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者说 | 健康，才是一个人最终极的才华

本文是孔较瘦发布的第193篇原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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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法兰西皇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被砍头后，作家茨威格曾发表过一句，至今听来都震耳发聩的评语：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这话让我想到最近又有几位同行，因为手术过劳、科研过劳，或入住监护室、或不幸早逝的悲剧。这些比明天提前来临的意外，有的是发生在自己身边，有的许久不曾联系的朋友身上。

不幸的遭遇，常能使人逃避更大的不幸。但事非经过不知难，没有经历过疾病惩罚的人，往往不能学会真正对自己好。

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医生未见的比自己医治过的病人，活的更加透彻。可能这就是悲剧不断上演的原因所在。

以前给学生上课时，我常常提到：说走就走的旅行不多，但让人说走就走的心梗，到处都是。在医生的眼里，世间除了死亡，一切都是擦伤。看透了这些，可能慢慢就会知道，奋斗是应该的，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更重要，知道自己能过什么样的生活最重要。

任何人都只有一生，不应该只醉心于征战与杀伐，更应该去领略过天下之美。不要在自己不擅长、不喜欢、力有不逮的领域死磕。

当然，也不妨学学村上春树：你要记得那些黑暗中默默抱紧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彻夜聊天的人，坐车来看望你的人，带着你四处游荡的人，说想念你的人。是这些人组成你生命中一点一滴的温暖，也是这些温暖使你远离阴霾， 是这些温暖使你成为善良的人。

二

因为喜欢喝酒，加上研究生刚毕业那些年，应酬很多，那段时间我喝酒的频率，每年都在一百次以上。

后来反复剑突下隐隐作疼，无论怎么吃奥美拉唑，效果都不佳。终于我鼓起勇气去做了胃镜、取了活检，最后证实Barret食管。从那以后，喝酒次数锐减，避无可避之时，偷奸耍滑陡增。

每次回忆这段往事，我都会联想到香港作家倪匡。他曾自诩为『古往今来汉字写的最多的人』。作家都爱吸烟，倪匡也不例外，他的最高纪录达到过一天五包，甚至连刷牙时都不肯停。刷左边的牙齿就把香烟咬在右边，刷右边牙齿就把香烟咬在左边。

他有过35年的烟龄，直到有一天忽然听见上帝的声音说：你可以不抽烟了！

对的，是上帝。倪匡相信灵魂的存在，也相信上帝的存在。在他听见上帝的这句话以后，果然就不再抽烟了。他知道上帝加在他身上的35年烟刑已经满了。

金庸去世以后，『明报月刊』出了一期特刊，编辑部专门采访了金庸生前好友，我们在杂志里面又看到了早已退出江湖的高人倪匡。而今的他，是个八十多岁的胖老头儿，思路清晰，精神矍铄。之前的落拓不羁荡然无存，看上去却可亲可敬。少有人知道，年轻时的他曾被誉为香江四大才子，但与之其名的金庸、黄霑均已去世。

这些才子们的故事，让我觉得，健康才是一个人最终极的才华。但凡一个人活到八十岁，却还无灾无难无病痛，无论他年轻时成绩几何，都算的上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三

寒假，乡下老家。

孔抱朴先生见到家里养的一只黑猫，高兴地冲我喊：爸爸你快看啊，这里有一个小的黑猫警长！

我的奶奶告诉他，别看黑猫个头小，实际上它都已经十三岁了，算起来，已是猫界的前辈高人。

上了年纪的黑猫，在护卫粮仓的岗位上，曾立下过赫赫战功。爷爷去世十年了，一直陪伴我奶奶身边的也是它。若论不离不弃，我还比不上一头小畜生。

奶奶八十多岁了，在独居的年岁里，她黎明即起，扫洒庭阶，既昏便歇，关锁门户。老人家头脑清晰、步履矫健，自己坐乡村公交进城买降压药。她严格服从医生嘱托，从不相信民间偏方。

除了自律，还负责监督邻居老太太们定时服药。她们把药都寄存在我们家，每天准时过来各自服用，然后一起晒太阳、拉家常、听豫剧，不厌其烦地，看唐僧取经，看铁道游击队打鬼子。

很多年前，我看过裘法祖夫妇的一段采访视频。那时已届高龄的伉俪，都希望对方先走。因为留下的那个人，都要独自面对无穷无尽的寂寞。

健康是一种才华，但失去了陪伴，只属于一个人的长寿，也算不上圆满的幸福。我的奶奶过的相对富足，是因为她掌握了一种能与孤独和平共处的能力：清心寡欲、自给自足。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和掌握这种绝招。

所以，健康的意义，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更长久的陪伴。不然，一起走过风雨的那人走了，可以雨夜窃窃私语的那个人走了，江山再美，都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