肾病拖累两千万老人

受访专家：清华大学附属北京清华长庚医院肾内科主任 李月红

湖南省人民医院肾内科主任医师 梁玉梅

本报记者 王冰洁

肾脏就像人体内的“污水处理厂”，24小时不间断过滤全身血液中的杂质，还要通过调节尿液酸碱度，维持体液和电解质平衡，同时兼具部分内分泌功能，可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代表。但作为“劳模”，肾脏遭遇的“过劳”问题也较为突出。

每10人中至少1个患有慢性肾病

2020年底，《英国医学杂志》发表了一项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与昆山杜克大学联合进行的有关中国人肾功能的研究。在分析了2015~2016年“中国健康与退休纵向研究”中2.1万多名60岁以上老年人的数据后，研究人员发现，其中10.3%存在肾功能减退。据此推算，我国至少2000万老年人有肾功能减退问题。

长期以来，欧美国家将慢性肾脏病定义为两种情况，一是肾脏出现损伤，临床常伴有病理学异常，或血尿、蛋白尿等尿液成分异常，或影像学异常;二是肾小球滤过率小于60毫升/分钟。只要上述任何一种情况持续时间大于等于3个月，即可诊断为慢性肾脏病。

上述新研究中，研究者称，由于只计算了肾小球滤过率小于60毫升/分钟的情况，而未纳入蛋白尿相关数据，故老年人实际的慢性肾脏病患病率还应高于10.3%。2012年，《柳叶刀》刊发的一项近5万人的调查数据表明，国人慢性肾病患病率为10.8%，60岁及以上老年人群为19.25%。然而，由于目前国内肾脏疾病专科资源分布不均衡、诊疗水平差异较大，肾脏疾病的知晓率和诊断率都不容乐观。

清华大学附属北京清华长庚医院肾内科主任李月红教授告诉记者，门诊所见多数患者在初次就诊时，肾脏病已处于偏重阶段。这主要是因为肾脏有强大的代偿功能，早期症状十分隐匿，可能仅是尿频、腰酸、水肿或轻度乏力，甚至部分患者在肾功能损失50%以上时才会出现症状。老年人的感觉较迟钝，症状更易被忽视。调查显示，我国慢性肾脏病知晓率不足12.5%，而与其患病人数相当的糖尿病知晓率达到36.5%。此外，因药物使用、感染、大出血等导致的急性肾损伤未加及时诊断治疗，也可能发展成慢性肾脏病。但目前我国急性肾损伤检出率仅2.03%，在140万~290万急性肾损伤住院患者中，17.6%都属于延迟诊断。

肾病不只是伤肾

成年人肾脏通常为250~270克，正常男性的肾小球滤过率为110~140毫升/分钟，女性为100~125毫升/分钟。随着年龄增长，其重量和功能都会走下坡路：40岁后，肾小球滤过率以每10年8~10毫升/分钟的速度下降;到80岁，肾脏仅180~200克，肾小球滤过率可降至70毫升/分钟左右。此外，慢性肾炎、感染、代谢性疾病、自体免疫系统疾病、肿瘤等均可导致肾脏结构或功能异常，加速肾功能衰退，但原发病类型常与患者年龄及所处地理位置有关。

老人多因慢性病和泌尿系感染导致，年轻人常由免疫系统疾病引发。老年人抵抗力降低，常反复出现泌尿系统感染，尤以老年女性多见，再加上基础慢性病多，就会继发肾病;年轻人则更多见过敏性紫癜、红斑狼疮等免疫系统疾病引发的肾病。

城市由代谢病引发，农村多见感染类型。由于生活方式不同，城市居民更易出现糖尿病肾病、高血压肾病等代谢相关的肾损伤;而在农村地区，由慢性肾炎、泌尿系感染、前列腺肥大梗阻、肾结石等导致的肾病占多数。不过，这一差异正在随着农村生活水平的提高而减小。

北部及西南地区常见代谢性肾损伤，东南沿海结石更多。北方和西南地区居民爱吃红肉、口味较重，代谢相关性疾病患病率明显更高，并由此引起肾损伤;东南沿海地区“靠海吃海”，高尿酸血症多发，常见因反复泌尿系结石出现的肾功能损伤。

事实上，肾病与其他疾病的关系互为因果。患上肾病后，遭殃的不只是肾。湖南省人民医院肾内科主任医师梁玉梅表示，随着肾功能的进行性减退，患者会出现全身性临床症状，如疲乏、恶心、皮肤瘙痒等，患肾性贫血、高磷血症、钙磷代谢紊乱、继发性甲状旁腺功能亢进等的风险大大增加，骨折等严重并发症也常有发生;如果病情控制不佳，患者认知功能可出现大幅下降，罹患恶性肿瘤的风险同样会升高。

需要特别提醒的是，肾损伤与高血压关系密切。肾损伤可引起水钠潴留，导致血压升高，约90%的终末期肾病患者都会患上高血压;高血压反过来也会破坏肾脏结构，形成恶性循环，增加心脑血管疾病风险。“中国肾脏病监测网络”发布的数据显示，慢性肾脏病患者中，合并最多的是冠心病，其次是心力衰竭、脑卒中和房颤。

治疗费用像一座大山

作为慢性进展性疾病，部分慢性肾脏病患者会发展至终末期。此时，透析是最主要的治疗方式。李月红表示，正常情况下，血透患者每年需花费8万~10万，腹透患者需6万~8万。老年人由于合并症、并发症多，如出现心脑血管疾病、坏疽等，治疗费用会更高，就像一座压在患者身上的大山。“除了透析，70%以上的血透患者还需要搭配使用促红细胞生成素，以及磷结合剂和骨化三醇等，这就使治疗费用变得更高。”梁玉梅说。

“中国肾脏病监测网络”发布的数据显示，2016年慢性肾脏病患者中位花费约1.5万元，合并心衰者花费相对更高。尽管透析治疗费用一般医保可报销80%以上，但对部分患者来说，仍是不小的负担。李月红说，若能在疾病早期进行干预，以免病情发展至终末期阶段，经济负担则可大大减轻，且生活质量能得到更好的保障。

护肾讲究科学适度

为将肾病控制在早期，延缓其进展，无论饮食、用药、体检等都需用心，老年人尤其应当注意。

饮食注意水盐摄入。年纪越大，味觉越迟钝，极易造成盐摄入超标，并由此引起水肿、高血压，甚至诱发心衰等。世界卫生组织建议，每人每天食盐摄入量不超过5克，老年人控盐更要严格。每日饮水量也有讲究，通常情况下为每人每天1500~2000毫升，但肾病患者应视水肿程度、肾功能损伤状况，以及是否合并心衰等进行调整，具体饮水量可根据每日尿量计算得出。此外，过多摄入蛋白质可能增加肾脏负担，肾病患者需谨慎。

查尿查血查前列腺。老年人定期体检很重要，其中，尿常规可看作是肾脏病的“前哨”检查项目。要提醒的是，不少老人尿常规正常，但血肌酐升高，这也表明肾脏功能开始退化。检查血常规同样能发现肾病的蛛丝马迹。老年男性建议做好前列腺筛查，因为梗阻、尿储留和泌尿系感染都会损伤肾脏。

“补肾”过头更伤肾。李月红强调，部分老人会把乏力、睡眠不好、腰酸乏力、肌肉酸痛、食欲不佳等归因于“肾不好”，继而选择购买保健品“补肾”。其实，这些症状并非肾病专属，且部分保健品成分不明，补过了、补错了均会伤肾。此外，常见感冒药、止痛药、减肥药、美白用品及部分偏方等都可能有肾毒性，不可擅自或过量使用。

专家最后提醒，如果发现自己出现“三多一高”症状，即尿里泡沫多、水肿天数多、排尿次数多，以及血压不明原因升高，最好及时去医院进行肾功能等相关检查，将疾病消灭在“萌芽”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