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诵 | 冬天的树
文:叶下虫儿丨朗诵:张少华
这是北方的冬天,寥廓,空旷,浩荡。
苍黑的田野,无边。枯黄的野草,无边。白茫茫的雪,无边。而那树,你望去,就在这样的一张斑驳萧索的大纸上,一片苍茫。挺直,是它们唯有的姿势,无论是站立或倒下。
那么孤独,那么骄傲。那么独立,那么颓废。那么落寞,那么坚硬。那么绝望,那么希望。仿佛可以改变,又不可动摇。
在它们身上,我总见到一种清气、拙朴,又不无忧郁、苍凉。仿佛是为了觐见生命的意义,正行走于路上的灵魂。
他们或许是踽踽独行的老者,散淡,沉默;或许是背负着生活前行的中年,镇定,缄默;或许是被生活袭击而暂时落败的青年,固执,不发一言。
曾经也张扬,也不可一世,也热血沸腾,也装有无边绿意,锦色婆娑,长河落日,渔舟唱晚,大雪纷飞……而今,在深邃的生活和光阴中,都化成了不动声色的力量,不媚不俗的淡薄,或者只剩了精神的骨架,思想的果核。
一切都被时光消耗,残阳夕照里,都有缺损,都有荒芜,都有颓靡,但唯其如此,却为他们徒增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光辉,美得蚀骨,美到惊心。
想起了老树的画,经沧海之后的朴素动人,意蕴丰绵;想起了张爱玲的晚年,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异国之乡,甘心被浸泡于沸腾的孤独里;想起了梵高,他孤僻的灵魂,多像一株悬于崖壁上的孤柏,独自抵挡着暗夜,北风,大雪……
是啊,它们仿佛是一篇篇旧体的老书,一轴轴沾了烟霞的古画,一帖帖老去的光阴。就那么坦荡荡,展卷于天地之间、日月山河之上,是山河之书,是天地之经。在风中雨中,散发着很旧很凉的气息,味道却那么古意芬芳。而恍惚中,传出的是光阴厚重又清脆的声音。
那是苏轼在偏远的黄州写下的《寒食帖》,是颜真卿凛然泣出的《祭侄文稿》,是米芾的野气又明媚的行草,是赵佶的瘦金体,是辛弃疾大写意的词……它们历尽时光的磨洗,摒弃浮华,收敛,沉稳,只着灰,黑,苍褐,无一多余繁叶、艳色,似老茶,似古道,似美人迟暮,似废弃的荒城………素素然,一派庄严,一怀风骨,一身端然,又一脉天真。
走出很远,再回望,天穹之下,那一个个茕茕孑立的身影,挺拔又弯曲,恣纵又隐忍,豪迈又逼仄。西风凋碧树。时光磨损。让人读出疼痛,读出欢喜,读出缠绵,读出暖意,读出寒凉,读出萧萧落意,读出风樯阵马,读出来处与归处,读出远意与生活。
因为有了这样的树啊,北方的冬天,才有了厚度,有了不同凡响的气场和光泽。
如果于荒寒陡峭里,你和北方的树相遇,刹那,亦会如我一样,被惊得内心波澜起伏吧!
作者:叶下虫儿,喜欢诗意栖居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