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谁的眼泪在飞 | 作者：李冬梅

今秋的雨，格外多了点。

周末，本就慵懒，雨天的周末，又为慵懒多了一个由头。随意躺着，静静地听着窗外秋雨潺潺，岂是舒服二字能形容。

向来喜欢雨，纵使写不出蒋捷听雨时的意难平，也喜欢天马行空附庸风雅地长相忆。有人说，雨是大海的叹息，是天空的眼泪。那春雨应是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在流泪，它清新细密，像是撒娇欢喜的呢喃。夏雨定是健壮有力的小伙在流泪，它酣畅淋漓，就像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发泄。秋雨许是风姿绰约的少妇在流泪，它连绵不尽，宛如哀婉悲怨的哭诉。

清秋，是谁的眼泪在飞。

是鉴湖女侠你吗？出身名门望族的你，与丈夫王廷钧本是世交之姻，婚后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如果不随夫北京赴任，也许你一辈子就作了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北上却成为婚姻破裂，幸福终结，觉醒年代的开端。你苦恼丈夫的花天酒地，苦闷女子的三从四德，苦熬婚姻的无能为力。如果不是遇到了吴芝瑛，如果不是接受了新思想，你断然不会复活那被柴米油盐琐碎沉寂了的“女侠梦”，也决然不会割裂那不幸包办婚姻的纠缠。心中那团燃烧的光明，毅然指引你走上了革命道路，正如你那句铮铮誓言:“我秋瑾愿意做那个流血牺牲者。”觉醒后的你，看到了列强对民族的凌辱践踏，看到了政府对国家的苟延残喘，看到了百姓对生活的无望挣扎。你明白只有推翻昏聩无能的清政府，才能救国救民。于是你抛夫弃子，东渡日本，去寻求革命的真理。在那里，你结识了一大批革命志士，参加了光复会，积极投身革命。

归国后，你办女报，兴女学，努力去唤醒一如你当初认命般痛苦生活的妇女，去反抗封建礼教的压迫，去提倡女权的觉醒。那首《满江红》正是你不屈的呐喊: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磨折。可惜革命者徐锡麟安庆起义失败遇害，其弟徐伟的供词中牵连到你，你筹划起义的事情也被泄露。但在最后关头，你却坚决拒绝逃离，不幸被捕。被捕后你拒不“招供”，写下“秋风秋雨愁煞人”这最后一句话后，便于7月15日凌晨在绍兴宣亭口从容就义，年仅32岁。

多情的秋雨，定是你不屈的眼泪，年年它会飘飞，去追逝你那一缕英勇的忠魂。

是易安居士你吗？出身书香门第的你，曾有过那么一段无拘无束的少女生活，溪亭的藕花深处，还回荡着你清朗的欢笑。与丈夫赵明诚那是天作之合，婚后情投意合，举案齐眉。平日饮酒填词，赌书泼茶，好不幸福。如果不是靖康之变，也许你一辈子缱绻如神仙眷侣，情浓意浓。靖康之难，金军南下，二帝被俘，康王赵构仓皇临安称帝。昏庸无能的皇帝，软弱求和的大臣，使国家风雨飘摇。面对来势汹汹的金军，皇帝带领众大臣一路南逃，人民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虽为弱女子，率真的你却对朝廷拒绝主战很是不满，你力劝丈夫赵明诚留下来，与老百姓一道坚守江宁。可软弱的赵明诚却使你失望，弃城而逃。不得已，你加入了颠沛流离的逃亡大军。国破家亡，奔逃的路上，丈夫不幸染病去世，辛苦收集的藏品又散失大半。斯人已去，幸福已逝，“日晚倦梳头”的你，饱尝到了生活的艰辛苦难，无奈只能哀叹“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把无尽的悲欢离合写进词里。

生活的磨砺，只会让强者坚如磐石。有着巾帼不让须眉情怀的你，站在乌江边，悲吟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豪迈，更是在《渔家傲》里慷慨高歌，“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坚定的你，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痛定思痛后，勇敢地振作起来，不为这些苦痛所累，余生一定要自力自强，潇洒地活出最美的自己。你一改往日的轻快，用婉约的词风去表达最深沉的情怀，一字一泪地渲染国破家亡后孤独失落的苦闷。“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那黄花堆积，那梧桐细雨，那残秋清冷，就是你无尽的愁绪。

缠绵的秋雨，定是你无尽的眼泪，岁岁它会飘落，去润湿你那满腹的哀愁。

是绛珠仙子你吗？出身官宦世家的你，不仅样貌出众，而且聪慧灵秀，打小就深受父母宠爱。父亲更是从小把你当男儿养，让你饱读诗书，知礼明仪。但是命运并没有眷顾你这个小公主，6岁时，母亲撒手而去，心灰意冷的父亲不得不把你寄养在外祖母家。

没有父兄荫蔽，没有姐妹作伴，孤身一人寄人篱下，纵有外祖母的疼爱又有何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自我保护，却成了别人眼中的尖酸刻薄言辞犀利的高冷。柔弱娇美多愁善感的你，阻止不了众人背后的指指点点，只能把这不可言说的种种林林总总，弯弯绕绕，汇成一个晶莹的湖，蓄进那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的眼底里，从此，你用流泪倾诉对“金玉良缘”的呐喊和抗争。

宝玉挨打，看到众人嘘寒问暖关心倍至，你孤独落泪，想到了“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凄凉。宝琴进府，看到众人呼朋引伴亲亲热热，你悄然落泪，想到了“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的孤单。姨妈探病，看到宝钗母慈女孝母女情深，你黯然落泪，想到了“闺中女儿惜春莫暮，愁绪满怀无处诉”的苦闷。宝玉成婚，听到院外鼓乐齐鸣喧嚣热闹，你伤心落泪，想到了“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的绝望。有人说，你泪在人在，泪尽人亡，你用今生的眼泪，偿还前生的情缘。你用晶莹的眼泪，诉说爱情的凄美。“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在你的眼里，秋雨已非缠绵，那是怎样一种凄厉。

凄凉的秋雨，定是你哀怨的眼泪，它会飘零，去倾诉你那一生的悲叹。

如泣如诉的秋雨仍在紧一阵慢一阵地下着，打湿了我的思绪，也弄湿了我的情怀。推开窗户，一缕雨丝抽泣着就搭上了我的心脉，心儿一抖，那雨丝像条带子，连带着就抽出一片久远的心绪。

清秋，谁的眼泪在天地之间飘飞？濡湿了多情人儿的情怀，濡湿了后来人的情怀，濡湿了清秋的情怀。

作者简介：李冬梅，河南济源人。济水一中语文教师，喜欢读书、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