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盘人文 ‖ 1248】散文 · 甘肃静宁石永成 —

梨花飘香

文‖甘肃静宁石永成

文学照亮生活

记忆中，奶奶家门前瓦｜窑旁，有一棵大梨树，听奶奶说，那棵梨树是姑姑小时候栽的，已经长了几十年了。

梨树杆粗枝壮，树冠越过瓦窑，巷子，一直伸到奶奶家大墙上。每年春天，一树梨花盛开，远远看去，就像一座雪山矗立在远方，又像夏日的云头一样浮在蔚蓝的天边，美丽壮观。还没到树下，一股花香已沁入心脾。站在树下，听到树上尽是嗡嗡声，非常热闹，好像正在上演着一场歌舞剧，那是成群结队的蜜蜂在采花蜜。花期一过，微风吹来，满树梨花像飘雪一样，纷纷扬扬，萧萧洒洒地飘飞下来，身临其境，真正体会到梨花带雨，梨花入梦的梦境。透过飘飞的梨花，我仿佛看到一位身穿白裙的姑娘，微笑着站在梨花雨里。姑姑年轻时一定很漂亮的，而关于姑姑的记忆，随着飘飞的梨花，缓缓地浮现在眼前。

从我记事起，姑姑和奶奶一样，也是一位老奶奶，裹着小脚，穿着大襟青布汗衫，嘴角总挂着微笑，大大的眼睛，很慈善，记不清左眉头还是右眉头长着一颗大痣。姑姑懂戏，每次回娘家，我们几个侄儿围坐在她周围，听他绘声绘色地讲戏里的故事情节。至今还记得《大登殿》里《探窑》一折戏。姑姑说，原戏是薛平贵探窑时，王宝钏已死，身已化成灰，尸体端坐在窑洞里，薛平贵推开窑门时才轰然塌下，有一个大官观看后，觉得戏太苦了，要看《探窑》里活着的王宝训，后来才有了现在《探窑》这出戏。而每当讲完戏，姑姑总要夸奖表哥表姐演的戏很好看，而每当说到她的几个孩子，姑姑微笑的表情里表现出满足，自豪。的确，表哥很帅气，皮肤白净，嘴角微微上翘，他演的戏我只看过一回，饰的是《赵氏孤儿》里的赵武，我觉得演技一般，大表姐好像没唱过戏，和姑姑一样，很温善。二表姐不但人长得漂亮，戏也唱得很好，小时候经常看她们戏班演出。表妹和我年龄错不多，她演出的戏我看的不多，听说是我们那地方的名角。现在各有各的生活，可能都不唱戏了，如果有机会，再看一回他们的戏，那该多好啊！

每年四五月份，梨花落完，树叶也渐渐长大，小小的梨儿藏在树叶里，像襁褓中的婴儿，很难看到它们的真容，我每次路过梨树旁，总要停下脚步，抬头瞅瞅，心想，几时才能吃到香甜可口的梨子呢？五六份，梨树一片葱郁，树上的梨儿银铃一般探出了头，密密麻麻的，很是招人喜爱，于是，我们几个小孩天天盼啊，盼望快到八月份，摘梨吃。快到八月份，梨子像恋爱中女孩的脸蛋，光滑，圆润，泛着淡淡的黄晕，多么诱人啊！我们几个馋猫经不住诱惑，乘爷爷不在家，偷偷爬上树，摘几口袋梨，好好犒劳犒劳饥饿中的嘴巴。中秋前几天，梨子熟透了，要谢梨，爷爷把被子铺在巷子里，梨子很嫩，摔下来会摔破。我自报奋勇，爬上梨树，抓住树枝使劲摇，用脚奋力闪踏，瞬间，梨子像冰雹一样噼哩啪啦掉在瓦窑上，园子里，巷子上，铺了厚厚一层，此时，大人，小孩，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丰收的喜悦。爷爷指使我们把梨拾到筐子里，一树梨谢下来，能装十几筐子。爷爷把这些梨分三等份，三叔家一份，我家一份，爷爷家一份，四叔家在内蒙，所以他们家分不上，真是有些遗憾，每分到香甜脆嫩的梨的时候，我会感念姑姑的好，同时感到很不公平，树是姑姑栽的，为什么不给姑姑家分一份呢？还好，姑姑喜欢栽果树，她们家庄前屋后，栽着各种果树，杏树，桃树，李子树，梨树……那时果子是希憾物，别人家没有，她们家瓜果用之了尽，姑姑家还有个苹果园呢。

秋后，每逢集日，姑姑就摆起了地摊，卖起了自家产的苹果，另外捎带着卖些蔬菜等。每次路过姑姑的苹果摊，姑姑总要拉住我的手，问长问短，语言里充满了爱怜，临了，要塞给我一两个苹果。我常常想，卖苹果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只有姑姑塞给我苹果呢？街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姑姑总会塞给我苹果呢？这就是亲情，一个小小的苹果，充满了姑姑对侄儿的爱，这爱，像苹果一样甜，像苹果一样纯。

苍海桑田，那棵梨树不知什么时候早以挖倒，做成家居了，我也从一个懵懵少年到了知命之年，姑姑去逝也好多年了，遗憾的是在她老人家迷留之际，我正在外面流浪，没能看上姑姑一眼。

每当看到梨花盛开，馥郁飘香时，我总会想起我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