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山西、内蒙,谁在这里丢失一座神秘城堡?

从北京去呼和浩特走的是京藏高速,返回时导航却将我们引入了京新高速,连续经过两个不能加油的服务区,车辆显示汽油还能续航二十多公里,我们的心里陡然紧张起来,于是选择最近的出口下高速,不能存在任何侥幸心理了,能够加油的是新平堡镇,我们已经踏上山西省大同市天镇县的土地,天蓝得难以想象,就像假的一样,油没有95号的,那就用92号的凑合吧!我们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下高速的地方叫五里墩,夕阳下远远的山岭上蜿蜒的长城,和不断涌现的烽燧墩台都透露出这里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地方,职业的原因,领导敏锐的意识到周边一定还有更有价值的历史遗存,于是我们的车子不是朝着张家口朝着北京的方向再次出发,而是沿着水泥路和黄土路向着太阳降落的方向驶去,即将落下的太阳光芒把不远处的长城、烽燧,还有依稀可见的古堡都笼罩在神秘和梦幻的光环里。

极好的天气,极好的时段,极好的季节,我们在河北、山西、内蒙交界处,一个鸡鸣闻三省的地方,张家口、大同、乌兰察布,长城金三角在这里交汇,追逐着太阳的光辉我们在一个叫保平堡的废弃堡寨彻底迷失了自己,我们看啊看,我们拍啊拍,我们跑啊跑,残破的土墙,高耸的烽燧,随风摇曳的荒草,远处蜿蜒的长城,还有随着地势铺展开来的葱郁田野,在看到雄浑苍凉的保平堡的瞬间我想到一个极好的成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次偶遇神秘壮观的保平堡就是如此。

这些年,感觉堡子文化绝对不是简单的土围子、土城子、土墩台那么简单,在华夏大地,凡是地名中夹有城、台、墩、堡、营、铺、堆、岗等字样,如果深究必定大有来历。石家庄东垣故城就存在于东古城和西古城村范围,湖北随州曾侯乙编钟就出土于擂鼓墩,湖南马王堆汉墓就出土于马王堆,甘肃武威马踏飞燕就出土于雷台,河北藁城市的商代文化遗址就出在台西村,河南新郑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就出在裴李岗村,从有规律可循的地名里寻找历史遗迹还是很有道理的。

堡是地名里最常见的字,著名的土木堡之变就发生在河北省怀来县境内,距离保平堡也不远,时间是明朝正统十四年(1449年)。保平堡的东边就是张家口的柴沟堡,此地的熏肉制品声名远扬影响很大,中国还有许多带堡的地名,像宁夏镇北堡、陕西瓦窑堡、北京马家堡、河北的平安堡、辽宁的新城堡。就连俄罗斯最大的城市都叫圣彼得堡,欧洲袖珍国卢森堡也是很有影响力,许多中国人都爱去看看,在甘肃、宁夏、内蒙、河北、山西、陕西、辽宁的长城沿线也存在大量堡子,在甘肃天水几乎每一个村子都有堡子,堡子甚至成了黄土高原村庄的标配。

感谢无所不能的网络,就是地处偏僻的保平堡也能在网络上寻得蛛丝马迹,这座看上去荒草萋萋的土堡还是颇有来历的,因为要防范退回到漠北草原的蒙古贵族鞑靼、瓦剌诸部的骚扰抢掠,还有正在崛起的女真族对明朝边境安全的威胁,修筑边墙就成了明朝二百多年统治期从未停止过的大工程,万里长城和数不清的堡寨烽燧曾经被推崇为民族精神的象征,阴差阳错,纯属偶遇,本该擦肩而过却能深切感悟精髓的却是地处三省交界处的保平堡,一个在网络上颇有知名度的地方。

关于保平堡,明万历《三云筹俎考》是这样记载的:设自嘉靖25年,时驻有守备、坐堡把总各1员,有官兵314人,战马和骡子17匹,分守长城7里多,边墩18座,火路墩11座。保平堡在明朝因为地处宣化和大同两座军事重镇的咽喉要道,就尤为显示出它的重要性,直到今天还有数条高速公路均交汇于此,也进一步彰显出保平堡区域在河北、山西、内蒙大范围内的政治、军事、经济地位。

明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修筑长城,当时叫边墙,二十五年(1546年)修筑土堡,因处边外极冲,故名保平堡,和新平堡、桦门堡、平远堡、平定堡共同形成五堡护卫长城的态势,与其他四堡一样,这个四方形城堡的每个角外还有了望墩,不光是四个角上有,侧面也有分布,共计7座,高达9米以上,从布局上看,外连城墙内接城堡,形成一个“线、点、面相结合”相对科学的防御体系。

据说堡内曾经有龙王庙、奶奶庙、罗汉庙、佛殿、观音庙、城隍庙、真武庙、玉皇阁,城门上及城外有关帝庙等,堡西有砖塔一座,堡内中心的玉皇阁也在1980年被拆除,听说登上玉皇阁眺望,长城内外5公里的远景尽收眼底。清代初期保平堡属新平路五堡之一,兵民同居,后裁兵弁渐演变为民堡。后来因为取水困难居民外迁,一座延续了四百多年的堡寨也就结束了其军事防御、居住生息的历史。

又是三四十年的风霜雨雪和人为破坏,曾经卫护长城兵民同居的保平堡也归于沉寂,我们穿行在蒿草里,残垣断壁上还保留着明显的夯土痕迹,碾盘、碌碡、砖瓦、陶片、碎石遍地散落,城圈子里还有一些榆树、杏树、枣树在彰显着活着的蓬勃和死后的倔强,鸟巢还有尖厉鸣叫的苍鹰在诉说着黄土地上生生不息的生命循环意义,在草丛里寻觅曾经的印记,土木建筑几乎都被彻底拆除,城内无处不在的地窖却很多,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跌入深深的窖坑里。

太阳渐渐西沉,沉浸在阴影里的东城门还是吸引了几个游客的目光,依稀可辨的“镇云”石额似乎在提醒军士和百姓,燕云十六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重地。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蒙古游牧部落首领俺答就是从这里突破防守,进入天城卫进行抢掠,后来为了加强保平堡的防御力量,又于明隆庆六年(1572)增加城防预算,为保平堡城墙包砖,可惜一座坚固的城堡如今已经看不到多少砖墙了。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霭和原野里的一切都笼罩在霞光里,雄伟的长城,肃穆的古堡,静寂的烽台,不仅记载了冷月边关的烽烟岁月和历史往事,也成为黄土莽原上令人心醉的风景,远离了鼓角争鸣杀伐掳掠的保平堡呈现给我们的美是这样的安静寂寞,时光匆匆,踏上归途,我们的想象和思绪依旧停留在保平堡的长城烽燧间,夜色里我们的车子远离了天镇保平堡,我们的心却留在了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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