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单巧红《乘月入梦来》

文/单巧红

【作者简介】单巧红，高级教师，喜乐不可支，喜随心所欲，喜宅居，喜美食，学生敬称“皇额娘”，同事乐称“蒙娜丽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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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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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您又如同无数个夜晚那样来到我的梦中——

我坐在老屋您的土炕上，您弱弱地躺在我的怀里，悬挂天宇千万年的月亮，如水般的光辉静静地流进您的木格窗，铺洒在我们祖孙二人的身上。您瘦了，眼睛也一直闭着，只是喃喃说着脚不舒服，让我给您捏捏，又说腿憋得难受，让我给您揉揉……整整一个晚上，您在重复同样的两句话，我重复着同样的两个动作，静静地，就那样，静静地，您享受着我对您的孝心，我享受着您对我的依赖。

今晨，我便像以往一样在梦后的第二天去看您，我知道您是想我了，其实我更想您。通往您与爷爷坟茔的小路车开不进去，我就步行。我翘首想望见您坟旁高大的槐树，可是夹道两边的梨树枝繁叶茂，挡住了我的视线。梨子已经有鸡蛋大小，青青绿绿的。葡萄藤整整齐齐地顺着葡萄架高高低低缠绕，果实应该不错吧，果农用套袋罩着，看不见它实际的情形。路边的杂草是我最喜欢的，它们狂放自由地生长着，每一棵都似乎放荡不羁，骄傲地昂首挺胸，像与酷热的骄阳叫板。走了不到一里路，我已经是大汗淋漓了，这时候也已然能望见您坟旁的那棵大槐花树了。那棵槐树已经有五十年的沧桑了吧，是爷爷去世时您亲手栽的吧？如今的这棵树从一米高的地方一分为二，另一枝又一分为二，总共三个粗粗的枝干，这就是所谓的连理枝吧？

听大表哥说，年轻时的您是万分的漂亮呢，白白嫩嫩的肌肤，苗条婀娜的身材，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非常帅气高大的爷爷喜结连理。您是娘家的独生女，爷爷是祖爷爷抱养的独生子，所以，您就努力地为单家生了四个姑娘一个儿子，也因为你们的俊秀，五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好看，四朵金花粉雕玉琢，一个儿子白皙挺拔。我是您儿子的大闺女，也是您的第一个孙女，您爱我胜过一切，即使后来母亲给您生了孙子，也丝毫撼动不了我在您心中的地位。

如果今天鸡下了三个蛋，您就把两个攒起来卖钱，一个给我炒了吃；如果鸡下了两个蛋，一个攒起来，一个给我吃；如果下了一个蛋，那就给我吃。母亲生了四个孩子，但是这吃蛋的权利您只给了我，而且一直持续到我上初中，因为初中是要住校的。

我是早产儿，母亲没有奶水，又要做工赚钱，所以我可能是过了百天就归您管了吧。白天您抱我东家婶婶西家大娘的混奶吃，晚上您就用白面沫糊喂我，哭了，您就给我嘴里塞几粒白糖，再后来，就用一小搪瓷杯子白糖喂我，牙是早就吃坏了的。自然而然的，我就成了您的跟屁虫，无论是您走亲戚串门子，还是回娘家熬女家，我都如影随形。

跟您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无比快乐的。记得有一次，臭美的我摘了红薯叶往辫子里插，您笑我说：“小笨蛋，奶奶给你做项链耳环要不要啊！”于是您掐了几根红薯茎杆，捏住一公分长短，轻轻一折，一拉，再扭住一公分长短，轻轻一折，一拉，反复无数次，一条枣红色的项链便挂在我的脖子上了。我见样学样，很快的，我的耳朵上，手腕上，辫子上，全挂满了红薯链，乐得我蹦蹦跳跳，笑得您前仰后合。

踏过一片麦茬地，近到您的坟前。奶奶，怪不得您要找我揉捏腿脚呢，原来是那些采摘槐花的人折断了粗长的枝桠压到了您的腿脚了！放心吧，有您的臭丫头给您挪开。捡拾完坟上的枝桠，拔掉荒草，开出一小块空地，点燃纸钱，奶奶，给您送点儿银子，您就放开了花，想买啥就买啥，花完了我再给您送！

泪水汗水涌流满面，都是咸的，分辨不清你我。“清迥江城月，流光万里同。所思如梦里，相望在庭中。”这一生最悔恨的就是没能为您床前行孝，我离家前做的韭菜削削也没能让您尽兴，您临走前也没能见我一面。奶奶，您想我了就乘月而来，臭丫头再给您揉揉腿捏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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