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津往事（6） | 枞阳方言广播：故乡的年酒
配乐播音｜汪锋华
我的故乡枞阳县义津镇，每年的正月，街坊邻里，亲朋故交，都要互相请客，俗称：吃年酒。正月初二，请年酒开始，一直请到十五完年以后，方偃旗息鼓。那时候，被请吃年酒，是一件很光荣很体面的事，说明你在主人心中，是一位份量很重很值得尊重的人，所以请客时才能想起您。因为在那艰苦年代，办一次酒席谈何容易，可能要省吃俭用好几个月，才能完成这一心愿。加上过年，家里总有一些好菜，不如趁此机会，宴请一下亲朋好友，也不失一桩美事。当然被请者有时也并非来者不拒，不对心坎的关系还不一定去呢。请客时头几天主人就发出口头邀请，某某喂，请X天到我家里吃晚饭。被请者则说，大家相处都不外何必客气呢！这样回答就表示已经接受了邀请。到请客那一天，主人又登门拜访，叫“催客”。其意是你别忘了，今晚在我家吃饭，要准时赴约哟。
年酒大部分都在晚上，因为只有晚上，时间充足，相处时间长，才能有更好的交流和感情释放。也有的在中午，但比较少。还有困难人家，办不起丰盛酒席，为了表达心意选择在早餐，炸点春卷，糯米粉饺子，再煮几只五香蛋，也算是请年酒了。记得我小时候，父亲出去吃年酒，总带着我这个宝贝儿子，我也总是像个小跟屁虫跟在后面，那种吃年酒的喜悦，无法言表。父亲那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让我有了坚强而又有力的依靠。一路上，我欢呼雀跃，蹦蹦跳跳，一路都是屁颠屁颠的。到了主人家，大人们在交谈寒喧，我则和小伙伴们玩耍，有时我害羞怕丑，主人就吆喝自家小孩，去，陪小弟弟或者小哥哥玩去，要不了一会儿，我们就亲密无间，像兄弟姐妹一样，在一起玩耍。更重要的，年酒，不但让我空虚的肠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且在吃饱喝足之余，那种亲情，那种美好，那种信任，还有那无与伦比的快乐氛围，让我至今都刻骨铭心。有时由于各种原因，父亲吃年酒时不能带我出去，我则像发了疯似的在地上撒泼打滚，号啕大哭，不闹他个天翻地覆决不罢休。这时，母亲只好出面左哄右哄，并许诺另备好菜让我品尝，我这才不哭不闹，变脸比秋天的云还快。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正值人生巅峰，四十多岁，又开着单位的大货车，求我办事的人很多，所以在义津，我也算是风云人物，请吃年酒经常也少不了我，有时三十年夜饭还在嘴里，请酒者便登门相约，为的是捷足先登，生怕到时请不到我呢。实在吃不过来时我也只能婉言谢绝了。此时的我，风头已超过了父亲，人们在请我喝酒的同时，自然也把父亲请上。面对此情此景，我猛然发现，父亲老了！父亲已不再是原来的父亲。他，身材不再挺拔，健步不再如风，嘴里的小金牙也不再光亮。现在的父亲，背已驼，发已白，虽还没有老态龙钟，但也是夕阳西下。我瞅着父亲，不觉潸然泪下。没想到，父亲的衰老来得如此之快。
作者提供的老父亲照片
岁月，让父亲尝尽了酸甜苦辣，雨雪风霜，父亲也在与命运的抗争中迎来垂暮之年。父亲仿佛也越来越依恋我，我们父子俩有时走在义津的大街上，因为有我的陪伴，父亲的胸脯也挺直了很多，说话的音量也提高了不少。如果有熟人问，你们到哪里去呀？父亲则骄傲地回答，喝年酒去。那种自豪和满足，溢于言表。小时候，父亲带着我喝年酒，留下甜蜜的回忆。因为那是父亲的爱，就像寒冬里的太阳，在温暖我幼小的心灵。长大后，我陪着父亲喝年酒，深感自豪和快乐。因为这是对父亲爱的回报，父亲老了，我有责任保护他。故乡的年酒虽已远去，但喝年酒的脚步仍仿佛在脑海中回响，特别是我们父子俩喝年酒的情景，到现在仍历历在目。
写于：2019年11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