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其实很现代

对话嘉宾:

刘晓蕾 作家,现居北京。南京大学文学博士,北京理工大学教师,曾多次被学生评为“最受欢迎的公选课教师”,《文汇报》、《腾讯·大家》专栏作家,得到APP课程《刘晓蕾讲透金瓶梅》主理人;著有《醉里挑灯看红楼》;《作为欲望号的《金瓶梅》。

李倩 得到App副总裁,语言学者,《刘晓蕾讲透金瓶梅》课程主编。

对话时间:2021年6月26日

对话地点:成都·寻麓书馆


李倩:《金瓶梅》是一部有争议的书,但对中国文化和中国人来讲,又非常重要。我先问晓蕾老师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读《金瓶梅》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读《红楼梦》的?对于你而言,这两本书有什么不同?

刘晓蕾:说到读《金瓶梅》,我是不太走寻常路的人,在大学时期就偷偷读《金瓶梅》了。其实当时是读不下去的,顶多是猎奇,真不明白为什么明代的文学大家袁宏道把这本书夸上天。后来再读,那是三十多岁了。我是这样想的:从袁宏道到董其昌,这些牛人,都爱读《金瓶梅》。清代的张竹坡还为它写了20多万字的批注,我们特别熟悉的鲁迅、张爱玲这些人,都是《金瓶梅》的爱好者,对这本书的评价非常高,到底为什么呀?而且有人说,《金瓶梅》是《红楼梦》的老师,如果没有《金瓶梅》就没有《红楼梦》,作为《红楼梦》的资深爱好者,怎么可以不读《金瓶梅》呢?这一读就放不下了,深深爱上了它。

活动现场

《红楼梦》和《金瓶梅》太不一样了。我在小学时就读《红楼梦》了,当然也是不懂,只会背《葬花吟》。但对我而言,在任何年龄都可以走进《红楼梦》,随时翻开它,风吹哪页读哪页,不同的年龄看见的不一样,少年时,看见的是宝黛的爱情和浪漫,到了中年,又能看见各种人情世故,体会繁华过尽的苍凉感。

但是,读《金瓶梅》是需要“机缘”的。这个“机缘”就是:耐心、心智和阅历,以及在这这个基础上培育起的对人性的理解力和想象力,有了这些打底,才能进入《金瓶梅》的世界。

李倩:在中国文学的谱系里,《金瓶梅》是一部更高阶的作品。我注意到,小说写了好多吃喝玩乐,几乎每天都在吃饭、喝酒,非常世俗;还经常写过节,尤其喜欢过元宵节。《红楼梦》就喜欢过中秋和除夕,特别不一样。这种不同的背后又是什么呢?

刘晓蕾:《金瓶梅》里写到春节,就是人情往来,没啥过节的气氛。但过起元宵节来,就不一样了,很热闹很社会,感觉人人都跑出来狂欢。而《红楼梦》最注重春节、中秋,这都是很传统的节日,而且要团团围坐,突出家族伦理秩序。就连元宵节也不出门,也要一家人齐齐整整。

为什么有这样的差别?因为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金瓶梅》写的是商业和城市,而《红楼梦》虽然比它晚,却回归了传统大家族,而且是在传统文化的土壤里自然生长出来的。书中有很多儒道的文化符号,比如宝玉独独不烧四书,也非常孝顺,宝黛都喜欢读庄子。《金瓶梅》就不一样,几乎没有儒道的影子。它跟传统全方位断裂,写欲望,写商业和城市。相比之下,我认为作者做了一个非常极端的思想试验,他让西门庆的欲望全面开花,跳出传统的道德伦理,全面告别过去。

其实,《金瓶梅》非常现代。

《作为欲望号的金瓶梅》(刘晓蕾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社2021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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