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川藏线骑行。三十七,松多
从工布江达开始,318国道和旧时的川藏驿道再次重合。工布江达到松多村,相当于川藏驿道的第57、58站。
黄慕松1934年出使西藏时,记载了每日的行程,一日的行程就是一站,从江达至拉萨9站,150英里,大约233公里。
错木拉,或者叫磊达,或者叫堆达,所处的位置不符合黄慕松的记载,其他的里程都比较符合,感觉应该在松多一带,往前就是工布巴拉雪山。
工布江达以西的尼洋河
西藏的农作物主要是青稞和油菜二种,极少见到其他的粮食作物和蔬菜
今天刚开始的时候和几个90后的小伙子同行,到中流砥柱的时候,大家一起休息。只要你入住57318的客栈,客栈会提供一张遇见卡,到达拉萨时,超过15张遇见卡,可以换取证书和奖牌。我拿到的遇见卡不止15张,那些小伙子可能错过了几站,我就匀了几张给他们。他们问我前面还有什么值得游览的,我说大概五六公里就到太昭古城,拐进去二三百米,可以去看看。
骑到那个路口时,我招呼大家拐进去,结果没人跟过来,呼啦啦全往前了。晚上入住客栈时,他们问起太昭古城怎么样?我说你们没有去是对的,那里面真没啥看的,就是一个破落的老县城,肯定没有昨天住宿的工布江达县城那么现代化,那么整洁,于是大家都释然了。
那几个90后在路上基本上不拍照,却在这个碑前停下,拍照留念,因为上面有318,是到拉萨前最后一个318
中流砥柱
修筑康藏公路时,据几位155团的老兵回忆,从拉萨到巴河桥最难最险的就是皮康崖,这一段由许甫的2营负责。许甫原先是团炮兵连指导员,修筑康藏公路时,升任副教导员、教导员。
胡玉泉回忆说他那时在2营做点文字工作。当时部队没有报纸,团部有份自办的小报《战旗报》,胡玉泉在2营做收音员,把收音机里听到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记录下来,交给许甫,许甫根据这个记录,选择一些有用的新闻,在时事教育的时候,给大家进行时事政治教育。
修路部队里的每个人都有修路任务,修路到了皮康崖,离太昭很近,左边就是太昭河。要从40多米的花岗岩绝壁上开出一条路来,工程艰险,加之当时缺乏工具,要在这个绝壁上用炸药炸开一条路,非常困难。有一天打好了很多炮眼,装好炸药和导火索,胡玉泉要求上去点炮,几个人一起,一吹哨子就点炮,一起点燃导火索后,赶紧顺着绳子往上爬,爬上40多米的崖壁,在上面找个地方躲起来。
当时营里组织了一个千锤运动,很多战士一口气能打到一千锤,胡玉泉那时候十六七岁,身体瘦小,八磅的大锤一口气也能打到300多锤。甩锤既要用力而且还要打得准,打不准就把掌钢钎的人的手打了。当时另一个大问题是粮食,因为运输困难,粮食经常供应不上,每天每个连队都要派出一个班去挖野菜。
许甫本人回忆说:皮康是个乡,皮康崖是沿河的一个石山嘴,靠河的这面是笔直的悬崖,高40多米。在这儿修路,要求2营三个月内把这个山嘴劈下一半,在上面修一条大约500多米长的路。2营的两个连承担这个任务,开始每人每天是0.5~0.8石方,但这个山嘴全是花岗岩,很硬,一般的石头每立方四五千斤,花岗石每立方六到七千斤。
很多地方要悬空作业,用绳子把人吊下去悬空打眼放炮,任务艰巨,危险性高。战士们想了很多办法,比如打炮眼,把原先钢钎的扁头改成梅花尖头,再用上水,工效提高不少。但打的时候,喷的一塌糊涂,战士浑身上下都是泥浆,也没有时间洗,又没有工作服,每天就穿那个烂军衣干活。另外炸下来的石头抬不出去,大家利用当地原始森林里的青钢木,做成小推车两个人往下推,也提高了工效。
为了赶工期,大家提出放大炮,就是把炮眼挖大挖深,挖两米深。开始挖出来的炮眼是直的,放成冲天炮了,一炸火药直冲上天,没有炸开石头。战士没有经验,赶快下去查看,结果下去就窒息了,又赶快用绳子往上拉,救活了。以后想办法,挖个像牛角一样拐个弯的洞,那样气就无法冲天了。刚开始炸几立方,后来可以炸十几立方,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以后不断改进,一炮下去能炸二三百方。那个时候用的都是土炸药,也不会计算,就是把炸药装得多一点。
在操作中实行专业化操作,装药的专门装药,放炮的专门放炮,安全员是专门的安全员,在施工管理中也制定了严格的条例,规定了16个“不”,不准挖瞎眼炮、不准偷看炮、不准晚上到工地、不准一个人上工地、要从山上从下往上扯绳子,必须三人以上才允许往上爬。
大家互相监督执行,每天晚上开班务会检查总结当天工作,找事故苗头,谁犯了错,晚上班务会上要受批评,好的受表扬。2营在皮康崖施工二个月,组织严密,没有发生事故,提前一个月完工。康藏公路筑路平均一公里约死三个人,但是155团修路300多公里没有死过一个人,包括民工也没死一个,做到了安全施工。
现在皮康崖对面的尼洋河中间有一块大石头,就是传说中的中流砥柱。我们经过时,这一段被围了起来,要再往前几百米,才能远远地看到。老何比较厉害,他后来告诉我,他从一条缝隙里钻了进去,所以拍照的角度很好,把“中流砥柱”拍得很大。
尼洋河中,这样的防洪分流坝不少
前面到江达村,太昭古城就在路边。进去要收门票,60一位,我觉得这个景点不值这个价,准备离开。从门房出来一位老藏民,大声说:5元,只要5元。正好老何和小罗也拐了进来,我招呼他们一起进去,老何说好,而小罗摇摇头,拍了一张照片,就离开了。
太昭古城
太昭古城是当年的江达,连接着拉萨到林芝、波密的道路,向北沿着尼洋河的支流娘曲,是传统的康藏北线驿道、唐蕃古道,1910年的陈渠珍、1934年的黄慕松、1938年的邢肃芝、1951年的张国华、谭冠三、李觉等,都是从北线过来抵达太昭,再转而向西沿着尼洋河去往拉萨。
陈渠珍到的时候,“江达为西藏巨镇,人户寺庙,约四五百户,百物咸备,素极繁盛。自藏番出兵,往来蹂躏,市街如洗,极目荒凉。”古城边上的村庄就叫江达村。
这是老何
邢肃芝的记载是:“江达的妇女在打扮上和其他地方不同,有的头戴圆形黑氆氇小帽,也有头戴圆形红珊瑚巴珠的,身穿长到脚面的棉质长衫,外罩黑氆氇长背心,脚蹬厚底的皮靴,手中常搓毛线。工布江达一带的毛织品在拉萨非常有名,藏人称为工台,意思是工布江达哔叽,售价非常昂贵。”
在离开江达继续前行的路上,邢肃芝第一次见到了西藏传递信件的邮差,邮包是黄色的,重量约有五公斤,邮包外层包皮上有邮局负责人的火漆印。邮差手持马铃短棒,身上背着背包,徒步行走,由一个札康到下一个札康,每个札康的距离约五公里。邮局规定从江达到拉萨,限期五天到达。邮差的薪金用天计算,每天有糌粑四升。西藏的邮政以拉萨为中心,东至江达,南至亚东,西至日喀则,北至黑河,多年来没有发展。
1951年5月,十七条协议签订,155团奉命从昌都赶到拉萨,经过艰难的急行军,9月赶到离拉萨100多里路的沙登宗。沙登宗是太昭的一个县,本来大家想太昭是个城,到太昭就可以好好休整一下,恢复一下体力,可到太昭一看,只有那么几间破房子,几家人家,其他什么也没有,大家说:“想太昭,盼太昭,到了太昭更糟糕。”部队在那儿驻扎警卫拉萨。
从1910年到1938年,太昭城的居民从四五百户大幅缩减到百余户,从1938年到1951年,再缩减到几间破房子、几户人家。十三世达赖喇嘛在世时,在西藏实行大刀阔斧的现代化改革,这段时间里,中国内陆军阀混战,又面临日本人的步步紧逼,自顾不暇。可以想得到,达赖的改革主要是借鉴英印的经验,而不是内陆,其方向是向西,而不是向东。所以拉萨西面的江孜很快发展为一个繁华的大城,而传统上面向中国内陆的太昭城衰落了。
西藏和平解放,解放军进驻拉萨、林芝等地,这种情况又反转过来,今天的江孜又衰落下去,远远比不上林芝、波密、工布江达这些接近内陆的县城。
唐蕃古道,上面高架的是林拉公路
在太昭,155团部住在一个叫扎雪奔噶的喇嘛寺里,许甫他们住在民房里面。刚好赶上冬天,在太昭过年,组织干部战士到山上割草,每人每天割200斤草,那个草牦牛都不吃,是牦牛吃剩下的干草,拿它喂马,把马都喂死了,人都没有吃的,没有料喂马,没有营养,马就死。所以这个冬天,三分之二的马没挺过去,饿死了。人吃的呢,就是每人每天半茶缸代食粉,还不一定保证。后来一营从波密买了100头牦牛送了过来,过年连骨头带肉每人一斤,每人还发了一斤大米,就这样过了1952年春节。
国旗仅一面而且剩下一半,而家家户户屋顶的经幡很华丽,在风中猎猎作响
老何的艺术修养比我高很多,他拍的照片可以说都是艺术
那时西藏很落后,藏民确实也很困难,许甫他们曾看到一个藏兵,抱着枪坐在那儿站岗,一看有马、牛从那儿路过屙了一泡屎,就赶快跑过去抱过来,下岗后抱回家去烧。对刚入藏的解放军来说更困难,他们做任何事情藏人一上到神,就不能动,动了就是违反纪律。谭冠三说,当领导的不要太认真,睁一眼闭一眼,装看不到,太认真了,你活不下去,因为敌人就是想饿死我们、困死我们。在老红军、老革命谭冠三看来,西藏绝大部分的百姓都是他和他属下部队的敌人。
后来155团在拉萨西郊开荒,就是后来的八一农场,十四世达赖喇嘛不让开,说那是神地,不能长东西。经过跟达赖多次交涉,解放军终于开荒种上了萝卜和其他一些蔬菜,地里长出的萝卜很大,一个萝卜就有十几斤重,一匹马驮了四个萝卜给达赖送去,给他看,你说神地不能长东西,你看现在我们种出的萝卜多好。不知道年轻的达赖喇嘛怎么想,不知道噶厦政府的官员们怎么想,不知道虔心向佛的西藏百姓怎么想,至少我看起来,无异于鸡同鸭讲。
在太昭过冬没有粮食,一直坚持到天气暖和野菜长出来,组织战士挖野菜,那个时期野菜救了这支部队的命。一个连每天必须有8-10人专门去挖野菜,才能保证全连吃一天。主要挖一些冬寒菜、野青菜、灰灰菜、野葱、野韭菜,山里都很多,挖来后洗一洗剁碎放在锅里熬菜稀饭喝。其实这样的稀饭很稀,能照见人的影子,被战士们称为双头糊嘟。在部队进藏前的动员会上讲,后勤都有保证,这时战士们就问:“有保障,有保障,保障啥了?一天到晚喝双头糊嘟,我们没有照相机,要有就叫毛主席看看我们在这受的什么苦。”
后来朝鲜战争打得很紧张,宣传部门加大宣传力度,渐渐把战士们的牢骚压了下去。当时西藏养活一个兵,在内陆可以养活七个兵,于是提出生产自救、自己养活自己,但具体的比例减少到多少,没人统计过。
太昭古城出来,尼洋河对岸的应该还是唐蕃古道,道旁有宗喀巴的神像
邢肃芝记载:在前往鹿马岭的途中,因为不认识路,尾随骡帮行走。先沿着河边,再进入山沟,因为路途平坦,到达鹿马岭比预计时间要早,鹿马岭有居民三十多户,村庄建在高山上。此地盛产皮革,西藏用土法制革,先把牛皮的毛刮干净,用酥油浸泡,再用脚把皮踩柔软后,用火熏成白色。每双靴底卖藏银二两,邢肃芝的鞋底从昌都旅行到此地已经破了洞,于是买了皮革,请皮匠更换鞋底。皮匠的缝法非常拙劣,邢肃芝在旁边说你的缝法不对,那个皮匠不高兴地说,这是我们西藏通行的缝法,至于你们汉人怎么缝我可不知道。
那天深夜,和邢肃芝同行的藏兵赶到鹿马岭对他说,明天须翻越工布巴拉大山,这一站很长,要提早起身赶路,否则当天到不了乌苏江。于是在夜里三点邢肃芝一行即离开鹿马岭,抵达工布巴拉山麓时,天刚放亮。工布巴拉山就是米拉山,我们明天要翻越的高山。
过金达镇、加兴乡,罗马林村应该是当年的鹿马岭,许甫回忆中是叫骡马岭,他们在那儿修路时,是一个海拔近5000多米的高山,3月份山上还有厚厚的积雪。部队在山上修路,就住在大山上,晚上战士们把积雪扒一扒,就地搭个自己制作的土帐篷,一个班十来个人住里面,就地睡觉。以后公路往前修,离开了米拉山,进到森林里,条件好一点,战士们把修路挖下来的树砍一砍,做一个架子,里面放上树枝,上面盖上草就是一个床,可以起到隔潮作用,一个班一个,可以睡10个人,战士们都叫钢丝床。
在金达镇打尖
在罗马林村附近,牛马过河
到松多村前,路过一个温泉,对外开放的,前面的骑友警告说,里面条件很差,几乎是啥都没有,水温也不高。我没敢进去,不过很多骑友还是去泡了一会,有些是晚饭后去的,回来说冷得够呛。
过了吊桥,就是那个温泉。老何听说日多乡有一个温泉很好,里面的水不光能泡澡,还能直接喝,我说这么神奇,怎么没听说过。老何打算第二天在日多乡住,享受下那个神奇的温泉,隔天再去拉萨。到了松多一打听,说那是多少年的事了,现在的温泉,不要说直接喝了,敢下去泡澡的都没几个人了。
客栈就位于松多村口,海拔4285米,幸好晚上睡得还行,客栈的包餐早晚都不错。
渝信川菜在上海那家店我去过几次,此地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