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测:生产队那挂面房 |散文
文/莫测
【作者简介】莫测,重庆作家协会、散文学会、公安作家协会会员,重庆纪实文学理事。曾从事过文化教学、新闻宣传、报刊编辑等工作。偏爱文字,先后尝试过小说、散文等多体裁写作,数年笔耕不辍,偶有小文见诸报端刊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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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生产队有二十多户人家,其中三分之二的人家集中居住于一个坐南朝北的四合院内。以前,那四合院是一位袁姓地主家的庄园,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才住进了像我们这些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贫下中农。
四合院背靠一长溜绵延起伏的浅丘,面临缓缓东去的小溪。在小溪转弯处一个名叫乌龟石地方,有五六间半旧土墙瓦房。西侧住着两户村民,东面成“L”形的土墙瓦房就是生产队的面房。
生产队还有一户姓万的地主,那面房以前就是他们家的。由于只有万家精于制面技术,所以面房归公家之后,仍由万家人在经营。
说文雅点,我们那面房应该叫挂面加工厂。即把麦子挑进去,就变成了挂面。面房设施极其简陋,有压面机、案板、秤、石柜子、切面刀、筛子、木盆、水桶、石磨和堆放账簿、现金的木箱等等。另外,楼上还置有木床一张,门外有一块三十来平方的、铺着薄石板的平坝子,上面立有四根搭着竹竿的、专供晾晒水面的石桩。
我们生产的挂面主要不是卖,而是用麦子去兑换,一斤麦子可换八两干面,另交二角钱加工费。挂面的利润很微薄,每月仅有三百元左右收入。但收入比较稳定,主要得益于万师傅技术好,买卖公平和面房所处位置好,那儿既是交通要道,又与场镇毗邻。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年月穷,人们都把吃面条当成打牙祭,家里再穷,一年四季也要提着麦子跑几趟面房的。另外,家里来了亲戚朋友,煮上一碗连汤面或番茄鸡蛋面,就是款待贵客的最高规格了。
挂面加工厂,是我们生产队唯一的工业,或者说是生产队的经济命脉,其他都是以种玉米红苕水稻为主的农业了。如此重要的岗位,怎么能长期让地主把持着呢?于是,生产队长多次派人去顶替万师傅,可无一能胜任。高中毕业那年,生产队长就把我派了去。
挂面生产技术非常简单。第一步,用石磨把麦子磨成细粉,再用筛子筛去麦麸。第二步,按比例将井水、面粉、食盐和小苏打配好之后,用双手和、揉、捏、挤、压、擂。使其成为糅糯粘连、筋道绵软的面团。第三步,将面团置于压面机槽内,均匀输送至滚筒,压成二至三毫米厚的面皮,住返二至三次之后,用面杖把面皮裹成圆筒。第四步,将面皮一端直接送到绞面机上,然后牙咬剪刀,一手摇绞面机,一手持竹棍,将粗细一致、长短相同的面条一气呵成之后,晾晒于门外的竹竿之上。第五步,将晒干的面条等距离切断,再按一斤、二斤、三斤、五斤的重量,用白纸分别包裹成圆筒状,制面过程就全部完成了。
从表面看,做面工艺并不复杂。但也有不少过筋过脉之处。如一斤麦子,怎样才能磨成八两细粉?干面中含盐量多少最适宜?怎样才能让面条下锅之后不浑汤,又口感好?以及不同季节、不同天气,水面干到几成开始回收等等,都有讲究,都有学问,非生手能及。
万师傅心静如秋水,他把自己几十年积累起来的做面经验都毫不保留地传授给了我。再加上我勤奋好学,不耻下问,不到三个月,我就接过了重担。并且在此基础上,我还进行了一些小调整。如:把人推磨改成了驴推磨,解放了三个劳动力。增加了无盐面、麦麸面、宽刀面、水面加工,以及红白喜事批量定做等,扩大了经营范围,营业额也增加了一倍多。
遗憾的是,我没干满一年就离开了。当我再次回到故乡时,那面房已经倒闭,原因是场镇上有了机械化挂面生产厂。从此,我们生产队那挂面房就成了老辈人心中的一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