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散文精选入围作品】我的云小​II何有栽


我的云小

☆何有栽

“云山乡，涧水旁，芳林丛中是学堂，五色土上系童年，百草园里种希望……”
校歌很美，不知何人所作，三两句，就把我的云小讲完了。
云小的全名是云山小学，她挨着涧水，也挨着云山。云山云山，多云的晴天或夏秋的雨后，山上总要多飘上几朵云，山名或源于此？未多考证。中国似乎有很多与此重名的山，她并不是其中最出名的，我却只认识家门口的这一座。山顶的朵朵云彩落进山里，就成了雾，因此山间雾也很多。这雾是水汽，稍微沾有天上的仙气，少有“固体小颗粒”，不是“雾都”的雾，不呛人，农民伯伯见了它，会笑着说：“雾养百谷”——这雾是他们的宝贝。有这样的云雾在滋养百谷，也一并滋养了我们。
想来云山气候自古也如这般，为干巴巴的苏北大地招了些水气，舒坦、宜人、正好。云小的院子里栽有一对上了年纪的银杏树，树旁立了告示：这两棵银杏一雄一雌，可皆是“活化石”！其余所示不过白果的药用价值云云。白果我们知道，那是一堆一堆臭烘烘的玩意，秋末常常被堆在树下，还不是叫人捏着鼻子离得远远的，那时大厕所的味道也没那样冲呢！
除了白果，这俩银杏树一到秋天，也准时分发给我们蝴蝶翅膀一样的金黄的银杏叶，选些规整的、或是有窟窿的，微微泛绿的、或是镶着金边的，就顺手夹在数学书里，顺手把给喜爱的女孩子，顺手多取几只粘合成个小扇子——“何事悲歌秋画扇”，或许看着满树银杏叶落果真会萌生一点悲秋的情愫，但那样浓密的哀愁是不会有的。
对于刚刚脱了开裆裤勒紧校服裤的一年级小子们，一进校园，最先望见的不是老师，不是同学，却正是这两棵参天古木。看过了告示牌，难免要叫上几个拍了拍肩膀认识的、同样拖着鼻涕的小子，相约给这俩大木头量上一圈。对于合抱之木，他们很难有什么感叹或体悟，抬头喊着“真高啊！”“挺粗的嘛！”，或小手拍一拍，抠下一块糙的很的树皮，揣兜里，回家在爸爸妈妈前摇一摇，吹一吹，最多这样。是的，他们此时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理解，只会在印象最深处留下一些最粗末的痕迹，可是到底可爱啊。瞧他们那双眨巴着的大眼睛！当然了，此时二年级的小子们难免又要叉着腰，满是神气地从楼上指指点点，觉得他们未免少见多怪。
走出方寸地，方知天地宽，会在学校处处撒泼嬉笑，东摸摸、西戳戳、用好奇又惊喜的眼光打量一切的，准是那群刚刚离开幼儿园的小子。高年级的同学，则早把学校摸了个遍，玩艺也多了些：沙包、毽子、皮筋、花绳，砸牌、抓鬼、捉迷藏、三个字，乒乓球、羽毛球、篮球、足球……不分贵贱，玩什么多半看那阵子兴什么风——玩三天，换一个，一个月，轮一圈，风风火火，不知疲倦。倒有苦心孤诣而不随大流者，却是少数，且总觉落寞。但等到哪天轮转到他的玩艺兴起，便可大杀四方，一时风光无两。样样玩的转的“通才”是鲜有的，今天乒乓球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到明阵子，手绳也未必能接住别人的“花”。朗朗书声中，三尺讲台下，想来竟是卧虎藏龙，人人多有一技傍身。
玩的累了乏了，就在树荫下的石凳上歇一歇。校歌中所唱“百草园”是写实，就在石凳旁，那是一大片草药园，挂着各种科普的牌子，“五色土”却是没有的。
园中百草，要数“烂手草”最漂亮，虽说是草，生得却像一朵朵小绿花，齐刷刷的，很规整。“烂手草”是没有挂牌的野草，却是园中百草的“花魁”，传闻它白色的浆液会使人烂手，就顺着叫了。我见它好看，曾揪过不少根把玩，手至今未烂。三叶草在园中随处可见，摇着一簇簇粉红的小花，很喜人，叶或茎嚼起来酸酸涩涩的，味道并不令人讨厌。薄荷也有栽，却少得很，往往一冒新芽就被揪秃了。新芽叶嫩，味儿冲，有时甚至辣的人不敢多喘气。多年前我回到小学，很远就望见园子这边很大一丛薄荷，叶子多大而老，味道很淡了。
“叮铃铃铃铃……”预备铃响了，大家才纷纷拔腚往教室跑去。人一走，石凳就凉了，但古树、百草、鸟儿、虫儿仍是那般光景，山上的云儿还没走样，甚至刚刚扬起的灰尘都未能消停，因此留有一对青灰的石凳也并不显得寂然。要再等等，等乒乓球台、篮球架的深蓝的铁漆剥落了，露出里面的红锈来，等新刷的白墙又遭风化又遭水泡，手一戳，一个洞，露出最下面一层最早的涂鸦来，才恍然忆起我曾有这一对古树，两方石凳——至于悠悠此景，是要常念常新的。
有记载，云小本是座老君庙，曾有和尚居此。太上老君是道教天尊，供他的道观里没有道士，很是奇怪。总之，墙上刷了三行大字：“读好书，写好字，育好人”后，这儿就成了我的云小。对于三行校训，我的书读的不好，好书读的不多，武侠读了不少；报名考过几级的硬笔书法，字久久仍像“蚂蚁爬”，老师家长俱无奈；为人不坏，能自感勉强合格于校训而无愧色，大概是豁达的。
小学的事似乎只会越想越多，真怀念我的云小啊。
前几年，周边多所小学都遭合并，连着云小一起迁了校址，新校区就在云小山下，很敞亮。我绕着看过，觉得怅然。云小的校歌还有人传唱着吗？那些古树呢？孩子们呢？草药园呢？
我又多了打听一下，云小的原址成了幼儿园，这倒也不坏！按玄乎的说，从古庙到小学，再到幼儿园，如此流转而生生不息，是有种命运安排的味道的。只是不清楚他们会给牙牙学语的孩子放云小的校歌吗？会教他们唱吗？若听不懂倒也没关系——这是一种气质，“如云流水，水流云在”。

作者简介

男，19岁，扬州大学大二学生，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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