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乡情小说 | 绛溪有雨便是晴(三)

小说连载3
到昌水的馆子上班,成了家里谈论得最多的话题,也难怪,一家人苦闷了那么年,终于等到了一缕阳光穿窗而进的一天。
翻梢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从农村冒然走进城市,我还是有些诚惶诚恐,没有文凭,没有技术,没有经验,没有亲朋,想找到一个容身之所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上一次能够安然的睡在九眼桥的第三个桥洞,其实已经相当幸运了,城市里的流浪汉数以千计,桥洞不会永远的为谁保留着。
听说前几个月,有几个捡垃圾的为了争夺一个桥洞,打得不可开交,有的脑壳打冒了烟,有的脚杆被打断了,如果不是警察的及时出现,闹出什么样的结果真的很难说。

这件事传得神乎其神,甚至盖过了混迹在人群中的人贩子,几个捡垃圾的流浪汉都这么厉害,要是碰上二敢子那还得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悄然袭来,让许多向往繁华都市的农村人望而却步。
母亲也很担心,生怕我一个人到成都会吃亏,她找到刘瞎子,反复问刘瞎子算醒豁没有,刘瞎子赌咒发誓后,母亲悬着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英雄没有立足之地,流浪汉也没有立足之地,
生活中的一亩三分地不是你想有就会有的。
茶余饭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反反复复的算了一笔帐,算来算去竟发现不管怎样的风调雨顺,在农村干始终都比不上到昌水的馆子上班挣现金划算。

这像极了一则幽默的笑话,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种田人,到了最后才明白,放下锄头才是改变家庭现状最后的一根稻草。
刘瞎子确定的黄道吉日,母亲深信不疑,一切收拾停当,临出门时,母亲眼睛红红的,她把四百元钱缝在我的内裤里,反复交代,到成都一定要把惜点,遇到困难,千万别像上次一样爬飞车,睡大街。
内裤里缝钱包,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乡坝头的人进城,钱包被偷被抢的段子比比皆是,为了保证现金的安全,母亲才想到了这个神来之笔,她一边帮我装衣物,一边叮嘱我在外面少看热闹,少围观,不要招惹是非就好!

母亲还说,一个人在外面,眼睛要放尖些,用钱要计划着花,不要跟别个去学坏。母亲的文化不高,说话也难免絮絮叨叨,平日我总嫌她啰里啰嗦,有时还要顶撞几句,今天,再次听母亲的絮叨,我却一点也不反感,很受用,很温暖。
老汉坐在高板登上,依旧没有什么话说,叶子烟抽得一阵紧似一阵,一吞一吐间,烟斗里的烟茬子红得像炭火,老汉一辈子不打牌,不进茶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薄薄的一亩三分地上。
该出发了,老汉找来一个背篼,把要往成都带的东西,一股脑的塞了进去,然后,背起就走。
真的要离家了,心头还是有些纠结,对父母的不舍,对未来的惶恐,让我什么话都不想说,跟着老汉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走向几里外的玉成桥车站。

走了一阵,我渐渐跟不上了老汉的步伐,小时候跟不上,长大了还是跟不上,老汉回头看了一眼,对我说,出去一定要攒劲,争取弄个婆娘回来,刘瞎子能弄,你又不是莽的,肯定能弄。
老汉的话,让我心头一热,别看他平时不怎么开腔,心里跟明镜似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我鼻子一酸,怕哭出声来,不敢再发一言。老汉一向木讷不善言辞,就算被人污蔑时,也说不出几句义正词严的话出来。这一点我像极了父亲,本来是一句很好的话,到了自己的嘴里就变了味道。
到玉成桥两三里的路程,是从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走向天刚麻麻亮的路程,成都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工作又是一个什么样子?我心里一点谱也没有!
老汉突然叫住我,缓慢的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红塔山,递给我的时候,我看到枯瘦干瘪的手与香烟的对比是如此的泾渭分明,我有些心酸,老汉为了节省几毛钱的油盐钱,一辈子没有为自己买过一包香烟。
“拿倒起,见了昌水把烟散起,嘴笨发烟要勤,气质要拿够!”(未完待续)

编辑:燕燕于飞
作者·巫昌友
四川简阳人,简阳市作协会员、渭河文艺编委、中国文学网版主、资阳网文艺沙龙版主、简阳在线版主,红网散版评论员,四川网络文明传播志原者,作品有诗歌、散文、小说、歌词、评论七百余篇,散见于各大网络平台和纸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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