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颖：世纪初的虐心奇案（7）法医说｜小说

毛颖：世纪初的虐心奇案（6）保险业的大姐大｜小说

文/毛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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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丽,中意远程国际文化交流中心保险事务部助理、蒋妍秘书：

她人特好，一看就是劳动人民出身，没架子，让我管她叫大姐。对我特好，好得都有点儿巴结了，说什么我会这会那她都不会了，老是求着帮忙的意思。

除非特别急，她一般都不让我加班，自己加班。

我看得出来，她文化不高，可跟一般没文化的比大不一样——从来都不带急的，对我就像对小妹妹。也不保守，问到就告诉，说没什么的。

她业务挺厉害的，我没见她有电话本什么的，她老打电话，认识人特多，脑子就是电话本。我反正挺佩服她的。

那可能是今年8月19号，要么就是20号，一女的来说要找她，前台就来电话了，我就转了，她就出去迎了。

我听见前台那边有动静，就过去看。

就看那女的揪着她，一副要动手的样子，嘴里还说：X货，认识我么！揪她耳朵。

说老实话，我当时吓傻了。

我没想到她会认识这么野的人……

没错儿，我觉得她们是认识的。

蒋姐也揪着那人，嘴里说“别嚷嚷，住口！”

还说“换个地方，别在这儿闹”什么的。我还拉来着呢。她说小丽你别管，回去工作。

我眼看着她们下的电梯，就那么互相揪着，小孩儿打架似的……

那女的从来没见过，应该比蒋姐年轻。

蒋姐看着年轻，其实的岁数我知道。

我不明白那人为什么那么骂她，多难听啊！

张老板事后交代，让别再声张了，谁问都说没看见，说不是什么好事儿。

后来，过了周末，蒋姐再来的时候，就辞职了。临走时候说小丽我走了，保重吧。眼圈儿红着。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敢问那天的事儿。就什么也没说。

她是犯了什么事儿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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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春丽，原公交一公司职工、死者生前同事、师傅：

小妍这孩子不错，原先我们都在一块儿，还有罗春，那可不是个溜子。

后来听说他俩结婚，我们都挺想不通的。

可那是人家的事儿，咱也没法管。

86年吧，小妍来还不到一年，跟个学生好来着。

那我知道，老看见。

后来罗春犯混，找人打了那学生，好像就断了。

罗春开除了，小妍也跟着吃了挂落——那时候，哪个单位也容不得这种事儿，一有这事儿吧，还就觉得女的多少都有那么点儿问题。

您说长得好点儿招谁惹谁了！结果愣是拖着不给转正！

我是副队长，又是她师傅，您说我怎么说啊！

我们看得真真的，那事儿可不能赖小妍。

要么怎么说罗春不地道呢……

就那么着，走了。

要我说，也是好事儿。

这不，还是发了。

要真转了正，如今还不是那儿争谁下去谁留下吗，争着了，也就一月六七百的事儿……

她早先也挺不容易的，听说干过几个公司。生完孩子又干了保险，还回过车队呢。

那会儿是真难啊。

可大伙乐意帮她啊。

要不是我们入了她的保险，她许还干不下去了呢。

小妍挺仁义的，知恩图报，上前年还回来投了一笔钱，让我当头儿，开个服务公司。

那会儿下岗正下得疯呢，我们车队里的一帮老姐们儿，算沾了她的光儿了……

什么？！死了！

……那准是罗春那小子害的！

小妍这孩子我了解，横草不拿竖草不动的。可有股子倔劲儿，像我年轻时候。

为什么？

您说为什么？！

那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罗春那就是个无赖！

小妍恨透他了！

要么怎么说后来他俩结婚我们都想不通呢。

罗春被开除以后，老来车队堵小妍，我们也管不了啊。

说实在的，小妍走，怕是也有躲着让他找不着的意思。

可到了，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结婚后，罗春来发过喜糖，狠逮逮的，跟我们大伙儿示威似的，就因为当初堵人家挨了我们的骂。什么玩意儿……

我也听说了，孩子跟姥姥姥爷过，没见过……

那学生叫什么不知道，您得问罗春……

小妍是怎么死的？

……噢，那算了，我就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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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

死者健康，除血糖偏低（正常偏低）外，所有生命征候均良好，无异体病毒侵害现象。无炎症。无脏器病灶。

胃内容、肠内容、膀胱内容、血样及淋巴液样，均未发现有毒或麻醉性物质。

坠落性摔伤，直接致死原因为颈椎骨折。

死者甲缝无异物，右手中指及拇指指甲轻微脱裂。

足底、手掌及四肢末端发现少量纤维，经痕检科比较，与其睡床铺盖吻合。

死者死前肾上腺素分泌异常。

死者妊娠正常。胎儿发育良好。因案情需要，对胎儿做DNA检验。结果与死者丈夫不符。

分局痕检科：

坠楼位置为死者卧室窗户，靠近死者睡床，窗框两侧分别发现死者双手指纹及少量衣物纤维，经比较，纤维与死者案发时衣着纤维样品吻合。

死者案发时赤足，拖鞋放置于睡床远离窗户一侧，摆放状态基本正常。

坠楼窗窗脚附近无死者赤足印，有多重覆盖鞋印，由新到旧分别是：死者丈夫罗春皮鞋印，死者拖鞋印，死者皮鞋印，罗春皮鞋印……

死者睡床铺盖凌乱，有较明显赤足蹬踏痕及少量衣物纤维，经比较，与死者案发时衣着纤维样品吻合。

死者睡床端及靠窗一侧发现罗春多重覆盖皮鞋足迹和衣物纤维，与案发后第三天将其查获时提取的鞋印及外衣纤维样品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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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局刑警队干警安崇文：

从调查询问情况及尸检、痕检报告看，该案至少存在下列疑点：

一，死者显然与他人有性关系，并怀孕，而怀孕对象现尚未查出。

二，痕迹报告表明的死者案发前可能的运动情况，不能证实死者系自杀；尸检及痕检报告，不能排除死者生前未做挣扎的可能；即，不能排除他杀或意外死亡可能。

三，死者丈夫罗春关于案发前及当时不在场的供述与痕检结果，存在明显矛盾，案发前不在场的证明也不可靠，其中有长达两个小时的无证人时间；小区保安在案发后见到中年男子匆匆外出，其衣着、体貌特征均与罗相似，不能排除罗案发时在现场的可能。

四，经与保安指证的出租车司机查证，当时确在莲花东里小区门口载客，客人体貌特征、衣着与罗春相似；按计价器时钟，载客时刻为案发后5分钟；经校验，应实际距案发约4分钟，同样不能排除罗案发时在现场的可能性。

五，据死者家属讲及熟人讲，死者1986年9月至1990年8月期间，曾在多家私营公司任职；但经调查，无任何相关记录；加上死者职业涉及社会关系极其复杂，目前的调查不能认为全面。

六，死者曾在中意远程国际文化交流中心被不明身份女子骚扰，截至目前，无任何关于该女子身份及骚扰缘由的调查结果，而此事件就现象看，完全可能起于男女关系争执，不排除跟死者怀孕有关。

七，死者事业有成、收入丰厚，有一个读初中的孩子，且怀有身孕，客观上缺乏自杀的理由。

八，最新调查结果：除保险金外，死者给其子罗宝松还留下70余万人民币遗产，并指定其父蒋福根为罗宝松未成年前的财产监管人，目前已进入相关司法程序；连带保险，由法定监管人，即死者丈夫罗春处，被死者转移至蒋福根名下监管的财产，超过120万，而罗称对此一无所知。

九，死者与其丈夫的婚姻状况及死者与他人发生性关系并怀孕等情况，完全可能构成谋杀动机。

因此，建议以故意杀人立案，展开进一步调查。

具体措施计划如下：

一，拘审罗春，请小区保安和出租车司机指认，落实罗案发当晚行为真相。

二，广泛深入调查死者社会关系，挖掘可能的怀疑对象，争取找到死者所怀胎儿的父亲；并调查相关情况，首要调查对象为安然保险公司业务经理房卫东，次要对象为作家韩松。

三，深入调查死者与中意远程国际文化交流中心人员的关系，特别是跟左强及张元晖的关系。

四，对罗春及罗宝松做亲子鉴定，确定其血缘关系真相；如证实无血缘关系，建议对韩松及罗宝松及死者所怀胎儿做亲子鉴定，以了解其是否存在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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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局刑警队长，罗虎：

别的都靠谱儿，就是这亲子鉴定……

真是初生牛犊啊，也不怕麻烦，也不怕花钱。

再说，韩松，堂堂一个作家，也算个高级文化人了，调查调查可以，可没有充分理由，能让你做亲子鉴定？！

……

申请即日起，以故意杀人正式立案。

同意调查方案。

本案调查由安崇文同志全面负责。

死者家庭情况和社会关系比较复杂，调查时须注意方式方法，注重司法程序。

高璟，江山健身中心董事长兼总经理：

痕检取证结束后，我将在罗春拘审期间，以私人名义租用罗春和死者的住房，随时配合警方可能的补充调查。

我本人愿意协助警方进行调查。

王爽，罗虎妻子、市公安局技术处工作人员：

一定得查个水落石出！

这女的死的太惨了！

如果不是自杀，十有八九就是他丈夫做的案！

亲子鉴定，局里并不难办，可以争取。只要能说服当事人。你们有把握么？

……我觉得挺重要的，那个胎儿的生父，也可能是凶手……

唐尧，知名作家、剧作家、市作协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璟妻子：

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这都堪为一桩血泪冤案。

作为妇女，作为社会的一员，我个人强烈呼吁彻底查清真相，不惜代价！

因为，这关乎生命的尊严，及妇女的生命价值观。

那个叫韩松的我认识，一起去过几个笔会，很谈得来，应该是个少有的正直的人，富于责任感。

如果必要，我会劝他尽力配合调查。

以我的观察，我相信，他会配合的。

如果方便，我也想到死者生前的房子看看，体会一下她曾经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