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娃自传第十四章第二节丨肩伤手术
拿到澳网冠军之后的那段日子非常奇怪,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第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和父亲分开了;我不会再和尤里一起继续征战了。我说的可不是断绝父女关系,他和妈妈永远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尤里不再担任我的教练,他离开了我的团队。过去他经常说你需要不断改变现状,每隔几年都要和不同的人共处,这会给你带来能量,给原本一成不变的生活带来生气。对你来说,循规蹈矩的节奏与无聊乏味的生活是最为致命的敌人。最终,造化弄人,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尤里的建议让我做出了与他分开的决定。这是我第一次想到职业生涯末年时的场景,曾经和我在球场上隔网相对的对手纷纷把退役提到了日程之上,越来越多的年轻球员都开始奋起直追。所以现在是时候去做出改变了。如果我想要证明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得很好,依靠自己也能取得胜利,想要证明自己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那么现在我必须做出改变。通过解雇我的父亲——或许解雇这个词太过苛刻——我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
我给他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因为我感觉这是表达情感最好的方式。我父亲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难过,他没有大喊大叫,没有摔花瓶,也没有掀翻桌子。他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理解我所做出的决定。他说:“玛莎,现在你要去过自己的生活了。”也许当时他已经厌倦了在机场、酒店和体育场之间来回穿梭的生活,正准备起身离开。从那时起,他就过着一种轻松的休闲生活,沙滩和山脉,冲浪和健身,读着自己最喜欢的列夫·托尔斯泰。他依然在坚持刻苦锻炼,看起来就像是在为奥运会做准备一样。优雅从容的离开是尤里在教练职位上最后一个伟大的决定,接下来我将继续和迈克尔·乔伊斯一起合作。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一切又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不是在那年拿到澳网之后还有第二件重大的事情发生,父亲的离开可能就会是2008年唯一的主题。
接下来这件事情一开始很小,在发球的时候我的肩膀会感到轻微的疼痛,但后来疼痛变得越来越厉害。发球的时候会感到非常疼痛,以致于到了我都不想打球的地步。比赛之后疼痛加剧,很多次我都哭了出来。我想要去克服它,通过改变发球动作的方式来缓解疼痛,但导致了身体其它系统陷入了紊乱。我失去了原本的生活节奏,失去了对比赛的信心。
与此同时,我的训练师采用布洛芬止痛药、肩膀拉伸和按摩的方式对我进行治疗,但都无一成效,我依然会感觉到疼痛,尤其是在发球和凌空反手击球的时候。如果在某一分的过程中没有感到疼痛,我就会谢天谢地。但之后疼痛会咆哮着向我涌来,我会陷入到深深的忧郁和恐惧之中。我变得喜怒无常。这时父亲终于开口说:“看,玛利亚是一个非常坚强的人,她对痛苦的忍耐能力非常强。如今情况这么糟糕,说明肯定不是一般的伤病。”
我们去看了医生。他说在我的右肩旋转肌群的位置上出现了肌腱炎。肌腱就像一个巨大的橡皮筋一样,由很多的纤维构成。有时它会出现发炎的状况,甚至会产生磨损,这就是肌腱炎。就我而言,医生说可能是因为重复的发球动作而导致的伤病。他告诉我要放松,但是也要继续坚持打球。如果我不活动自己的肌腱,它就会变得僵硬,甚至会锁住。他告诉我要在每场比赛结束之后进行冰敷和服用消炎药进行治疗。这可能要坚持几周的时间,但疼痛会逐渐减弱。
“疼痛将会逐渐消失。”
你知道这句话我听到过多少次吗?我都听厌了。我坚持继续打球,坚持冰敷,坚持吃消炎药,但疼痛并没有消失,事实上,反而更为严重。于是我去见了另外一个医生。他拍了同样的片子,做了同样的检查,但是却得出了不同的诊断结果。他说之前可能确实是肌腱炎,但现在已经变成了粘液囊炎。在这里不用介绍太多的细节,你们只需要知道粘液囊炎是肌腱组织下的炎症就可以了。我被告知几周之内必须远离网球,冰敷肩膀的同时服用消炎药进行治疗。假以时日,肩伤就会痊愈。在最坏的情境下,需要通过注射可的松进行治疗。
在接下来的两周时间内,我远离了球场,接受了冰敷和药物治疗,甚至还尝试了注射可的松的治疗方法。之后我系上了鞋带,来到了球场之上。在底线上击球的感觉非常好,但是只要我一抬起胳膊发球就会感觉到那种久违的疼痛,比以往更为强烈。当我用正手击球的时候,并没有疼痛的感觉;截击的时候也很正常。而且并不是每次发球的时候我都会感到疼痛,这令我非常困惑,但大多数发球的时候肩膀都会出现异样。在右侧肩膀的顶部位置会出现一阵尖锐的疼痛,大约会持续十秒钟的时间。当它出现时,疼痛会让我无法思考,想要得分几乎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对我来说,这是毁灭性的打击。如果你是一名运动员,那么身体就是你的全部资本,受伤则意味着世界末日的到来。
有人给我推荐了一位纽约上东区的骨科医生大卫·阿特切克先生,他诊断过所有可能在肩膀上出现的伤势。人们都说他是美国最好的骨科专家。他用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就看出了我的伤势非常严重,之后做了很多检查,包括X光片和核磁共振,然后来到了候诊室中。情况不是很乐观,肌腱没有发炎,而是撕裂。过去的几周,我一直在肩膀肌腱撕裂的情况下打球,这就是为什么我感到这么痛苦的原因。这可能是发球动作导致的结果,同样的重复剧烈运动对肩膀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当我发球时,肩膀的弯曲幅度很大,右手会来到后背的中间,随后向前迎合高点的网球。一年前,一位棒球教练在看到我的发球动作之后把我父亲叫到了一边,说他只有在投手身上才见到过这样的动作。他称赞了我的发球动作,说它可以产生巨大的能量,但同时也告诫尤里,以后它会给我的身体带来极大的伤害。本来尤里已经忘了我到底是不是一个左撇子的事情,但现在又想了起来,“我就知道她应该用左手打球的。”
医生说我需要接受手术。他需要把肌腱重新缝合,越早越好。他并没有掩饰手术的风险,从前接受肩膀手术的网球选手,没有一人能够重返顶尖选手的行列。“你可以战胜这一切,”他说,“但你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打球了。”
我坐在那里,低头看着鞋,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这时我21岁。一开始我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但到了晚上,当疼痛再次袭来的时候,我陷入到了黑暗的深渊之中。我已经得到了至高无上的荣誉,来到了自己曾经梦想的地方,但现在我真的要因为小小的肌腱撕裂而失去已经得到的这一切吗?我的职业生涯会不会由此终结?人们会怎么想我?昙花一现,短暂的流星亦或是被描绘成悲伤的故事?不,我拒绝相信自己的职业生涯将会就此终结。
几天之后我住进了医院,为手术做准备,穿上了早已洗得褪色的病号服。这时迈克尔·乔伊斯已经和我一起共事了好几年的时间,他和我妈妈以及麦克斯一起陪着我来到了纽约。我永远也忘不了麦克斯当时的表情。他一直在向我传递着正能量,鼓励着我。他沉着镇定,但泛红的眼眶出卖了他。在我看来,他刚刚哭过。这让当时的氛围变得更为伤心压抑,但我的内心却被深深地触动。麦克斯和我已经在一起了很长时间,一起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成为了一家人。(来源:网球之家 作者:Maria Sharapova 编译: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