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莲:红裙子(小说)
红裙子(小说)
文/陈玉莲
方伯伯,天都这么热了,我爸爸咋还不回来呀?莫丫问村支书方进。她清澈的眼睛里似有一个人的影子,村支书
方进不敢看莫丫的眼睛,别过脸去说,你爸就回来了,很快就回来了。
他那天去工地走的时候说得好好的,等领到工钱就带我去买裙子,和兰小蝶爸爸给兰小蝶买的那条一样,红色的连衣裙,前面还有个蝴蝶结。说好的不许反悔的,莫丫一个人自语着。爷爷依旧不语,粗糙的手又开始劈柴了。方进走近莫丫爷爷,躬下身低声说,叔忙完了来村委会一趟。说完和莫丫招招手就匆匆走了。
莫丫感觉爸爸老是去工地干活。起初是方进伯伯叫去的。那天他是天刚亮走的,莫丫还在床上睡着,爸爸临走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他的手粗粗拉拉的,一下子就把莫丫给摸醒了。
其实莫丫根本就没有睡着,耳朵一直在听爷爷和爸爸在屋外说话。爷爷说,大壮,别犹豫了,丫丫妈走了三年多了吧?开学丫丫就该上小学了,这过日子,屋里头总得有个女人守着,她和你不是一条心,你真看不出来吗?我能活几天,你老了得有个伴,丫头也得有个妈管着,她连亲闺女都不管不问,你还等啥,哎?
莫丫爸爸闷着头抽了一会儿烟,好像是费了很大劲儿才说,这事儿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是丫丫妈到现在也没个准信。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爷爷说,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是她对不住你,又不是你无情无义。我听说去南方打工的人都乱得很呢,男男女女在一起也没个管束,谁知道她又跟了谁?莫大壮说,爸,我想等忙过这阵子,请几天假,到南方去找找她,好歹也是夫妻一场,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再说我俩还有丫丫呢。莫丫爸爸的话很轻,似有些无耐。
爷爷叹了口气说,你呀,你,看看日子过得,这要是你妈还活着,还不得天天吵吵死我,你自己的事,我不管了,爷爷气愤地走远了。
莫丫哭了,她也想妈妈。
妈妈走那天把莫丫抱得紧紧的,也哭了。可她还是扔下莫丫走了,从那以后莫丫就没有妈妈了。
莫大壮用手一摸莫丫,莫丫的眼睛就睁开了,眼角上还有泪。她说,爸爸,啥时候带我去找妈妈呀?我可想她了。说着眼泪又流出来了。
爸爸两眼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丫头,叹口气说,丫丫,睡吧。过两天爸爸不上工地了,要到工钱就带你去找妈妈,给你买和兰小蝶一样的红裙子,穿着去找妈妈,好吗?莫丫说,爸爸,你干嘛天天去工地呀?小蝶爸爸就不天天去,还天天回家,工地上有什么好玩的吗?爸爸勉强笑笑说,傻丫头,爸爸不去工地干活拿啥给你交学费,爸爸在工地给盖楼房运灰土,做体力活,没啥好玩的。小蝶舅舅是村领导班子,她家有地种,咱家的土地都收走了,地款还没下来。哎,给你说你也不懂,傻孩子,爸爸说。小蝶说工地是她舅舅的,你给小蝶舅舅打工是吗?莫丫问。嗯,嗯,爸爸嗯了两声。等爸挣了工钱,就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吃的。莫丫说,我不要好吃的。那你要啥?莫丫说,我要穿小蝶穿的那件红纱纱裙子,小蝶说是她爸给她买的。小蝶穿上可好看啦,我也想要。我的裙子都烂了,莫丫说着撩起床沿上搭着的一件褪了色的黄裙子。爸爸点点头说,好,给你买,买。丫丫在家听爷爷的话,别到处乱跑。莫丫说,知道了,知道了,你都快说了一百遍了。
临走的时候莫丫还和爸爸拉钩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哈哈……爸爸听着莫丫的笑声离开了家。
夏里的风是热的,地是烫的。天擦黑的时候,莫丫正在家里看电视,后院的小蝶又来找她玩儿。自从小蝶爸爸给她买了那条红裙子后,她一会儿也不想在家里待着,总想在外边玩,让大家都看她的新裙子。
莫丫正在看《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小蝶说,我都看过一百遍了,没意思,不好玩。莫丫说,那咱们上哪儿玩呀?妞妞说,咱们跟强强、虎子他们一块到前边的村委会院里去玩过家家吧,那里宽敞。
说起过家家,莫丫又想起爸爸来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呀?都又过了一星期了,我还等着他带我去买红裙子呢。
莫丫问小蝶,你爸前天去工地回来了没有?小蝶摇摇头说,没有,都快把我妈急死了,我还看见她在家哭呢。我妈妈不让我往外说。莫丫奇怪地问小蝶,你妈为啥哭?小蝶说,不知道,刚才有两个大人还有我舅舅来我家,也不知道和我妈说了什么,我妈就哭开了。哎呀呀,我忘了,我妈不让我往外说的。你就别问了。莫丫说,我爸爸也没回来,我爷爷刚才接了个电话也急匆匆地出门去了,方进伯伯还来家里叫爷爷呢。小蝶说,管他们呢,咱们玩咱们的。
莫丫跟着小蝶往前面的村委会大院里走去。
走了一会儿,莫丫又忍不住问:小蝶,你想你爸爸吗? 小蝶大大咧咧地说,想呀,我爸最疼我了,你呢?莫丫说,我也想我爸了,他说这周回来带我买和你一样的裙子呢。
小蝶又问莫丫,那你想你妈吗?莫丫摇摇头说,不想。小蝶瞪大眼睛问:为啥不想?莫丫有点生气地说,因为她不要我们了。
莫丫和小蝶刚走到村委会大门口,迎面碰上一群大人从办公楼里出来,他们都是村里的爷爷奶奶,还有抱孩子的妇女,一个个眼圈都是红红的,有些女人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地哭泣,似是出了什么大事?
莫丫一眼就在这群人中看见了爷爷,他也是刚哭过的样子,似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走路也摇摇晃晃的。爷爷见了莫丫,紧走几步一把抱住她,抱得紧紧的,眼泪叭嗒叭嗒掉在了莫丫的胳膊上,又滚落在地上。
莫丫惊慌失措地问,爷爷,爷爷,你咋了,谁欺负你了?你为什么哭呀?我爸走时不是和你说了吗?地款他回来给咱要,你为啥还来闹事,这不找气受吗?爷爷咱回家。
爷爷身边的那群大人听了莫丫这番话,都转过脸来看爷孙俩。莫丫看到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木木的,眼里都有泪在闪烁。
爷爷抹了一把眼泪,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丫头,走,走,咱们回家去。爷爷把莫丫抱得更紧了,弄得她气都有些喘不上来。莫丫扭动着身子说:爷爷,我不,我不嘛,我想去再玩一会儿,小蝶和虎子他们还等着我呢。小蝶也跟在后面说,爷爷,让我们再玩一会吧。爷爷不听,只管抱着莫丫走,越走越快,消失在夜色里,北边的天边阴云密布,似有一场雨来临。
到了家里,莫丫气呼呼地坐在床上不理爷爷。爷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眼直直地望着门口,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偶尔看莫丫一眼,那眼睛里却没有一点往日的神彩,空空洞洞,似荒凉的野岭。
就这样呆坐了一会儿,莫丫觉得无聊,就悄悄地下了床,伸手把桌子上的电视打开了,《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还在继续播放。爷爷正望着门外出神,听见电视机的声音,突然扭过脸来,怔怔地看着莫丫,冲过去把电视机“咔吧“一声关掉了。怒气冲冲地说,看什么看,电视里有什么好看的,闲得发慌是吧?莫丫浑身哆嗦一下,不由得大哭起来。爷爷今天这是怎么啦?为什么对我这么凶?他的表情好奇怪,那样子真吓人。谁又惹着爷爷了?他为啥要拿我来撒气呢?一向不爱言语的爷爷似魔鬼附体样,变了一个人似的。
莫丫又想起了爸爸,想起爸爸就觉得委屈,忽然大哭起来。爷爷在莫丫的哭声中渐渐平静下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走过来把莫丫揽在怀里说:丫丫懂事,不哭了。我就要哭,一直哭到爸爸回来,莫丫给爷爷使开了性子。爷爷眼里含着泪又说,丫头乖,是爷爷不好,爷爷给你买虾条吃好不好,你不是最爱虾条吗?莫丫边哭边说,那你给我买两包虾条。爷爷说,好,你想要几包就给你买几包。
天忽然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一道闪电划破夏夜,大地亮闪一下,莫丫飞快地扑到爷爷怀里。
第二天放晴,碧空如洗。莫丫正和小蝶在院子里玩跳皮筋,跳着跳着,强强和虎子来了,他们说,你们老是玩跳皮筋有啥意思,咱们到前边村委会院里去玩捉迷藏吧。好呀,小蝶说,正好我们不想跳了。
村委会院子很大,有假山、有花坛、有水池子,还有一个亭子。白天这里管得严,大门口有看门的,无事不让进去,小孩子更不用说了。到了傍晚,就没人管了,孩子们越过一条路就随便进来玩。
办公楼前有一个水泥地面的广场,有健身器材,白天停着很多小轿车和面包车。这会儿全都走光了,只剩下一辆大卡车,很长很长的,孤零零地停在那里。卡车后边的拖斗上还严严实实地罩一层帆布,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有一个长得胖胖的男子正蹲在车旁边不远处抽烟。
莫丫他们几个刚走近那辆卡车,那个蹲在地上抽烟的胖子就站起来唬着脸说,你们几个,站远点儿,别在这儿玩了。
虎子大着胆子问,叔叔,车上装的是啥东西呀?胖子说,小孩家,问这干什么?反正不是好吃的。虎子又说,问问不行呀?有什么了不起的。胖子说,嘿,兔崽子,还倔上了。告诉你们吧,装的木头,吃不成。强强接着问,装木头为啥还搭着帆布篷呀?天又没下雨?木头又不怕热。胖子虚张声势地做了个踢人的姿势说:一边去,哪儿那么多话呀,哪儿凉快到哪儿玩去。强强做个鬼脸跑一边去了。
正在这时,办公楼里出来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冲着胖子说,小张,你闲的没事了是不是,逗这些孩子做什么?没看见领导正在商量事情嘛。
胖子听了这话一下子声小了,嘴里咕哝着讪讪地回到卡车旁边。莫丫他们躲在花坛后边远远地望着那辆卡车,猜测着车上装的到底是啥好东西?虎子说:竟然还派人看得这么紧,肯定是好东西。去年春天车上装了一大车皮胶鞋,还有白手套,我还偷了两双呢,回去我妈直夸我能干。小蝶说:没准是香蕉和苹果,上回村委会工地启动庆祝大会,我就看见大人们从车上搬下来一箱一箱的苹果香蕉桔子。也是用帆布篷盖得严严实实的,那味儿可真好闻。会后我舅舅还给我家拿一箱呢。
虎子果断地说,不管是什么,待会儿咱们分头行动,爬上去瞧瞧。四个娃在花坛后边等了好长一阵子,才看见那个胖子从驾驶室里拿出一个玻璃茶杯,边走边喝着走进了办公楼,像是去加水了。
虎子见机会来了,把手朝前猛地一挥说:跟我上。四个娃猫着腰来到了大卡车前。虎子看看四下无人,便给三人分工:小蝶到前边看着那个胖子,只要他从楼里出来,马上报告。小蝶答应一声溜到车前头去了。强子,车身太高了,你在下边驮我上去。强强面露难色地说,虎子,你太胖了,我腿软,驮不动你。虎子不耐烦地说,真没用。算了,你到车后边还有大门口望着风,我驮莫丫上去。莫丫吓了一跳说,你可别把我摔了。虎子说,你放心,我力气大着呢,摔不着你。说着蹲了下来。莫丫就踩着虎子的肩膀扒上了卡车。
帆布篷盖得严严实实,上面还用一根一根绳子捆着,根本找不到缝隙。莫丫踩在帆篷布上,只觉得脚下咯吱咯吱的,一会儿软一会儿硬,硬的像冰块,软的似馒头,好像不是香蕉苹果,也不像是木头。究竟是什么东西呢?!虎子在下边仰起脸问:丫丫,看清楚没有,装的到底是啥呀?莫丫说,这上面捆得太严了,还没找到缝呢。虎子说,哎呀,你真笨,大笨蛋,不会掀开看看,早知道你这么笨头笨脑的我自己上去了。莫丫生气不理他了,径直走到车厢后边找到帆布篷一角,用力一扯,一股冷气扑来,哎呀妈呀!里面露出来一双穿着黑胶鞋的大脚,胶鞋上全是黑泥。吓得莫丫浑身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帆布篷上。天呀,这是谁的脚?怎么有人睡车里?虎子在下边又小声问,看见了没有,你快点呀,到底是啥东西呀?莫丫忽然感到莫名害怕,怯怯地说,快让我下来,车上好像有人在睡觉,我怕。
此时,小蝶在下边叫了一声,快跑,胖叔叔回来了。虎子和强强、小蝶他们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这下子莫丫更害怕了,想往下跳却又不敢跳,车实在是太高太高了,吓得她哇哇大哭起来。
那个胖子端着茶杯飞似的跑过来,见莫丫在车上哭,脸色忽然煞白起来,情绪慌张,用手指着莫丫,哆哆嗦嗦地说:你是莫大壮的丫头吧?你爬到车上干什么?赶快下来,你,你……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莫丫只是不停地哭。
胖子蹬着轮胎费力地爬到车上,小心翼翼地把莫丫抱下来,一边安慰,一边心有余悸地问:丫头,你都看见什么了?莫丫不停地摇头,似个拨浪鼓在空里摇着。胖子温和下来,又问:丫头到底看见啥了,给叔叔说说,叔叔保证不打你。
莫丫抽抽嗒嗒地说,我们玩捉迷藏呢,刚爬上来他们就跑光了,你就来了。我,我什么都没看见。胖子暗暗松了口气,脸色缓了下来,拍拍莫丫说,娃呀,快回家去吧,别在这儿乱跑了。莫丫听了这话撒腿就跑,好像连哭也忘记了。
莫丫家里明晃晃的,村委会见到的戴眼镜的瘦高个正跟莫丫爷爷坐在床头说话,爷爷的身边还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用报纸包着,像砖头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莫丫跑进屋里,那个男人就站起来对爷爷说:就这样了,九月份丫头上学的事我再联系你,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只管提,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我走了。说着伸出手摸了摸莫丫的头,又摇摇头朝门口走去。
莫丫爷爷呆呆地坐着,似一尊雕塑,一声不吭。走到门口,眼镜男的像是不放心,又回头叮嘱了一句:叔,咱可都是过来人,该说的我都说到了,这事儿你自己惦量着办吧。莫丫爷爷还是一声不吭,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眼镜男就真的走了。
莫丫看着爷爷的脸,像是僵住了,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莫丫悄悄地走到床边,伸手抓起那个报纸包着的大“砖头“问:爷爷,这是啥呀?爷爷听了身子抖了一下,猛醒过来,赶紧伸手夺,可是莫丫已经把报纸抖开了。哎呀,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呀?一捆一捆的,全用白纸条子扎着。莫丫惊讶地说。丫丫,别动那钱,说着,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止不住地流。
莫丫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心里真是太高兴了,差点把眼泪都笑出来了,爷爷也是高兴的流泪吧?莫丫想。这么多钱,能买好多好多裙子,粉的、紫的,花的!把小蝶气气,看她还神气不?!
莫丫举着一捆钱问爷爷,这是爸爸挣的钱吗?爷爷自言自语地说:那是你爸爸的命呀。莫丫听不明白,扭头看看爷爷,他的脸上眼泪一串一串地流着,像一条河。
爷爷为啥哭?我们有这么多钱还哭什么呢?我们有了钱,妈妈就不会走了。我们一家又可以天天在一起了。莫丫想想都高兴。她怯生生地走到爷爷面前,小声问:爷爷,我爸爸咋还不回来呀。爷爷泪眼模糊地看着纯洁的莫丫,轻轻地说了一句:丫丫听话,睡觉去吧。莫丫说,不,我要等爸爸回来,他还说带我去买红裙子呢。爷爷把莫丫哄上了床,不一会就睡着了。
迷糊间,忽然一睁眼,莫丫看见爸爸回来了。他正站在床边看着她笑。莫丫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说,爸爸,你啥时候回来的?她爸说,我刚回来,你看,爸给你挣了好多好多的钱。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报纸包,四四方方的,里边包了好多好多的钱,一捆一捆的,全是用白纸条扎着。莫丫在床上一蹦老高,欢呼雀跃着,太好了,爸爸有钱了,爸爸有钱了……爸爸说,丫丫,快穿好衣服,爸给你买红裙子去,想要几条就买几条,穿上咱们找妈妈去。
莫丫拉着爸爸的手轻飘飘地飞出了门,也不给爷爷打招呼,他们走得可快了,似飞一样。
爸爸突然指着一片五颜六色的地方说,丫丫,你看,那么多的裙子,你想要哪一件?啊?真有这么多裙子,我还以为那是一片大花坛呢,我要找一条最漂亮的裙子,比小蝶穿的那条裙子还漂亮,莫丫快乐地说。她找呀找呀,眼睛都挑花了。
丫头,丫头,快醒醒,该起床了,爷爷的喊声把莫丫给叫醒了。
莫丫睁眼一看,爸爸没有了,裙子也没有了,太阳已经照到她家的窗子上了。
莫丫问爷爷,昨晚我爸爸回来了吗?爷爷摇摇头没有说话。莫丫说,我梦见爸爸了,他正带着我挑选裙子,你就把我叫醒了。爷爷说,快点把衣服穿好,稀饭已经给你盛好了,就放在桌子上。爷爷说完就走了,他肯定又去村委会要地款去了。
吃过午饭,莫丫在家里闲着没事,就又到后院来找小蝶玩。小蝶一见莫丫就神秘兮兮地说,丫丫,丫丫,你刚才看见没有,村里来了两个记者。莫丫说,啥是记者呀?
小蝶说,记者就是拍电视的人,他们刚才从我家出来,又到别人家去了。莫丫有点嫉妒地说,记者到你家干啥?你家也能上电视?小蝶说,当然啦,还拍了我的红裙子呢。我妈不让我往外说。莫丫说,为啥不让你往外说?小蝶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反正……要是记者来问你什么,你啥也别说,就说不知道就行了。反正你啥都别说就对了,你要是说了,公安局的人就会来抓你。反正他们大人们的事情咱们也弄不清楚。小蝶比莫丫大一岁,感觉比莫丫成熟很多。
一整天又过去了,莫丫又等了爸爸一天。天黑了,爷爷还没回来。莫丫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孤单。妈妈走了,爸爸也不回来。一想起妈妈,她就想哭。爸爸要是在身边,他就不会让莫丫哭。爸爸会安慰她:想她有什么用,她嫌咱们家穷,不要我们了,为什么还想她。可莫丫就是忍不住想妈妈,只能在心里偷偷想。妈妈走了她还有爸爸,可现在爸爸也不回来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呀,是我惹爸爸生气了吗,他们都不想要我了吗?爸爸,你快点回来吧,我不要新裙子了,只要爸爸回来就行。丫丫就想和爸爸说说话,抱抱丫丫。莫丫嘤嘤地哭着说,爸爸,我不要新裙子了,我不骗你,那条旧裙子缝缝还能穿。爸爸,你是不是怕给我买红裙子才不回来?你快点回来吧,我真不要裙子了。莫丫一遍遍地重复着喊着爸爸。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黑苍苍的。爸爸要是在家,这会儿该打开电视机看新闻联播了吧,爸爸最爱看新闻联播了。
莫丫在橱柜里找到一包虾条,走过去打开电视机,里边有一个漂亮的阿姨正在说话,她的声音甜甜的,真好听。“本台消息:今日上午,……区……镇村委会领导到市第一人民医院看望了在7.12工地重大安全事故中受伤的民工和他们的家属,对他们表示亲切慰问,并送去了慰问品和抚恤金。据记者从有关方面得到的消息证实,在这次事故中受困的民工已全部获救,共有9人受伤,其中4人重伤,12人轻伤,无一人死亡。目前事故的善后处理工作正在进行中,民工家属情绪稳定,工地秩序已恢复正常。”接下来我们再看另一条消息:暑假期间,各公园、广场以及风景区鲜亮一新,花团锦簇,喜气洋洋,为暑期的孩子们迎来一个愉快的节日,希望家长们带着孩子到新园一游。
电视上出现了蓝天白云,鲜花朵朵,一群群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孩子追逐嬉戏着在电视屏幕上撒欢。莫丫看见穿红裙子的小女孩飘飘起舞。电视上又出现了一群一群孩子,在明媚的阳光下,在美丽的风景里,一张张笑脸像鲜花一样绽放。有个小女孩穿着花格格背带裙,比小蝶穿的好看多啦。小女孩牵着一个男人的手,定是女孩的爸爸,他们多幸福啊!那条裙子肯定是她爸爸给她买的,肯定确定以及一定是。
不知怎么了,莫丫鼻子一酸,又哭了。
作者简介:陈玉莲,笔名,帘卷西风。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陕西省铜川市作协会员,新区作协秘书长。热爱生活,热爱文学。喜欢在山河岁月里静简行走,种小字悦自己,工作之余常抒写生活中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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