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鉴赏辞典》第四百零三首《又呈吴郎》(杜甫)

 【篇目】

 【作品介绍】

 【注释】

 【译文】

 【作者介绍】

 【赏析一~~赏析五】

  又呈吴郎

     【中唐·杜甫·七言律诗

堂前扑枣任西邻,无食无儿一妇人。

不为困穷宁有此?只缘恐惧转须亲。

即防远客虽多事,便插疏篱却甚真。

已诉征求贫到骨,正思戎马泪盈巾。

   拼音版:

táng qián pū zǎo rèn xī lín ,wú shí wú ér yī fù rén 。
堂前扑枣任西邻,无食无儿一妇人。
bú wéi kùn qióng níng yǒu cǐ ?zhī yuán kǒng jù zhuǎn xū qīn 。
不为困穷宁有此?只缘恐惧转须亲。
jí fáng yuǎn kè suī duō shì ,biàn chā shū lí què shèn zhēn 。
即防远客虽多事,便插疏篱却甚真。
yǐ sù zhēng qiú pín dào gǔ ,zhèng sī róng mǎ lèi yíng jīn 。
已诉征求贫到骨,正思戎马泪盈巾。

[作品介绍]

《又呈吴郎》是唐代大诗人杜甫的作品。此诗通过了劝吴郎让寡妇打枣的描述,表现了作者对贫苦百姓的深切同情和关爱。全诗如话家常,语气恳切,朴实动人,诗人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启发对方,运用散文中常用的虚字来作转接,在委婉曲折的夹叙夹议中来展现诗人的心理和品质,使作品既有律诗的形式美、音乐美,又有散文的灵活性,抑扬顿挫,耐人寻味,别具一种活泼、疏散之美。

[注释]

⑴呈:呈送,尊敬的说法。这是用诗写的一封信,作者以前已写过一首《简吴郎司法》,这是又一首,所以说“又呈”。吴郎:系杜甫吴姓亲戚。杜甫将草堂让给他住。这位亲戚住下后,即有筑“篱”,护“枣”之举。杜甫为此写诗劝阻。
⑵妇人:成年女子的通称,多指已婚者。《易·恒》:“妇人吉,夫子凶。”
⑶扑枣:击落枣子。汉王吉妇以扑东家枣实被遣。扑:打。任:放任,不拘束。西邻:就是下句说的“妇人”。
⑷不为:要不是因为。困穷:艰难窘迫。《易·系辞下》:“困穷而通。”宁有此:怎么会这样(做这样的事情)呢?宁:岂,怎么,难道。此:代词,代贫妇人打枣这件事。
⑸只缘:正因为。恐惧:害怕。转须亲:反而更应该对她表示亲善。亲:亲善。
⑹即:就。防远客:指贫妇人对新来的主人存有戒心。防:提防,心存戒备。一作“知”。远客:指吴郎。多事:多心,不必要的担心。
⑺使:一作“便”。插疏篱:是说吴郎修了一些稀疏的篱笆。甚:太。
⑻征求:指赋税征敛。《谷梁传·桓公十五年》:“古者诸侯时献于天子,以其国之所有,故有辞让而无徵求。”贫到骨:贫穷到骨(一贫如洗)。
⑼戎(róng)马:兵马,指战争。杜甫《登岳阳楼》诗:“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盈:满。

  [译文]

来堂前打枣我从不阻拦任随西邻,因为她是一个无食无儿的老妇人。
若不是由于穷困怎会做这样的事?正因她心存恐惧反更该与她相亲。
见你来就防着你虽然是多此一举,但你一来就插上篱笆却甚像是真。
她说官府征租逼税已经一贫如洗,想起时局兵荒马乱不禁涕泪满巾。

  [作者介绍]

杜甫(712-770),字子美,自号少陵野老,举进士不第,曾任检校工部员外郎,故世称杜工部。汉族,河南府巩县(今河南省巩义市)人,最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宋以后被尊为“诗圣”,其诗大胆揭露当时社会矛盾,对穷苦人民寄予深切同情,内容深刻。许多优秀作品,显示了唐代由盛转衰的历史过程,其诗被称为“诗史”。在艺术上,善于运用各种诗歌形式,尤长于律诗;风格多样,而以沉郁为主;语言精炼,具有高度的表达能力。杜甫与李白合称“李杜”,为了跟另外两位诗人李商隐与杜牧即“小李杜”区别开来,杜甫与李白又合称“大李杜”。他忧国忧民,人格高尚,他的约1400余首诗被保留了下来,有《杜工部集》。诗艺精湛,在中国古典诗歌中备受推崇,影响深远。759-766年间曾居成都,后世有杜甫草堂纪念。

赏析

壹/

唐代宗大历二年(767年),即杜甫漂泊到四川夔州的第二年,他住在瀼西的一所草堂里。草堂前有几棵枣树,西邻的一个寡妇常来打枣,杜甫从不干涉。后来,杜甫把草堂让给一位姓吴的亲戚(即诗中吴郎),他自己搬到离草堂十几里路远的东屯去。不料这姓吴的一来就在草堂插上篱笆,禁止打枣。寡妇向杜甫诉苦,杜甫便写此诗去劝告吴郎。以前杜甫写过一首《简吴郎司法》,所以此诗题作《又呈吴郎》。吴郎的年辈要比杜甫小,杜甫不说“又简吴郎”,而有意地用了“呈”这个似乎和对方身份不大相称的敬词,这是让吴郎易于接受。

整体赏析

诗的第一句开门见山,从诗人自己过去怎样对待邻妇扑枣说起。“扑枣”就是打枣。这里不用那个猛烈的上声字“打”,而用这个短促的、沉着的入声字“扑”,是为了取得声调和情调的一致。“任”就是放任。之所以要放任,第二句说:“无食无儿一妇人。”原来这位西邻竟是一个没有吃的、没有儿女的老寡妇。诗人等于是在对吴郎说:“对于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穷苦妇人,我们能不让她打点枣儿吗?”

三四两句紧接一二句:“不为困穷宁有此?只缘恐惧转须亲。”“困穷”,承上第二句;“此”,指扑枣一事。这里说明杜甫十分同情体谅穷苦人的处境。陕西民歌中唱道:“唐朝诗圣有杜甫,能知百姓苦中苦。”说的正是杜甫。以上四句,一气贯串,是杜甫自叙以前的事情,目的是为了启发吴郎。

五六两句才落到吴郎身上。“即防远客虽多事,便插疏篱却甚真。”这两句上下一气,相互关联,相互依赖,相互补充,要联系起来看。“防”的主语是寡妇。下句“插”字的主语是吴郎。这两句诗言外之意是:这不能怪她多心,倒是吴郎有点太不体贴人。她本来就是提心吊胆的,吴郎不特别表示亲善,也就够了,却不该还要插上篱笆。这两句诗,措词十分委婉含蓄。这是因为怕话说得太直、太生硬,教训意味太重,会引起对方的反感,反而不容易接受劝告。

最后两句“已诉征求贫到骨,正思戎马泪盈巾”,是全诗结穴,也是全诗的顶点。表面上是对偶句,其实并非平列的句子,因为上下句之间由近及远,由小到大是一个发展的过程。上句,杜甫借寡妇的诉苦,指出了寡妇的、同时也是当时广大人民困穷的社会根源。这就是官吏们的剥削,也就是诗中所谓“征求”,使她穷到了极点。这也就为寡妇扑枣行为作了进一步的解脱。下句说得更远、更大、更深刻,指出了使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又一社会根源。这就是“安史之乱”以来持续了十多年的战乱,即所谓“戎马”。由一个穷苦的寡妇,由一件扑枣的小事,杜甫竟联想到整个国家大局,以至于流泪。这一方面固然是他那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思想感情的自然流露;另一方面,也是点醒、开导吴郎的应有的文章。让他知道:“在这兵荒马乱的情况下,苦难的人还有的是,决不止寡妇一个;战乱的局面不改变,就连我们自己的生活也不见得有保障,我们现在不正是因为战乱而同在远方作客,而你不是还住着我的草堂吗?”最后一句诗,好像扯得太远,好像和劝阻吴郎插篱笆的主题无关,其实是大有关系,大有作用的。希望他由此能站得高一点,看得远一点,想得开一点,他自然就不会在几颗枣子上斤斤计较了。读者正是要从这种地方看出诗人的“苦用心”和他对待人民的态度。

这首诗的人民性是强烈而鲜明的,在通常用来歌功颂德以“高华典雅”为特征的七言律诗中,尤其值得重视。诗的艺术表现方面也很有特点。首先是现身说法,用诗人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启发对方,用颠扑不破的道理来点醒对方,最后还用诗人自己的眼泪来感动对方,尽可能地避免抽象的说教,措词委婉,入情入理。其次是,运用散文中常用的虚字来作转接。像“不为”、“只缘”、“已诉”、“正思”,以及“即”、“便”、“虽”、“却”等,因而能化呆板为活泼,既有律诗的形式美、音乐美,又有散文的灵活性,抑扬顿挫,耐人寻味。

清人卢德水说:“杜诗温柔敦厚,其慈祥恺悌之衷,往往溢于言表。如此章,极煦育邻妇,又出脱邻妇;欲开导吴郎,又回护吴郎。八句中,百种千层,莫非仁音,所谓仁义之人其音蔼如也”(《读杜私言》)。全诗正是在这种委婉曲折的夹叙夹议中来展现诗人的心理和品质的。诗作表达了杜甫对穷困人民的深切同情。

名家点评

《汇编唐诗十集》:通涉议论,是律中最下乘。

《诗薮》:杜七言律,通体太拙者,“闻道云安曲米春”之类;太粗者,“堂前扑枣任西邻”之类……杜则可,学杜则不可。

《四溟诗话》:太白不成语者少,老杜不成语者多,如“无食无儿”、“举家闻”、“若咳”之类。凡看二公诗,不必病其累句,不必曲为之护,正使瑕瑜不掩,亦是大家。

《唐诗归》:钟云:许妇人扑枣,已是细故,况吴郎之枣乎?当看其作诗又呈吴郎,是何念头?钟云:“无食无儿”四字不合说不苦,近人以此为不成语,何故(“无食无儿”句下)?钟云:于困贱人非惟体悉,又生出一段爱敬,彼呼就者何人?又云:菩萨心肠,经济人话头(“不为穷困”二句下)。

《杜臆》:此亦一简,本不成诗。然直写情事,曲折明了,亦成诗家一体。大家无所不有,亦无所不可也。

《杜诗集评》:李因笃云:盛唐唯公有此等诗,未见超脱。吴农祥云:虽非公佳处,亦可见公爱物济世之心。

《杜诗详注》:此章告以恤邻之道也。……“无食无儿一妇人”句,中含四层哀矜意:通章皆包摄于此。此诗是直写性情,唐人无此格调。然语淡而意厚,蔼然仁者痌瘝一体之心,真得《三百篇》神理者。卢世㴶曰:杜诗温柔敦厚,其慈祥恺悌之衷,往往溢于言表。如此章,极煦育邻妇,又出脱邻妇;欲开示吴郎,又回护吴郎。八句中,百种千层,莫非仁音,所谓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

《读杜心解》:若只观字句,如嚼蜡耳。须味于无味之表。

《杜诗镜铨》:此与《题桃树》作,皆未可以寻常格律求之。体贴深至(“不为困穷”句下)。

《五色批本杜工部集》:邵长衡云:此诗说有佳者,吾所不解。王慎中云:不成诗。

《王闿运手批唐诗选》:叫化腔,亦创格,不害为切至,然卑之甚。纯用议论,亦是新体。

佚名

赏析

贰/

杜甫居夔州时,原住在瀼西草堂,后迁往东屯,将原草堂让给一个吴姓亲戚住。从诗题称其为“吴郎”看,当较杜甫年轻;用“呈”字,含有尊重对方之意。用“又”字,乃因以前已有《柬吴郎司法》一诗。此诗就老妇人扑枣事,以诗代信,劝吴郎应以仁慈为怀,时艰为念,准其扑枣。写这样一首诗的确颇费苦心,既要照顾吴郎之自尊心,又要达到使老妇人放心扑枣的目的,诗中又不能流露一点自以为高明的教训人的口吻。对扑枣妇人,杜甫是一腔菩萨心肠;对吴郎,杜甫是一片挚友、诤友之坦诚。

第一联是写自己居此时任凭老妇人来扑枣之由。“任”是任凭,即自己从不干涉。为什么如此待她呢?因为她是一个可怜的妇人,无儿,无食。借此以打动吴郎的心。第二联是讲自己对老妇人的态度,因为她是一个孤身妇女,不穷不会做这样的事,因而不但任她打枣,而且对她表示亲近、体贴,使她毫无恐惧之感。以上四句从自己这边说,极尽体贴、关怀、理解之情。杜甫如此说,不是卖瓜自夸,而是为了启发、开导吴郎,希望吴郎也能如此对待老妇人。下四句即从吴郎这边说。“即防”句,是说老妇人对你不免有所提防,其实她是多虑,谅你还不至于真的会干预她;“便插”句说吴郎:你搬来后,尽管随便插上几根篱笆,她就认为真是防她了。称之为“疏篱”,谓之为“多事”、“却甚真”,都是极力回护吴郎面子和自尊心的言词,杜甫之用心可谓良苦矣。第四联笔势宕开,不再粘滞于扑枣之事,而是引导吴郎把眼界放开,敞大襟怀。“已诉”句,是说我早已向你说过,官府的租税诛求,已使千千万万百姓很穷了。“贫到骨”,极言贫之甚也。这样用“骨”字,是出于群众口语,杜甫在很多诗中用过,如“路有冻死骨”,“疏布缠枯骨”,“穷愁但有骨”,“三年奔走空皮骨”。这是从更大的方面激发吴郎的同情心。“正思”句,是说百姓之苦,还远没有尽头,我们这些还能有碗饭吃的人,只要想一想眼前“万国尚戎马”的局面——有戎马,就有战乱,有战乱,就有军需,军需从何出?出自百姓的租税。现在的租税,已是“刻剖及锥刀”、“一物官尽取”了。再这样下去,百姓将何以为生呢?戎马不止,租税不已;租税不已,民困无有尽头——不正该为此而洒泪沾巾吗?又何苦计较堂前那几颗枣子呢?这句是晓之以理。这两句,杜甫说得剀切、诚恳,简直要把心掏给吴郎看。这种胸怀,我们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已经感受到了,晚年诗中类似的诗句还有“枣熟从人打”、“减米散同舟”、“遗穗及众多”等。杜甫晚年,已是“奔走苦不暖”、“饥借家家米”的老人了,胸襟尚且如此,其“穷年忧黎元”,实不虚也。

杜甫此诗,意在开导吴郎,而开导必须言辞委婉,此诗之妙亦即在委婉:首先是因心地善良、富同情心,故而出言委婉,既体察了扑枣妇人的苦衷,又照顾到了吴郎的面子。其次是诗的构思委婉,不能不说扑枣事,又不能粘滞于扑枣事;不能不说自己原情,又不能卖瓜自夸;不能不说吴郎插篱事,又不能说得太直。这些关系处理得十分好。再次是造句遣词委婉,诗中用了一系列关连性词语(如中二联),用了一系列可以触动人怜悯之心的词语(如无食无儿、困穷、恐惧、多事、甚真、贫到骨、泪沾巾),锤铸了含义深婉的多层次诗句。真正做到了以委婉之言达委婉之情,使委婉的意象、委婉的氛围笼罩全篇。

杜甫一生信奉儒家的仁学思想,这个“仁”,虽说是从儒家继承来的,但却有所发展,有所升华,其主要标志有二:一是仁下不仁上,所谓“愿分竹实及蝼蚁,忍使鸱鸮相怒号”(《朱凤行》)是也;二是真心诚意地,自始至终地信奉、实践。《又呈吴郎》再具体、生动不过地体现了这一点。

此亦一简,本不成诗。然直写情事,曲折明了,亦成诗家一体。大家无所不有,亦无所不可也。此妇素来扑枣,畏生客不至,此本人情,却谓其多事; “便插疏篱”,防其扑枣,本属多事,却云“甚真”,谓避嫌宜尔也。皆善巧方便语,本意只是要吴郎任其扑枣耳。至末说此妇之苦,而又推开去,见天下可哀者多,不止一妇。盖前面为此妇,觉婆心太切,须如此收,极得口角。读此诗见此老菩萨心。

佚名

赏析

叁/

这首诗是大历二年(767)杜甫在四川时所作。那年,杜甫曾住在瀼西的一所草堂里,后来,他把草堂让给一位姓吴的亲戚(即诗中的吴郎)。杜甫居住时,西邻的一个寡妇常来堂前枣树上打枣,杜甫从不干涉。吴郎一到,就在堂前插上篱笆戒备起来。寡妇向杜甫诉说苦处后,杜甫作此诗以劝吴郎。诗歌从妇人扑枣这一小事着笔,引发出对时事的感叹,言近旨远,充分表现出杜甫“穷年忧黎元”的思想感情。

诗的开头两句首先表述自己先前对西邻扑枣的态度——“堂前扑枣任西邻”,这就和吴郎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从侧面规劝吴郎。作者为什么要“任西邻”扑枣呢?噢!原来她是“无食无儿一妇人。”她既没有吃的,也没有依靠,自己又没有劳动能力,只能靠扑点枣充饥,怎么能去制止她呢?而这位妇人为什么没有丈夫?没有儿子?他们是因饥饿而死了呢?还是死于战场呢?作者没有明说。但尾联中仿佛透出点信息,原来是在戎马生涯中离开人世的。一个妇道人家,在这样的情况下生活是多么不容易啊!我们又怎么忍心不让她扑几个枣充饥呢?造语平淡,情深意切,吴郎自然也无话可说了。

三、四两句,说明老妇扑枣确实出于无奈,并对吴郎作正面规劝。“不因贫困宁有此”,如果不是因为贫困的话,她怎么会这样做呢?这里暗中对老妇的品德作了肯定。她扑枣绝对没有别的目的,只是“贫困”所扰,如果还有别的办法,她是绝对不会有这种不高雅的举动的。“只缘恐惧转须亲”,是对吴郎的嘱托。因为她本来就对你这个陌生人有恐惧之感,所以你的态度就更应当温和一些,亲近一些。

五、六两句进一步委婉地劝说吴郎,劝说中有宽慰,也有谅解。或许吴郎要解释了:我并没有制止老妇人打枣啊!噢,即使你没有那个意思,但由于老妇人和你生疏,虽然是她太多心了;不过,你一到便插起篱笆,这也未免太认真了吧!纵然你不存戒备之心,别人怎会不生戒备之意呢?更何况你又是远客。既婉转交待了“呈吴郎”的原由,又进一步强调了“转须亲”的原因。

最后两句,以一人一事推而广之,联想到国家的战祸,百姓的苦难,揭示了“贫困”的社会根源——“征求”,而征求的根源又是“戎马”。由于战争,妇人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子;由于战争,租税频繁,民不聊生。“贫到骨”正揭示了这种现状的严重性。这又是对吴郎极有力的劝说,紧贴题旨。他们已经贫到骨了,我们无力相帮应自感羞愧,扑几个枣,还有什么可责备的呢?

这首诗之所以历来受到人们的称赞,就是因为它表现了诗人强烈的人道主义思想感情,流露出诗人对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但这些又不是正面发议论,而是借友人防备妇人打枣一事引发开来,委婉曲折地道出诗人的心声,全诗造语平淡,感情真挚,顿挫沉郁,感慨深沉。

“只缘恐惧转须亲”又有一定哲理意味。由于“恐惧”,使人产生怜悯之心,于是得到更大的同情。反之,如果是无所顾忌,恐怕反倒要遭到斥责了。不正是由“恐惧”之祸,带来了“亲”之福吗?

佚名
赏析

肆/

这是一首以诗代柬之作。通过劝说吴郎不要阻止老妇人打枣这件小事,体现了诗人仁民爱物、心忧天下的博大胸怀。

前两联诗人自述从前对这位扑枣邻妇的态度和理由,交代了她的悲惨处境,揭出她为何去打别人的枣子,为其行为开脱,旨在感化吴郎。首联诗人自陈在瀼西草堂居住时,是任凭邻妇在枣熟之后来打枣的。之所以不加干涉,因为她是一个没有生活来源、无儿无女、孤苦伶仃的老年寡妇。“无食无儿一妇人”,是对首句的补充说明,七字层层深入,两个“无”字颇具反复唱叹之致,写出这位老妇人凄惨辛酸的生活境况,不由得使人心生怜悯。颔联说老妇人若不是穷得实在没办法,又何至于去打人家的枣呢?正因为她担心遭到主人的斥责而心存恐惧,所以对她就更应当和气亲近。“宁有此”三字,以反诘句式阐明老妇人来打枣实出于迫不得已,言外即有无限哀怜。“恐惧”,是对她打枣时心态的合乎情理的揣测,体贴至深。“转须亲”,既是写自己,也暗示了吴郎对老妇人所应抱有的态度。清人吴乔说:“子美于君亲兄弟,友朋黎民,无刻不关其念”(《围炉诗话》卷四)。诗人体贴同情广大民众的高尚情怀,在前两联中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颈联以迂曲的方式劝说吴郎。老妇人见你插篱便疑心不再让她打枣,虽未免多心过虑;但你刚到草堂住下就就插上篱笆,却也很像是真的拒绝她呢。言外便见得你这位远客定有不体贴处,难怪她疑心你。吴郎插上篱笆明明是为了防止外人偷窃,而诗人反过来却责备老妇人多事,这样写便能不伤吴郎的面子,使他易于接受意见,措辞极其委婉,真是煞费苦心了。尾联由近及远,由老妇人联想到整个社会,揭出她的贫穷是由于“征求”,由于战乱。诗人从高处落笔,再次为老妇人开脱,其意仍是要感化吴郎。由于官府征收各种赋税,使老妇人穷得一贫如洗,她便常常来向诗人诉苦。老寡妇的不幸遭遇,使诗人进而想到战乱中更多的流离失所的民众,忧伤至极不禁热泪滚滚,沾湿了衣襟。诗人的言外之意是:请你不要太小气了,当此万方多难、民不聊生之际,对这样一个无食无儿的老寡妇,为何还吝惜几颗枣子而不救她一命呢!诗人在瀼西和东屯时,除了“枣熟从人打”(《秋野五首》其一)之外,他还“药许邻人斫”(《正月三日归溪上……》),“拾穗许村童”(《暂往白帝复还东屯》)。可以说,正是这种无时无刻不关心黎民疾苦的崇高精神,才使得一部杜诗如此的激动人心而千古流传。一到瀼西“便插疏篱”的吴郎,在读完心忧天下、胸襟博大的长辈的这首诗柬后,应该感到惭愧,也当有所感悟吧!清人卢德水说:“杜诗温柔敦厚,其慈祥恺悌之衷,往往溢于言表。如此章,极煦育邻妇,又出脱邻妇;欲开导吴郎,又回护吴郎。八句中,百种千层,莫非仁音,所谓仁义之人其音蔼如也”(《读杜私言》)。全诗正是在这种委婉曲折的夹叙夹议中来展现诗人的心理和品质的。

佚名
赏析

伍/

这首诗,没有一个字言及个人的不幸遭遇,完全是体恤别人的困苦,但它给予人们的并不是一点廉价的同情心,而是同样博大的情怀和深厚的人道主义精神。这首诗作于唐代宗大历二年(767)秋天。诗人本来住在夔州(今四川省奉节县)的草堂,后来移居东屯,将草堂让给他的一位从忠州(今四川省忠县)调到夔州任司马参军的吴姓亲戚居住。吴郎寓居草堂后,插篱为墙,致使从前常来杜甫堂前扑枣的西邻老妇心怀疑惧而不敢再来。杜甫得知此情,便以诗代简,写了这首诗来送给吴郎。

这首诗的文字浅近平易,粗看题旨也十分明白。然而词淡语婉情深,值得反复吟咏品味,而且越品味就越感受到诗中蕴蓄的感情诗那样的炽热深沉厚重。从这首诗里,我们听到了一千多年前诗人热烈跳动着的心声,窥见了一个伟大的灵魂。

这首诗的题旨说起来很简单:告谕吴郎要体恤穷困的西邻老妇,让她毫无顾忌地来堂前扑枣充饥。诗地第一句,就已将这首诗地主旨直接明白地揭示出来了。一个 “任”字笼罩全篇。“任”是“随意”“不加干涉”地意思,从这一个字,不难体会到诗人对西邻老妇地无限关怀和同情。诗写得有情有理:对吴郎是动之以情,又晓之以理。全诗就一个“任”字从情和理两个方面发挥,千层百折,步步深入,将理说到极透处,将情写到极浓处,直到笔酣墨饱,和着血泪写出一个灾难深重的时代来。

第二句,是申说任其扑枣的原因。七个字包含了三层意思:“无食”,言饥馁;“无儿”,言孤苦;“一妇人”,指明是寡妇。“哀哀寡妇诛求尽”(《白帝》),杜甫对命运最为悲惨的寡妇一向是最为关心和同情的。由于充分地写出了西邻老妇地苦况,也就进一步揭示出上句中“任”字所包含地丰富的情感内容---诗人对一位穷困孤苦老妇人的深切同情。表面上看来,这两句诗只是说自己过去如何体恤邻妇,实际暗中已包括了吴郎在内,蕴含了这样的意思:现在和将来,你吴郎也应该采取这样的态度。可以想见,如果吴郎也是一个富于同情心的人,仅仅读到诗的开头这两句,就会顿悟其间的深意,对自己插篱为墙的粗疏行为(不一定出于吝啬),产生一种愧恧不安的感情的。

三四两句是一二两句在一种回环往复形式中的发展,表面看是重复,实际上思想感情已经深入了一层。这样的重复,使事理所含的“因”(穷困)和“果”(扑枣)的内在联系,有隐而显,揭示得更为充分,由此就进一步表现了诗人对邻妇了解深切,关怀备至,因而使感情的色调加浓加重,显得更为丰富和深厚了。杜甫在这里还用了反问的形式。这反问显然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吴郎而发的;反问以一种比直叙形式更为强烈的语气提示对方,显得情更切而理亦更明。“只缘恐惧转须亲”,意思是说:正因为邻妇来堂前扑枣时心怀恐惧,就更应该对她抱一种亲切和蔼的态度。这一句表现诗人的态度和感情,极尽曲折婉转之致。前面一句虽然也包含了诗人的态度和感情,但重在析理,且纯从邻妇一面着笔;这一句则是寓理于情,从邻妇一面写到自身一面,出语恳切,将两方面的感情凝聚融合于七字之中。“恐惧” 是指邻妇来堂前扑枣时的心理。邻妇“恐惧”,杜甫何得而知?这表现了诗人设身处地,对穷困老妇的处境,心理体贴入微。缺乏同情心的人自然想不到这一层,有同情心而粗心大意的人也不会有这样深细的体察。“亲”是指因对方“恐惧”而应持的一种态度,也即首句“任”字的一种更富于感情色彩的表达。“亲”是就自身一面言,指诗人,亦兼含吴郎在内。可以理解为“咱们”应该如何如何,着一“须”字,晓谕的意味十分鲜明。由对方的心理转到自身的态度,经这样一层转折,不仅揭示出诗人感情心理的特征及其发展过程,而且揭示了含蕴其中的深厚的人道主义内涵。

既然是以诗代简,当然每一句都是写给吴郎,针对吴郎而发的。但从字面上看,前四句都是写自己,诗人以自己对邻妇的关心同情体贴,来启发何打动吴郎,结到“转须亲”三个字上。处处晓谕吴郎,却又不直接点破,只是含蓄委婉地暗示给对方。但有了前四句,在情理两方面都已作了充分地准备和铺垫,五六两句便可直接明告吴郎,插篱一举是疏于考虑了。这里虽是点破,出语却同样委婉含蓄。“防”是“提防”“疑惧”一类意思,说地是邻妇;“远客”指吴郎。意思是:邻妇对吴郎心生疑惧,不敢像从前那样来放心扑枣,未免多心;不过你一来便插疏篱,像是有意防人,就显得是过于认真了。明明意在晓示吴郎,批评吴郎,却先责邻妇,有意地倒主为宾。然而责邻妇“多事”是虚,是陪衬;怪吴郎插篱失于不必要的认真,是实,是本意。前后两句分用两个虚词“虽”和“却”,“虽”表让步,“却”表转折,两相呼应,宾主和虚实便截然分明了。意思实实在在,明明白白,写来却迂曲委婉,语气缓和,最易为对方所接受。

杜甫是一位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他在许多本来不涉及政治的日常生活甚至自然风景的诗作中,都往往能即小见大,写出历史内容和时代特点来。杜甫不愧为“诗圣”,他的胸中装着国家,社会,人民,笔底翻滚着时代的风云。末两句进一步揭示出邻妇穷困的原因,从一个人的不幸遭遇,扩大到写社会,写时代。封建统治者敲骨吸髓的掠夺,连年不断的战祸,使千千万万的穷苦人民,如邻妇一样,沦于悲惨的境地。“已诉”是邻妇诉,诗人诉,也是千千万万的穷苦人民在诉。正是千万人的这种痛苦的呼声,激荡起杜甫心中的诗情,使他怀着无限沉痛的感情,用诗歌来传达人民的心声。这两句诗,大大地提高了全诗地思想境界和艺术感染力量。由于勾画出时代地背景,邻妇地悲惨遭遇本身,也获得了深刻的社会内容和典型意义。

将《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和这首诗作一比较,可以看出,经历了六年的战乱和流离颠沛(其间仅一年左右时间相对安定)生活之后,诗人的思想感情变得更加切实沉重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含寓着深长的感叹。“安得”是想望得,可是欲得而不可得。但他毕竟在幻想中安慰自己,也安慰天下得寒士,还抱着一种“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的梦想。然而充满斑斑血泪的现实,已将诗人的幻想击得粉碎,到写《又呈吴郎》的时候,杜甫已经清醒地看到,纵使任随邻妇来堂前扑枣,也并不能帮助她真正摆脱苦难。而且战火不息,统治者征敛未减,只会有更多的人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深切同情,却又无法改变他们的悲惨命运,无可奈何,只有泪满衣衫了。可贵的是,诗人的脉搏跟邻妇和千千万万像她那样穷苦的人民的脉搏是跳动在一起的。“正思”的“思”,是杜甫在“思”,也是千千万万苦难人民的“泪”。这是这首诗的深刻动人处,也是杜甫思想和人格的伟大处。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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