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没有希望，希望才给与我们｜翻书党

（苏珊·桑塔格，二十世纪知识分子的异见者）

“社会生活的混乱，始于头脑的混乱。”

《大师与玛格丽特》的作者布尔加科夫在他另一部被禁了五十年的看上去比较单薄的小说《狗心》里这样说。

我们生活在一个混乱的时代。

这个时代的混乱，是在经历了比较长时期价值观确定方向确定的稳定发展之后的质疑和突然转向、断崖式跌落带来的，而且这种混乱不是局部的，是全方位的，全球性的，中国有中国式悲剧的痛苦，西方有西方幸福的烦恼，还有东西方之间的纠葛，各种问题交织在一起，既互相牵制，也互相火上浇油，全球化和自由、开放的价值今天已经面临严峻的挑战。

面对从宏观层面到微观生活都如此糟糕的局面，越来越多的人感到沮丧，乃至绝望。海因里希·盖瑟尔伯格编辑的《我们时代的精神状况》一书，即是欧美思想界自由主义思想精英对目前世界面临的问题的反省思考以及提出的解决路径。

这个时代的混乱，是过去向来乐观的我所没有想到的，它来得那么猝不及防，以至于无法组织任何有效的抵抗，像我这样的人，只能像卡夫卡的鼹鼠一样，最后退守自己建造的虚幻的城堡，哪怕在社交媒体上讲句话，也要煞费苦心，字斟句酌，唯恐惹上麻烦。

保罗·鲍尔斯在《遮蔽的天空》里说，我们节节败退的抵抗是这个时代舞台上最引人注目的一出戏剧，但，我们可曾有过这节节败退的抵抗么？

但，稍感安慰的是，至少，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选择了做马勒的“那一个大胆地从熔炉中逃脱的火星”，这多少可以维系自己余生残存的体面。

即使我比较早地看到了令人绝望的未来，我自己也从没丧失过对未来的信心。就像我选择做那一个越轨的火星一样，是我对自己，对家人，对朋友，对社会和未来，都有着自己理解的希望和信念。

我阅读的那些作品，大多会在精神世界给我那颗多少有些软弱的心以支持和鼓励。比如像苏珊·桑塔格，任何一个认真读她的故事的人，她的执着和严肃认真，很难不受打动，尤其是在她两次身患癌症后她那种对待生活的态度和精神状态，对我这样的人而言，绝对是一种非常强悍的激励。

我的朋友小丫早年给我写专栏时有一篇文章的题目和立意，我非常喜欢，“厨房即天下”。像《家宴与国宴》里，王宣一女士及其母亲，对于做饭做菜的严肃认真，虽然在许多人看来都是日常小事，但厨房即天下，她们所给予我的，则是一种温暖细腻却有着不绝的韧性的感悟——“是这些无名英雄在求生存的同时，延续着饮食文化的香火。”

岂止饮食文化！这更是一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的心态，哪怕是螺蛳壳里，也会坚守一颗做道场的心。其实也是康德所言的以普世的态度对待每一件事。

在混乱和令人绝望的地方——并不只有我们经历过，我们可以从他人和前人的书中，获得解决之道，或者，坚定我们自己的某种信仰。这是混乱和绝望的解毒剂，也是阅读之于我的一种意义。

困扰我们的混乱和绝望，也正是新的希望孕育之所。本雅明说得对，只因没有希望，希望才给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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