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当叶在落

树木落叶是谁都常见的。有什么稀奇？说到落叶，一般接下来都是感春悲秋之辞。

其实不一定要这样。

我常觉得当叶在落时，是一个美好的时刻。

几天前一个晴好的下午，去爬山。据说此山上有达摩洞，很是想去体验一把。不料上山之后，爬了许多坡，仍未见有。后来打听到怎么走时，已是筋疲力尽，无心再去了。

山上树木葱茏，坟墓居多，几无游人。碰到五六个中年人，一脸焦急地打听下山的路径。因考虑“阴气太重”，又恐太晚迷路，也未看落日。只见到夕阳金色的余晖将山峦和树木染遍，百日草开着各色花朵，对江迎风摇头。江中一片白，也没有将一座太阳化作万点金星。

下山时，有些疲惫。边走边看看路侧的树木和野花。在一个拐弯处，一个不经意的时刻，看到一片楮树的病叶落下。

有时候，我们会以病态般的心静注意到周围的某个细节。在这个时刻，某种微妙的、难以觉察的预知能力与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完美地结合起来了。这使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观察接下来所发生的细节，就像它是上帝特意显示给我们的一样。

就是这样一个时刻，我看到楮树的叶子落下。那一刻似乎延长了很久很久。叶子以慢镜头一般的速度在一点点接近地面，一种柔如飞絮一般的声音从这种近乎静止的慢速度里诞生。此刻，时间在楮树的叶子上好像经历着某种拐弯或扭曲，不同于周围的其他时间。此刻，好似一个灵魂在自己的时间中旋转，准备着另一次旅行。

这样的时刻可遇不可求。许多美的时刻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电影《冒牌天神》里，上帝向凡人显示神迹，凡人就吓得半死，以为自己在受骗。于是凡人把手背过去，让上帝猜手指，皆中。最后一次上帝猜七，凡人说，你错了，是五。得意洋洋拿出手，手上七根手指。上帝最后告诉他，有一次他也向甘地显示此神迹玩，甘地为此绝食三日。

其实上帝无需刻意显示神迹。一切既非过分巧妙，又绝非无缘无故地发生着，能像人们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自然而然，才是真正的神迹。而那些被认为是上帝的神迹的时刻，作为编故事的高手来说，也许反而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