……
万村千壑如荡舟黄藤披霜
粼粼濡波屯浪，漫游
欲盖故彰。叶叶袭扰龙珠泪
将胸中不平借酒以浇块垒
笔挑墨映，仅绘三五株树留忿
念想往秋仓鼠绕梁
周遭邂逅一妓已沐三遍
到头来，还是寻思不遇难料
娱支桥头，俱恨石头
他在不住后退
退到秋天的房间里
把一轴轴画
简约得如患洁癖般省略
耐烦的。刹是映入眼帘
3、王蒙:
去简就繁地，将画笔一纵
横竖满山皆是树。
林深遍野寻况次弟瀑喧
溪哗涧西盖茅舍两间
泉从石隙而出，桥从足底升起
凸爆偎岩。凸处盈苔
痕迹留影！劳心画为丘峦行
叠趣层崖。松柏绕径
且分出子丑寅卯萤火曈曈
皴染亦分门别类勾勒石态解颐
熙熙然，擦出点火星
叮叮然，呕心沥血……
燃糖自照顾相知
淘洗一路荷锄万千姿选
曲折离奇、诡异迂回
苦思冥想通幽。
密不插针，疏可跑马
万象物语气贯俊峰顶用功过猛
一系列林林总总。纠结一事
亡国家恨，惹恼了疗寒人
种种迹象表明，他在造势！
坎坷不平亦抒怀写意娉婷
4、吴镇:
一山碎石挺进皆在他笔端涌溢
涂抹漾濞。或非他愿
他只靠一幅画与人争春秋
而宁愿得罪豪门得罪皇家
去杀头。管不住
巧言舌辩！禅机纵横
并刀就势引颈强说愁字
绘出彪悍的意中人
将山林石头朴实瑰丽写出
让瀑啸似骏马飞奔
用色彩和笔法作画铁骨铮铮
锋芒毕露的瓦在绘客三千里
腕底朝霞。闪电般驯养
剥蚀！笔笔皆是口诛笔伐
所剩无几的人头且拿去
从此墨迹无存宋元画意
技法失传徒自甘心愿谁能付
凿壁偷光囊萤映雪再努力
也追不回，囚室的风
癫疯诉说者的诉求罪与罚的国画
历历在目却难还原其中奥妙
瘦骨嶙峋的颖灿
描绘图卷一轴的山雨
山前山后蛰伏加持的离魂索居
拿刽子手的砍头刀
往颈抹。似口红色颜料重重
玄圃积玉一如刀光斧影
齐刷刷落地，魂魄十里血红
朱比特铜像
它可以站着不死，永恒不朽
排除万难。抒情的权杖
一枚绿色的小分币
滚落在你脚下！青铜钟般的
体魄。钢毅坚定
臀如斧削，两脚扎实
臂挂古罗马式的战袍结衣
在秋天的火烧云中维护共和颂
元老院的民主坊
却竖立高大威猛独裁青的形象
长廊外。一组严谨的
拱拄，拱卫着它的威仪
深陷于一个绝对绝望
市政厅的庭院中
四条道路，彼此交织
通向，四个方向——
黑炭似的铜像微微发青
黑灰色的钢毅湛蓝发绿
铸铜术的柱础
雪白的大理石台阶庇佑
它必以权利为圆周
施政方策得以贯彻落实
层叠向上的修辞瓦蓝锃亮
根基泛白，崇尚深厚
森严壁垒的墙头在院落中心
上方。雉堞高耸
奇崛隆起的迷宫该怎样？
踏入屋外。构成一角的人物
远处，距离将把它分割成
一个渺小的点，一粒沙的
青铜符。以甄别不同的别人
……
熟虑和妖娆--致严歌苓
只要不是今天
任何归于弓弩上的箭
都会射向她胸中铁律铮铮
瓦棱的湛蓝
还需要一个过程
比如葱与蜜
花朵伸向花朵玫瑰园里的蜂
刺形的针。喙的口香糖
令弯曲的陶瓷花瓣
一件件瓷器如花似玉盛开
一张怀旧的老唱片
在她双肩一架井水中绽放
舞蹈湿漉漉的花蕊
祈祷着兰芳锦鳞游弋在缸中
牡丹谱敲击芍药居的词
形容翩跹昀逮着一只
身背花篓的蝴蝶在采撷
撇下文字上的花粉
只扫雪和露。珠玑爿爿
红舞鞋波澜壮阔
腿裤裙浪犹翻五十弦塞外声
就在夜晚的雨里跌破洞察
寻思杯弓蛇影
溪流云霄的熟虑和妖娆……
应该测度猜想汩汩泛舟
让水华缕缕爬上她的足颈
玄武湖的莫愁女
凡是书生。笃定是书生！
捐赠一个才女的纤柔
让她日夜颠覆耕耘
植谷。淬火。钢里加炭
睫毛澄清，吹奏炉火纯青
势均力敌的小姐姐
缭绕在小说里
她是电影攀岩者——
菊字形的妆奁乍吐一道霓水
沉郁和琐碎事事关心。
莲肘藕臂一枝笔的熟稔及妖娆
蹈矩循彟蝤蛴在脖颈一绕
自是千窗百孔琳琅满目疮痍
故如严歌苓的貌与美
是文学性的。诗，纵容着
丝绢，如此焦急。
一诺千金，倩谁散尽
还复来！几成扑倒抖擞
默认了，阳光惨烈
刀锋穿心在瑰丽诡异上吻出
血丝。像李易安胸筑块垒
危卵之下，岂能飞出
一只南巡的窠臼或燕子……
想吃鱼的草
企图烂到泥里，做一尾
想吃鱼的草，打扫根须的庭院
做一根垂钓蟹眼挂满浆果的
鱼饵。虾须的螺旋浆
泛舟在士与女的手与口中
赤红的秋，在铁里淬火
把胳膊，锻造成一把弯刀
遍地落叶巨大的歌舞院
居然怀疑
一支笔能拆散一对情侣
忍耐一个午后药片
不断倾落吞噬的暴雨——
鱼如牡丹游弋
穿着连衣裙和风衣
蟹和贝。如两张旧唱片
打亮一把把伞
却没穿吊带衫和内衣
虾们跳跃挺进
在一个锃光瓦亮的廊檐下
张榜。宣布十月的假期
甲壳虫的汽车
穿行。如带刀侍卫
会停在没有谷底的路上
让一个金壁辉煌的呕吐者
在秋天。如杜鹃啼血
放纵一个燕子举家裹穴迁徙
效仿无人机滑行
或像一只手机翱翔
六点半钟。
我起床，晨曦尚远——
听台湾人说大陆要进攻
统一势在必行！
而那个挥舞着拳头
拿一小瓶洗衣粉
欺骗世界
一手造成伊拉克亡国
发动战争的家伙
——鲍威尔，死了！
因读诗人西渡《奔月》而联想至观傅抱石先生雅绘梅兰芳《嫦娥奔月图》乃感
序: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绘此颖灿……
由冷到暖的秋月梨花带雨
捉耳挂齿。啜香未
沏壶茗烟泛出彩玩票
台上栽筋斗云凌霄阁之上
句句斜挎
蟾宫折桂圆姿可守
宁谧一点张铺
这位爷翘兰花指兜底扣韵
韶光统照的缨络
流苏氤氲之息叹娇喘妖娆
起碎步，抖擞精神
颤巍巍，京韵滚瓜烂熟
旁白念出个玄圃积玉润夺唇香
眸挑黛眉鬓扫胭脂雨
且芬芳馥郁……姹紫嫣红！
傅园慧，怎敌抱石之笔？
京口瓜洲一水间
画出个子丑寅卯月殿嫦娥泪
况之会，蜜饯侑酒
傅先生应邀赴戏款曲有篇
花之秀灵性一睹梅派
奔月。唱似，林中滴水……
单听京胡响鼓敲击西皮二簧
映了水袖风。盈盈一握
呼尔呼啸居傲石榴籽乱蹦
满肩是戏。樱桃小嘴贝齿
抟出个舌尖红
毕竟是凝翠花恋蝶涌水
眼瞅着霓裳羽衣
玻璃雾展旌旗裙帜
飒飒英姿勃发了少华虹
李商隐咏诵嫦娥应悔偷灵药
应披皂声！梅先生
仙题兰芳，一韵画之悬壁
家学莫衷一是，正应了
一桩奇闻异事。该不是
画轴一袭旁边落款傅抱石印
小楷淹雅，诗崛春秋
绝艳一画飘逸直视梨园灯
————
荀子曰:“将以求富而丧其国，将以取利而危其身，古有万国，今有十数焉，是无它故焉，其所以失之一也。君人者亦可以觉矣。百里之国，足以独立矣。”
嫦娥奔月之神活，是先古时期的一场战争，乃演后羿伐“越”事！
菊心葡萄和叶芝
你见过一颗葡萄么？
一粒颗粒圆晕饱满地道的菊心葡萄。
它和我的灵魂嫁接在一起
……两个灵魂，在一起。
葡萄的皮，菊花的心
藤萝的葡萄叶，菊花的玻璃心。
或许还有第三颗粒粒饱满的菊花葡萄——
翡翠心般绽放。
颤栗的果皮
在蝉翼明亮的秋天漫步
包裹着液汁松软的果肉
如一个圣洁的神，那样晶莹……
诗人在菊心葡萄的皮囊中
得到了养育。
我要穿越一枝花抵达另一株花上
我要穿越葡萄
抵达菊花的内心：如蜜蜂采汁。
现在是
剥皮的时候了。
剥下神的外衣，让他成为诗人
剥开菊花的蕊，让他抵达葡萄本质的汁液里
如诗人叶芝，坐在葡萄藤下看书
想念他追求的情人
甚至，他神经质地建议娶她的女儿作妻。
蝉鸣如葡萄藤下的绳索
圆润的葡萄珠，
第四粒在果盘中……
我们上着菊花课，在葡萄汁里沐浴
品尝自然田园的功课
植物的褒扬声激励着叶芝，告诫他懂得：
只有葡萄和菊花，可以解救他的忧郁。
菊花。葡萄。狠狠绽放地花蕊
此时。我们阅读圣诗
如同阅读葡萄架下的叶芝。
思睿相连。
感染了秋天的景致
露台上，做葡萄酒的我
榨汁。取火。烧炭。
酿造。煮沸。……把葡萄汁灌入橡木桶
用盥洗，缓缓摇动玻璃瓶盏的汁液
震荡脑海中咏颂的诗篇
在品味一首诗
……达到我内心的香气。
湖畔诗人仙界魔舟过去挺进时
（噢，颖脱群伦的杜鹃花，
透过藤莽孔雀尾下盛开的凉荫……）
一大盆湖水，湖盆朝上
树列成行。……阳光在飘散，
何时聚拢？队列里，蒸汽的滑翔机
——我们索要的是：
仙界乘载魔舟抒情的华兹华斯。
柯勒律治、骚塞诗歌在湖山华丽殿堂照耀
归于静息黄昏。回到自然中去
丁登寺、古舟子咏，神秘诡诞的色彩
也笼罩在逃避湖盆上空。
入寐的堰塞湖
滟影高照。荆棘遮掩了小木屋幽晾的房顶
廊檐下筑巢的银雀在移动中添枝加叶
煮好了雪水，邀请它们。
一壶春光，在一湖水上。
透出圣洁的部分
清洁之境界，月光普照……
摩挲的烟雨在次日稀薄。
湮没于奇妙的薇姿藕风里，
布施日色培育，聚友啸傲之旅
尘埃充沛一生的道理
……归之于明净。
云影照亮；湖盆映照落日的山坡
泉流若涌，激励他们，灵感的次序啊
落日的山坡上，三人枯坐
运载词汇。写满诗章的笔头，
湖水在湖畔勾留，拧下吸汗的手背
如一只毒蜘蛛，爬在那些廖汉的丛毛里
饿湮饥渴的林间滴水，用柯勒律治、骚塞
羡慕你们。在英国北部昆布兰湖居住
隐居于格拉斯米尔和文德美尔湖。
两个湖盆相对，
三个湖畔诗人歌颂素之湖，如羽斛在酌酒
插花的鱼，在湖滨上岸……
成为羽毛的一部分。譬如：两张名片，
再加一张……。翡翠鱼的喉咙充满了冰
玉碎之波浪，在石头琴里荡漾
湖心永远溢满。表达无限憧憬——
一大盆湖水，就是一个潮盖的湖
现在是：两个。还有格拉斯米尔湖
我们羡慕诗人抒写“文德美尔湖”的美誉
并因此咏赞湖光山色。三人结伴在
森林里，幽暗的鹿鸣、鸣响的泉色
采集松塔的饥鼠如攀天的松木梯
青苔上淙淙流淌溪流
云曦闪耀，我更恋湖光。给予莲朵绮逦的吟唱
绿草刺入湖心的投影。
映照吧，三个诗人和烘托他们诗兴的折光
并行不悖、抒情歌谣的赞美
审判的幻景在玄思中炫示
血丝湖盆在上升，照亮碧空
孤独的割麦女，犹如晴日的蝴蝶照耀他们
暮色下结成祭奠心仪的词性
蔷薇窗的掠影，泯灭黎明桥上的曙光
柯勒律治神学的道路，
华兹华斯湖盆神驰长航的宗教意趣及涵义
骚塞乌托邦社会鬼怪的魔诗。
缔结瞭望的哼唱
——献给我叹羡诗人柯勒律治
唯诚挚圣洁的博爱与学识
——唯此唯是，
如潮水在秋夜的堤岸漫过。
我们同心协力，将邂逅良莠的轨迹，
化为两条：坠地彩虹……
在诗哲品学的杯盏中
稍取些许收拢的茉莉花瓣
保持词语纯粹与洁净
湖畔之水缔结田园的词锋
泉流泻下的声音比彩虹更远
爬满荆棘的树巅
如仙界魔舟在湖泽间遨游
灯芯草的诗句，
穿越紫藤花的花蕊点亮了你。
噢，笔触的绚逦被点亮
颖脱群伦的杜鹃花，透过莽野之窗
孔雀尾下盛开的凉荫……
一片榉树，环抱大地，
枫叶如此金黄，
叶片的芬芳若风帆折断……
在秋季：归于缔结瞭望的哼唱。
恋歌（组诗）
一、织女颂：
（1）
她将自己的肉身聚合为银河的肉身
她纺啊纺——
莲藕般的双臂如舞动的棒槌
把自己的一团青丝
织成一匹匹游弋鸳鸯的绸缎
哦，织锦的花蕾，在她的双眸中绽放
织梭飞舞，黎明之瀑布
纺车飞悬，暮色之潭影
粉嫩的藕花，自她双手间滑落
月光的织布机——
匹配她玉腕的云鹤
提花照耀的丝绸，如银河倾落下来
又复凝结成她穿梭引线的姿容
（2）
纺成妩媚的泉水，叮叮作响的岩穴里
银河倒卷。星光被拉长——
丝线如琴弦，生命就是悬垂的琴弦
多彩的青丝，黑发落尽
青丝落尽了——
白发丛生的织女
纺车旋之转之，收集这愁予的蕊丝
……把银河也收集起
缠绕于纺车的符咒里
使星光在纺车上闪烁
抽起朵朵涟漪，缔造天堂般的海市蜃楼
最终绚烂成河，景如飞泪滴下
浪花迸裂，又溅起朵朵星辰
（3）
秋色之硕果，在银河上漂浮
星云裂开，繁硕之果点点如虹霓般亮起
雪亮的灯盏，是她举目哀怨的珠泪
她兴叹而惆怅，眺望银河那端
白昼加剧了，星辉一时汹涌成海
无数海子，在她胸乳间交错晃动
晴空璀璨而夺目——
她如水一样晶莹剔透
造神的纺车，呼应着一个婴儿的啼哭
她纺啊纺着，呼啸的泪水
从她的耳穴里飞旋——
（4）
噢，一个纺织的废墟，在天堂的塌陷里
使银河砌筑起纺车暴雨
那织女如宝塔般端坐
织机在上面呼啸
相思的大雨，放射星宿的流光
而悬崖一般的织布机
含泪的金字塔的眼眶，在黑暗的余温下
她咄咄逼人的光泽，皆化为衣裙上的彩露而下坠
夸娥氏，俯身于她的面前
哦，请原谅她的涕泣
又负雷雨倾盆袭向她胸前的硕乳
乳汁也点点在银河里飞蹿……
二、牛郎歌：
（1）
他如星辰，在太阳底下燃烧
又采集石块，夺目地在牛角下折弯
如杨柳的枝条，在炼烧的层云里蔓延
蒲花柳絮，皆作征帆在他牛皮伐上颤栗
夜行之船，乃牛身的一部分
牛神的木桨，在银河里划动
如秦淮河的灯影，飞上犀利的浪尖
夕阳也是牛头的一部分
月光燃烧成天的水，黑炭一般辉映
他踏浪的步伐，黑云般的脚趾
——把马蹄下的浪花铺满
嶙峋的风，在浪尖上吼
牛叫得正欢，举头望刀子般明月
炭火般的月光，像撕碎的肉块
（2）
星光化为挺进的步伐，亦复千朵万朵
潮骚的水声啊，如牛鞅在丽日的山下炫示
牛郎起舞的坐标，若定海之针般辉映
锯开万顷碧波，猛浪一时暂停
大如烟花的碎木，飘飘洒洒撞在他肉体的钟里
那体态也如钟，银河之水，
在他膘肥体壮的钟声里回荡
众神的火炬，为他照耀归来的去路
他化作巨石，制造更多的卵石
在他左右，砌筑堆积如山。廊桥之上
他提灯的身影，犹如花团锦簇
他陶制的身躯，在一只耳朵上闪烁
他抛掷更多的石块，在银河壁立的云霄里
使万岁平安，千秋评论……
——在民间得以流传。
三、西王母：
（1）
传说豹身狮面的西王母，其实妖媚若仙
耨头的指缝，在云间的发髻上
插满了戴胜般的云饰，黑红两色的发簪
——如刺刀在她蓬勃的髹发中滑翔
大地之母，深吻一道飞瀑，使银河浑浊
而落日的魂啊，黄昏的恍惚，使其褶皱丛生
绚丽之海，请招发舟楫的指引
让澡身的织女与踏魂的牛郎相会
割舍千万朵银光闪闪的妒忌
飘呀飘，水流在加速，那银簪轻轻一划
顿时银河泛滥，发蓝星体在膨胀
皆葱郁如金峰，在她的手指中流出
（2）
诋毁一个争议的话题，燃烧也多于相恋的罪恶
女色与男戒，形神兼备的人啊
你们的欲望，在奇迹中，盼望七夕
或一对情人的肉体，契合于火焰熊熊的银河
使炼烧的种子，发芽成熟，微粒如精血飘散
蔓延。
造就着一个西王母的功绩
就那样轻轻一划，沿河皆翻滚着焚毁的情种
一个热烈如倾覆之盆
一个惊慌若覆盆之子
一个巢穴，如鲜草弥漫
一个柱石，若大理石之铸。
（3）
织女来了——
牛郎哭了——
蒸发之水，哭天抹泪
惊魂的豹子，扑面而来的狮母
皆从西王母的意志所化
又从时间的幽谷，转入升天之路
织女把纺车倒悬，将发丝如银河缠了又缠
惊魂的世纪约定，就在这一天砌筑
泪泉滔海之波，焊点正圆——
给予情人之约以呼唤
并且呵护他们，使大地的子孙得以延续
四、银河之水：
（1）
澡神的织女，你尽管一丝不挂
让牛郎把衣裙披回，遗落民间的身上
神亦如此伤悲，神伤之神啊
——落日深山，人影惙惙，幽会遍地
桑田之欢，媾之，蹈之
——在交际中完成
庇护银狐般妙丽的双乳
以及磨砺成针的牛人
（2）
在四季的灯盏下，你们苦恋之果
神圣的园地里，被逐出伊甸的男女
羞愧与羞耻，使他们缅怀
知耻的乞怜，寻找那只隔离他们的母豹
是隔离园的春天，加紧了逼之就范
却落下积雪的身影，满山鹅卵石般的鞋子
积蓄可怕的神力，点缀道德的图谱
制造一个个竭力羁旅的苦痛
寻找有道义的声音，惨别于银河的召唤
并获得一个满意的支撑
一个瓢饮的诗人，在作诗……
干涩的房门前，等待一个被解救的囚徒
归来。赎罪。一个未婚者的体谅
告诫他们。不能代表蒙蔽……
（3）
放入一个瓶子。而朝阳最后一次升起
犹如死寂
归于爽朗，轧破车辙之痕——
绕乱彼此安魂与低语的歌声
陨石般坠落，在银河系之内
强调一个词汇，日历上的一个错点
馈赠一个民间的说教
沉寂于冬天的熄灭与寒冷的挫败
瞭哨于刀山火海之间
（4）
七夕，七夕……
牛郎的石头，比俯身飞翔的仙汗
更澄莹，更纯粹。更透亮
把有情人渡河的皮筏
在星河里打捞上来，以照耀他们……
织女的肉体，在牛郎的呼应中
牛群的泅渡，上了岸……
得以相见的疼痛，鹊桥之上漏下的子孙
你们缅怀一生的道路，纸捻一般低垂
牛郎踩下无数卵石，制造巨石之阵
攀天之梯。每一朵星，都是石块，都是隧洞……
银河的石头。瑰丽的巨石钟
有序地爬升为插满羽毛的锥子
……踏花的绳子。牛郎渡河的浮游之瓶
银河里堆满了石头
月光如水般惨败、或苍白……
而迷你版的七夕节——
牛郎织女相会。照射后人的榜样
直捣内心的欲望
发誓在每年这天团聚
村 瓦
黑夜降至一个个房顶在颠覆中飞旋
我如一只船见一片红瓦在波澜起伏的村瓦上遨游
——摘自唐明诗歌《棚户区的瓦》
1：
白菜明净的菊心
对于形容一片在月色里嘹亮的村瓦
也许是奢侈的。
它飞动，如木鱼敲击其他的瓦片
像一只船停泊于更多明亮的村舍的瓦上
房顶层叠，波澜起伏。
布施沉寂的凉意
民间的雨声漫卷宁静街巷的第八支套曲
村舍黯然的薄醉下
演奏二胡的人，指尖在暗夜移动
梦里呈现的歌谣何时酣睡？
吸吮乳汁的婴儿吟哦安寝？
她梦见夏夜的啼哭，
母亲如一片村洼里浮现在污浊黑水里的瓦
婴儿骑麒麟
缝合双乳，潭水似地的乳汁
被一片村瓦揭开，婴儿吸允的嘴巴载去它们
2：
今夜，风和日丽
家乡的村瓦，
在湛蓝的夜色一望无际的房顶铺开。
——可它在我想象的狂风里，
如补丁一般飞溅。
现在它聚集在夜色微黑穹窿的小屋
白菜一般收拢
百丈的森林声音碎裂
皈依泥土的村瓦，把二胡和琴弓分开
一片是溪涧包围的乡村
一片是曲谱吟水的琴山
3：
想象一棵木秀于林的树在山崖上，
背后聚集院落山村如羊群皈依羊圈里
默念草的香气
如纸把云朵摊开，蜂聚的羊群
被风吹散——
村瓦构筑寓言的城堡
菜叶在村庄绽开
黑夜的穹窿，对于郁郁漆黑的村庄
飞往飞入。搭建巢穴——
我在船上看云出云落
见一朵晨星滴落在黑夜的嫩脚上
4：
黎明的耘锄者挥起飞鸟的翅膀。
阳光倒刺般穿越云曦
返光投照，在庙宇的燕廊下折叠成几把斧头
木桩楔入斧刃的劈砍中
斧柄使碧空绽放
蛾眉裂开时岁的澡雨。痉挛如虎纹葱绿
云雀滑上高坡，衔村叼寨，
鸣禽织机串联鸣娃馆的雨声
树杈的街景如草木的榨汁机
止步的钟音，回荡四外的来风；
犬吠柴门的啼哭
雪光中的蹄印，个个如朵云轩的信笺
蹙晕又沉睡了百年
布施沉吟的暴雪败谢一夜呼喊的凋零
梅花储备五朵花瓣
珠笔点破了雪纸纵横的纸条
绽放开去。清香怡人，在窗前涵蓄囧香
5：
近三年学艺师门，挖宝盗术
啄茶东园。冬菇吐蕊，紫晶镜子
镶宝石的石砚，雕饰的苍龙 东饮溪水
笔杆生花，吹箫汲水 移送颜料的村庄。
寺院的老僧，凝冻如呆鸡
在廊檐下阀阅经卷。小僧摩挲漫尘的锅台
准备饭蔬。包菜鼠草瓜圃的虫鸣
梳洗水纹的鱼，把柔软的鱼尾磨卷了刃
如锈蚀的斧头插入水。
淬火的红，刺青的青
薯蓣慢死的鸡黄，磨碎机般的碎花琢玉
稍微打打坐，念念经，偷闲中
去村落看房顶鱼鳞之瓦，坐在房坡上
如鱼悠哉，游在清波里……
山房寺院高悬，房顶的瓦砾一片片升起
我踏村瓦驰来，沐风撑月
一只滑向房顶与房顶碧波中的采莲船
载入荷叶藕花村舍的蛙声
目睹村瓦蜂聚啼唱，好啊一只夜莺飞起
如十里秋虫、蟋蟀、蝉鸣
万千雄鸡啼唱……
粒粒灯盏若耳廓同时聆听
更多的瓦片，在白昼下飞旋
作者简介
唐明，著名作家、学者、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河南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闻香识玉：中国古代女子闺房脂粉文化史》(上海三联书店版)、《香国纪：中国历代闺阁演变》(人民日报出版社版)等书，长篇小说《淘米水》《鼠群》《中午》等，长短诗三千余首，另有《中国兵器史》《中国佛典钩沉》《中西方艺术史鉴》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